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走了，這個人怎麽這麽煩，沒完沒了的。”
卡戴珊用布林加語抱怨着，羅迪實在是沒想到眼前這位女神級的美女竟然會稱呼自己爲“弟弟”，而且還會如此親昵的和自己并排走——他感覺自己像是沒有腦子的僵屍，被拖着走了好幾步後，才想起那位主播的攝像頭此刻估計有幾百萬人在圍觀，所以他趕忙回頭解釋：“她心情不太好，不好意思…可以的話，請停止直播吧。”
在都市生活的羅迪脾氣很和善，言語間客氣滿滿——輿論的力量他見識過，因此場面話必須做到位，省的回頭被網上人肉出來批鬥。
當然，他不會想到自己現在早就成了被批鬥的目标。
“還理他幹什麽？走啊！”
因爲羅迪剛剛說話用的漢語，卡戴珊聽不懂不說，更不明白“網絡直播”之類的概念，拽着羅迪便朝遠處瞎繞起來，拐了兩個彎便鑽進了人群密集的新中關商場，把那位gay裏gay氣的主播甩的沒了影子。
眼下的商場主要以娛樂爲主，因爲實體營銷被網絡沖擊的夠嗆，四周都是些奇奇怪怪的體驗店，台球射箭飛镖spa美甲網吧一應俱全，地下一層是商場請來的樂隊表演，喧鬧的人群站在一樓的環形平台向下圍觀。
而在這樣的環境下，平凡的羅迪和惹眼的卡戴珊卻氣氛有些微妙。想不起來眼前女神是誰的羅迪沉默半天，最終開口：“卡、卡戴珊…閣下。”
羅迪本想直呼名字，但嘴上卻順着說出了“閣下”的稱謂，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回事。
“說了多少次，讓你喊姐姐就喊姐姐。羅迪…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了？”
卡戴珊深吸氣，她感覺心底的那種恐慌忽然間又回來了——在這陌生的世界，最可靠的人竟然不認識自己，這讓她有些無法接受…
看一個人在心裏的位置，就要看失去他的時候自己又多麽不舍。卡戴珊此刻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内心的感受，她目光緊緊盯着羅迪，想要驗證自己的想法。
羅迪一臉局促茫然，幾次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最終隻能點頭承認。
“知道了。”
卡戴珊點點頭，其實她在來到這個世界後，被眼前新鮮事物帶來的沖擊遠比臉上表現的多得多。然而龍族的廣博見識終究讓她有了處變不驚的本錢，所以她并未驚慌，而是努力冷靜下來思考出路——眼下羅迪明顯失去了關于自己的記憶，這種事情卡戴珊雖然并沒有經曆過，卻聽聞過類似的事情。
第三次進入“時空囚牢”，難點不僅僅在于如何尋找出口，而在于進入者已經徹底忘記自己“入局”的事實…卡戴珊想到這裏心中一陣發冷：如果不是自己巧合與羅迪一齊進入這裏，恐怕永遠不會有人告訴他“時空囚牢”的事情！
沒準他會把這裏當做現實，就這麽一直被囚禁下去吧？
人的記憶不可能憑空消失，卻能通過某些手段進行屏蔽。卡戴珊雖不精通“精神系”法術，卻也知道“記憶”的恢複是一個異常慎重的事情——這裏面最重要的就是要“自我恢複”而不是靠他人灌輸。龍族内部曾經記載過有人類把“虛假記憶”當真而最終精神崩潰的例子，這讓卡戴珊心情緊繃，原本想要和羅迪講述的話語都被生生憋了回去…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看到羅迪變成廢人。所以兩人走進商場後，一時間竟是誰都沒有說話。
但卡戴珊明顯沒有意識到一個現代都市的人口有多密集。站在商場入口處的兩人不過呆了兩分鍾，四周圍觀的人群便讓這裏變得水洩不通起來…人們在走進卡戴珊後都若有若無的放慢腳步，很多人甚至以爲這是街頭COS表演，直接用手表上的攝像頭開始拍攝起來。
甚至還有《裂土》的玩家大膽跑上來詢問能否合影…
羅迪覺得自己像站在一個熾熱的太陽旁，周圍所有的目光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的意圖，仿佛自己隻是個人肉布景闆一樣。
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兒，羅迪知道一切問題肯定要從眼前這位美女身上入手，于是鼓起勇氣道：
“咱們先、先離開這裏？”
卡戴珊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即點頭：“你帶路。”
羅迪終究沒敢喊“姐姐”，他從那種記憶混亂的狀态中努力恢複過來，第一件事便是帶着卡戴珊進了地下停車場。偶爾回頭的時候，羅迪不出意外發現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所以他很快繞了個小圈，從一處隐蔽的安全通道回到了一層，并從人流稀少的側門離開——他畢竟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一切駕輕就熟，而跟在他後面的卡戴珊也漸漸放松了心情，開始放心大膽的朝四周張望…
電梯、扶梯、琳琅滿目的商鋪、騎着共享單車下班的人潮，這一切中古時代無法想象的事物，都在如滔天巨浪般沖刷着她原本的認知。
雖不是國貿望京鋼鐵叢林一樣的頂級金融圈，但中關村一樣不缺高樓大廈。這裏面任何一個拿出來都有着比魔塔更加驚人的體積和高度，更不用說通體透明的大樓裏那些如工蟻般忙碌的人影。
哪怕見識過埃爾森城外的“馬路”，但和中關村大街那雙向八車道的寬度還是沒有可比性。更主要的是，下班高峰期堵在四環口的汽車一眼望去超過千輛，委實壯觀。
人大附中和八一中學放學的中學生穿着校服走過，看到卡戴珊的模樣後都是誇張的大呼小叫起來，顯然這些學生基本都有《裂土》賬号。不過随着羅迪拐彎進入小區，這些圍觀便都淡去，隻剩下門衛看着卡戴珊的背影發呆。
卡戴珊小臂的傷口正在滲血，這是因爲進入“時空囚牢”之前被克勞福德擊飛所緻。羅迪不像圍觀的那些人認爲這是COS，出于某種奇怪的直覺，他知道這是真的傷口，所以回家之前他特意去小區裏的便利藥店買了酒精和繃帶——穿着白大褂的店員被走進來的卡戴珊吓了一跳，差點以爲這是走錯片場的演員。而好奇四顧的冰霜龍族則在扭頭時不小心讓龍角撞在了玻璃門上，“哐”一聲砸出一片裂痕…
店員被吓的夠嗆，脫口道：“你這怎麽還是真家夥？”
“假的假的，道具比較逼真而已…這個門多少錢，我照價賠償，實在不好意思——”
羅迪拎着一袋子藥品好說歹說賠了一千來塊錢，旁邊的卡戴珊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看羅迪滿臉賠笑和售貨員道歉的樣子就覺得莫名有些心疼。好歹羅迪是一城之主，在大陸上地位舉足輕重，怎麽在這裏随便一個人就要讓他如此服軟？
她無法理解這個社會的秩序，羅迪也沒辦法回憶起自己在那個世界有多麽強勢。兩人這番折騰過後，羅迪又去了趟711，多買了一份晚餐，這才在晚上七點帶着卡戴珊進了家門。
這期間，兩人始終沒有說話。
密碼鎖打開後，羅迪進門習慣性的脫鞋，旁邊的卡戴珊看了後覺得奇怪，終于出聲問道：“爲什麽要脫鞋？”
“額，因爲在家裏…脫了鞋比較輕松，也幹淨一些。”
羅迪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腼腆，連目光都沒有擡起。說起來，他的家門除了快遞小哥、送餐小哥、物業大媽和水電工以外，基本算是第一次有其他人進來。沒辦法，羅迪的世界在網線的另一端，而“現實世界”中，他與千千萬萬的宅男區别不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