在張大爺家住下的第四天，快遞員敲響了院門。
羅迪出去簽收，用的名字自然是網上搜的那個身份證。兩個《裂土》遊戲頭盔體積不算大，折疊起來後就是兩個小紙箱包着，張大爺隻當是羅迪買的什麽戶外工具，也沒起疑心。倒是這幾天羅迪給他買了不少生活用品，讓大爺心情很是不錯。
回了自己房間，羅迪把房門鎖上，将兩個沉甸甸的快遞放在地上時，視野餘光中坐在電腦前的卡戴珊連動都沒動一下。
羅迪感覺她這幾天真是着了魔了，起初是數理化這類的學科教材，之後便是英語詞典、法語詞典之類的晦澀大部頭，要不是中國盜版業至今發達，這些PDF如果收費的話估計至少要花幾萬——現在他扭頭看了一眼，發現卡戴珊翻閱的應該是國外某些期刊，上面那些複雜的單詞自己别說認識，連念都費勁。
他知道對方讀書認真，所以也不去叫她來幫忙。自顧自拆了快遞後，他把遊戲頭盔的組件都組裝完畢，随後開始改動芯片。因爲登陸的不是自己身份證注冊的賬号，羅迪必須要進行一番“改裝”才能騙過系統。這種“黑号”在《裂土》裏面其實是“非法”的，因爲遊戲公司并不支持遊戲賬号的買賣行爲。但實際上這種事怎麽可能完全禁絕？用“頭盔組件故障”作爲理由，使賬号内的某些數據無法上傳，哪怕量子計算機也無法确定這是“買賣賬号”還是頭盔真的有問題。加上這種行爲繁榮了市場、帶動了某些産業，所以《裂土》公司最終還是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态度，隻要你不作弊開挂，那就懶得理你。
畢竟《裂土》并沒有在各個大洲建立服務器，純粹由英國的量子計算機來處理，想要有些東西該模糊處理就要模糊處理。
兩個頭盔準備完畢，羅迪又把接線整理好。限量版的“遊戲座艙”使用起來更舒服，不過這種頭盔一樣可以通過電刺激來達到觸感傳遞的效果。因爲是電感信号直接傳遞大腦，隻需要躺着就能進入遊戲體驗的“全息視角”了。
“姐，東西準備好了。”
羅迪把頭盔放下，輕聲說了一句。
而卡戴珊聞言則放下了鼠标，回過頭來時，她臉上似乎依舊留有某種被震驚的神情——羅迪側頭看了一眼，發現上面寫着一串英文，他隻認出“粒子物理”、“量子”、“标準模型”這三個詞，估摸着應該是和量子力學有關的東西。
說實話羅迪以前也看過《量子力學史》之類的書籍，但那都是當故事來聽的，大概能理解“薛定谔的貓”之類的概念還行，距離真正有資格研究“量子”的意義還差了十萬八千裏。
而現在，羅迪當真感覺到自己和卡戴珊在智商上的距離。
不過羅迪自認爲心中已經斬斷了那些念頭，所以對此已經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他默默的接通了電源，出聲道：“姐，躺下戴上就能登錄了。”
但卡戴珊并沒有做出什麽回應，而是目光直直的望着他，忽然道：“羅迪，如果我想要變得…更強，你會幫我麽？”
她其實不想開口和羅迪提出這個要求，因爲一旦說了，恐怕就會變成父親與羅迪進行魔法協定的那種“交易”——但卡戴珊想來想去，卻覺得自己與父親并不相同…這些年她也知道自己的水準在什麽位置，族中戰鬥力比自己強的可不少，未來能夠繼續引領冰霜龍族的也不會是自己。從族内各個方面而言，自己都隻能算第一梯隊吊車尾一樣的存在。而“半神”于她，基本是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目标。
這種情況下，族内早就放棄了對卡戴珊的全力培養，甚至她自己也放棄了這種想法。
不過在接受了這些繁雜的知識與理論後，卡戴珊當真如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可理論雖懂，距離真正實踐并走向“強大”，卻需要海量的資源作爲基石。同時這些理論完全是其他龍族根本無法得知的機密，卡戴珊想來想去，發現自己想要變強的唯一助力，似乎隻有羅迪…
除了羅迪，她不認爲有任何龍族能在這上面幫助自己。
換句話說，卡戴珊其實已經不再将羅迪當做“某個人類國家的首相”，而是能夠相互幫助。無私付出的夥伴。
但這種感覺是否一廂情願？她心裏對這個答案既渴望又害怕，而此時此刻，她終歸沒有忍住，沖動的開口問了出來。
這話沒頭沒尾，但羅迪卻心中隐隐意識到了什麽，他把頭盔放在一旁，走到她旁邊坐下：“姐，你是指成爲‘半神’？或者更高？”
卡戴珊有些遲疑着點了點頭，她其實已經模糊了“半神”之類的概念，此刻這位龍族的腦海已經被那無數公式定理和理論塞滿，重新認知世界的角度，讓她意識到原來的自己…或者說包括印象裏的整個龍族，都是井底之蛙。
羅迪并沒有遲疑，很痛快的回答道：“願意，我當然願意。”
可卡戴珊的表情沒有變，隻是繼續說道：“僅依靠我自己的力量，我沒辦法繼續向上走，所以我才想問你這個問題——”
“艾弗塔的力量足夠幫你麽？”
卡戴珊目光一顫，她沒想到羅迪回答的這麽直接，内心似乎有一股熱流猛然湧了出來。但她仍舊怕這一切是虛妄，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想要沖擊更高的領域，不單單是眼界的開拓、知識的傳承和思維方式的轉變，更重要的是對世界法則的理解。”
“我不知道艾弗塔的力量夠不夠，但如果想要突破，一切資源都是越多越好。”
她隻提要求，卻沒有說自己會回報什麽，這如果是談判，便意味着“倨傲”。但她完全沒有把這一切當做和羅迪“談判”——這不是交易，更像是她對自己内心的拷問。
我絕對沒有，也不會利用他！
卡戴珊想起羅迪的那句“有緣無份”，她現在其實已經能夠聽懂漢語，所以更明白羅迪這個家夥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麽淡定。因此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羅迪，臉上卻依舊維持着平靜的神色，好似對答案并不關心…
而羅迪卻沒有半點猶豫，點頭道：“艾弗塔現在的确有些小了，不過…整個卡倫王國呢？塔斯曼、獸人乃至東部那些國家加起來呢？又或者海洋另一邊廣闊無垠的其他大陸…這些加起來，夠麽？”
這話一下子讓卡戴珊哽住，她忽然感覺自己有些說不出話來，停了好幾秒，才做出一臉“不信”的模樣，挪開目光，低聲道：“你這個家夥怎麽也學會畫大餅了…話說的這麽滿，當我是那些十來歲的小女孩麽？”
“艾弗塔一直在積蓄力量，姐姐你又不是看不出來我想做什麽。火車，飛機，馬路，卡車乃至艦隊。我費了這麽大力氣，難道隻是覺得這些東西好玩兒麽？”
羅迪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他一直深藏的野心，卡戴珊的瞳孔都跟着驟縮了一下——是啊，自己在埃爾森城呆了這麽久，難道真以爲這個家夥是“小富即安”的角色麽？
想通了這一點，她才意識到羅迪那些話是專門說給自己的聽的。更可以說是對自己“無理要求”最無可辯駁的回應！
剛剛被壓抑下去的情感一下子湧了上來，因爲她意識到自己終歸賭對了：眼前這個家夥，同樣沒有拿自己當外人。還說什麽“有緣無份”！這個家夥純粹就是口嫌體直！
内心的喜悅無可阻止，但卡戴珊臉上依舊裝出生氣的樣子，起身便對着羅迪狂錘起來：“還問我好不好玩兒？你現在真是膽子壯了，不把我這個姐姐放在眼裏了是吧？”
羅迪抱頭求饒，可實際上那粉拳落在身上真是沒什麽力道，錘這兩下倒是覺得後背都舒服不少。
他低着頭，悄悄爲自己捏了把汗。卡戴珊的這番話語，對他而言的确是一次考驗。半句話答錯恐怕以後朋友都做不成。也虧着羅迪提前就有些心理準備，算是“成功過關”——不過扪心自問，他發現自己終歸還是存了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察覺…
兩個人如此打鬧着，内心卻都是忐忑不已。卡戴珊捶了幾拳後才想起正事：“對了，可以登錄遊戲了？”
“啊…對，能登陸了。”
羅迪揉了揉鼻子，目光假裝看着電腦屏幕——卡戴珊此時面色潮紅，嘴角微翹，眉眼間的風情實在是讓他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生怕自己産生什麽不該有的沖動。而卡戴珊似乎也察覺了這一點，輕咳兩聲，拿起頭盔坐在床邊：“那還等什麽啊？磨磨唧唧的！”
她往床上一躺便什麽都不管了，羅迪隻好過來把頭盔鏈接的神經反饋觸頭貼在她的身體各處，貼到最後一個，有些爲難道：“姐，這個需要貼在肚子上方的位置——”
“這麽麻煩？”
卡戴珊也沒多想，直接伸手把那身保暖的“秋衣”向上一拽，露出了白皙的腹部。羅迪沒想到她這般痛快，饒是和阿卡莎經曆過不少次“實戰”的他此時也有些面紅耳赤，畢竟那細腰和露出的内衣邊緣實在是太過誘人了，白皙的皮膚像是溫潤的玉一樣完美無瑕——打住！
強行刹住亂七八糟的念頭，羅迪按照說明書的位置把觸頭貼好，随即逃也似的扭頭去拿了自己的頭盔，熟練地戴上後躺在了卡戴珊的身旁。
屋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卡戴珊雙手放在腹部，低聲道：“然後呢？”
“按下啓動按鈕，姐，之後我會在遊戲内和你聯系。”
“好的，我等你。”
卡戴珊深呼吸，随即按下了這個按鈕，進入了那個她熟悉卻又陌生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