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燒開了,羅迪泡上泡面,拿出兩根火腿腸放進面盒裏悶好。他想了想,還是開口提了問題:“姐…帳篷好像,額,有點小。”
“那怎麽辦?你睡外面還是我睡外面?”
卡戴珊翻了個白眼。
這話沒法兒接,如果是夏天,羅迪還能考慮睡外面,但此時山區夜間溫度還在零度左右,逞強的結果和找死沒區别。
所以他默默端起泡面,埋頭開始喝湯。
卡戴珊被他這反應逗笑,也學着他拿起叉子開始吃面,随即很意外這味道不錯——兩人吸溜吸溜的在這漆黑的夜幕下望着星河吃方便面,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不過他們現在終歸都是普通人,騎行服隻是擋風,保溫效果實在一般,陰冷的山風吹了一會兒兩人便都開始瑟瑟發抖。羅迪見狀趕緊用礦泉水漱口,拿紙巾擦了把臉,随後開始給氣墊充氣,卡戴珊好奇:“這墊子幹什麽用?”
“睡覺時候鋪的床墊,直接躺地上太涼了,但空氣能隔絕熱量,睡這個會好很多。”羅迪按照說明書繼續操作:“反正我是聽他們這麽說的,具體怎麽樣不知道,這墊子賣一千多一個,估計有點用吧…”
美國産的Therm-a-rest空氣墊體積小,然而躺在上面的确是一點感受不到地面的寒氣。弄好了這一切,羅迪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身戶外專用的彈力保暖衣遞給卡戴珊,低聲道;“睡覺的時候不能穿太厚,所以姐你穿上這個再鑽睡袋吧。你在帳篷裏換,這樣暖和點。”
“你呢?”
卡戴珊看他手中拿着的另一套,羅迪被問得有些尴尬,撓頭道:“我在外面換就好了。”
當羅迪凍得哆哆嗦嗦鑽進帳篷時,他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清卡戴珊的位置——伸手打開戶外用的照明燈,羅迪才發現卡戴珊已經在睡袋裏躺好了,此時正饒有興趣的朝四周望來望去,嘴上不停道:“這個帳篷折疊起來那麽輕那麽小,沒想到一點風都透不進來,還這麽薄…”
羅迪心情有些緊張,畢竟再怎麽說這也算“一起睡”,哪怕是在“時空囚牢”裏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所以回答起來也是認真的跟課堂上一樣,扯了一通Gore-tex專利不夠,還說起了碳纖維管的強度——他鑽進羽絨睡袋後兩人幾乎胳膊挨胳膊,這樣的距離還一本正經的回答,自然是有些好笑的。
但羅迪沒意識到,卡戴珊這麽一路正經追問也是不正常的,換句話說…這兩人其實都比平日裏緊張了許多。
卡戴珊之前無論嘴上怎麽厲害,真的肩并肩碰到一起後終究心裏有些亂。充氣床墊又暖和又舒服,可她連動都不敢動,像個木乃伊一樣挺在那裏。
她一邊後悔自己犯糊塗把另一個帳篷扔掉,一邊又在心裏安慰自己:“野外環境兩個人靠着保暖才能提高生存幾率,自己做的一點沒錯!”
她卻不知道羅迪買的羽絨睡袋是适應零下十度環境的,而自己因爲緊張,額頭都有些浸出了細密的汗珠…
挂在帳篷内部的燈被羅迪關閉,局促的空間中,羅迪起初還有些忐忑,但他屬于心大的類型——反正大家事急從權,現在躺在一起還是回複體力要緊,于是沒聊幾句便道:“姐,早點休息吧,這樣傷口恢複的快些。”
正苦于搜索話題的卡戴珊如釋重負,“嗯”了一聲後便沉默下來。羅迪爲了給她騰出空間,刻意側身背對着睡,卡戴珊睜大眼睛,不知怎的腦海中又開始浮現出早上翻的那本畫冊來,一想到那些羞人的圖畫,她就莫名手心有些冒汗,腦袋裏也浮現出奇奇怪怪的幻想來:羅迪這家夥會不會半夜偷偷醒來…
剛想到一半,羅迪卻是呼吸聲變得大了起來——拉戰弓、騎摩托都是極其消耗體力的活動,這貨勞累過度,不到三分鍾便已經熟睡過去。卡戴珊頓時有些愕然,莫名有種想生氣不知怎麽生的感覺…但她也知道,羅迪這家夥不是鐵打的,今天能帶着自己擺脫那群人的追蹤,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他已經竭盡全力了。
想到這裏,卡戴珊的目光溫柔下來。她扭過身,背對着羅迪向後靠,随即小心翼翼的觸碰到了他的後背。
隔着睡袋,那種溫暖而踏實的感覺讓卡戴珊緊繃的身體迅速放松下來,心中那些複雜的念頭,此時也瞬間煙消雲散。卡戴珊不知不覺的回憶起了自己的經曆,自脫離雛龍階段後,她便從未和任何人如此緊貼着睡過覺。無數個夜晚,卡戴珊體會最深的是“孤獨”二字。龍族是高傲的,同樣也因爲這份高傲而變得孤獨——但她發現自己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定而平靜,并且隐隐有種念頭,希望這感覺長久的保持下去…
自己爲什麽會這樣呢?
她尚未思考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便同樣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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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羽絨睡袋保暖效果比起來,單薄的t恤其實就和裸奔沒什麽區别。而被打暈的李楠耿青等人,在淩晨時分醒來後,便真切體會了一把什麽叫“饑寒交迫”。受了傷,車開不動,所有通訊手段無效,這群平日裏在一畝三分地上自認強橫的“大哥”們都是慌了。
所幸車上還有一些食物,忍着痛吃上幾口,身上也算恢複了一點力氣。可身上插着箭杆的幾個人卻是受了罪,但再疼他們也不敢拔,畢竟正經冷兵器戰争不會使用這種靶箭頭,每個受傷的人流血都是不多。如果拔了,反倒可能流血過多緻死。
于是這群人在商議過後,隻能忍痛步行沿着馬路走,不然在車上這麽凍一宿,明天真是要出人命的。
十三陵水庫這條路大晚上幾乎沒有車,十來個人一邊走一邊抱着肩膀凍得哆哆嗦嗦嘴唇發青,有個狗仔甚至忍不住哭出聲來,讓這隊伍的氣氛變得愈加詭異。
不過走了二十來分鍾,他們終歸碰到了一輛對向駛來的汽車,那冷色LED大燈照過來時,這群人差點感動的跪下——可集體張開手臂想要攔車時,那輛汽車卻是“吱”的一腳重刹,随即在離這群人三十米遠的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掉頭跑了。
這輛純電動的奔馳估計是開了運動模式,加速的時候後輪竟然出現了燒胎的狀況,足以想見司機逃離的心有多麽迫切。
車走了以後,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幾秒才回過味兒來——十三陵旁邊,大半夜一群滿身紋身、身上插着箭的社會大哥伸手攔車,換了自己估計也不敢停啊!是人是鬼都恐怕得先仔細考慮一下…
這群人最終獲救還是在一個多小時以後。他們終于被一輛路過的黑色尼桑搭救——估計是因爲尼桑車裏載着四名壯漢的緣故,這些“好心人”給撥打了昌平醫院的急救電話,詢問是否報警的時候,幾位社會哥都是擺手,硬說是自己出去玩兒導緻的箭傷。
這種瞎話搭救者也懶得揭穿,一番折騰算是把這群人弄到醫院去了。不過120的救護車拉走這群人以後,黑色尼桑卻是繼續向十三陵裏面開,并最終找到了這群人之前抛棄的三輛車旁。
車上的幾個人下來拿着個手電下來觀察一番,直到天亮才上車離開。
而清晨時分,正點起床的趙鴻文便接到了那位“私家偵探”的電話。
“老闆,事情有些複雜。我個人建議您不要再和這兩個人有什麽牽扯。”
開頭這句話便讓趙鴻文一愣,他這兩天閉上眼都是卡戴珊,迎面這盆冷水讓他實在有些無法接受,忍不住反問道:“你不是調查說那個羅迪是父母雙亡的宅男麽?有什麽不能牽扯的?”
“老闆,資料上是這麽寫的沒錯。但他昨晚上在被十幾号黑社會打手追蹤的情況下用弓反擊,傷了六個人,每一箭都貫穿人體,把人打傷了還弄暈在荒郊野外,要不是我帶着助手碰到這群人,估計他們死幾個都是正常的。”
“什…什麽?”
趙鴻文在這頭長大了嘴巴,他從未想過人畜無害的羅迪能做出這種事來,但想到自己被打傷的兩個強力保镖,似乎這種事的發生并非意外——卡戴珊的強大他已經有了概念,他卻沒想到羅迪竟然真的敢用弓箭傷人。
要知道就算是苦練多年的自己,也從未想過拿着獵弓出去“射人”去。對于現代人來說,弓這種東西就是個陶冶情操鍛煉身體的玩具,跟“實戰”早就扯不上關系了。
“他用的弓力量堪比一百來磅的弩了,老闆,那箭虧着是靶箭頭,不然這幾個人早就死了。”電話對面的人知道趙鴻文什麽身份,所以說話也慎重起來:“這種人平日裏看着無害,但逼急了很危險。我查了一下那些混混的車,應該是個娛樂公司的狗仔,結果跟蹤不成被他端了。那幾個人傷口都在肩窩或手臂,無論離多遠,我覺得就算是我用手槍,實戰的時候也沒辦法這麽準…”
這是實話,就算久經訓練的戰士,上了戰場能有平時準确度的三分之一就算發揮不錯。這位偵探以前是刑偵部門退下來的,年輕時沒少和窮兇極惡的匪徒打過交道,知道這種角色有多麽不好惹。
有朋友覺得都市情節太長,估計是因爲有“一個西幻小說扯這麽多都市情節幹什麽”的想法。你覺得羅迪和卡戴珊這段瑣碎的日常是多餘,但我覺得這段日常比打打殺殺更重要。而大量情節鋪墊下來,這一卷的結尾我想應該是比較精彩的,畢竟我一直喜歡按照電影拍攝的角度來叙事,這一段情節總讓我想起《盜夢空間》,我個人寫起來非常喜歡。至于不喜歡的讀者,不想看跳過去就得了,不用來跟我吐槽什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