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這個地位,當場指責米爾諾又拿不出證據絕對是白癡行爲,所以他隻能忍氣吞聲,等查理二世消了氣再說。
此時查理二世發怒完全是因爲心理落差太大。他最近幾乎天天都在思索着收複艾弗塔的計劃,心中已然無法去考慮其他事物。地圖上那片廣袤的地區是讓人如此癡迷,可終于等到穆爾伯爵返回王城,他卻得到“當下不宜再動兵戈”的答複!
噴香的牛排都烤好端上來了,叉子還沒落下去卻又讓人端走了——查理二世的感受大抵如此。不過他也明白穆爾從來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在抱怨了幾句後,他還是深呼吸調整了心态,問道:“說說原因吧,但願你能說出足夠的理由來。”
“是,陛下…這次戰鬥,獸人明顯因爲特殊原因實力發生了變化,所以導緻步兵騎兵損失嚴重…”
“等等,你說的實力變化是什麽變化?”
查理二世有些不耐煩,他覺得穆爾伯爵完全是瞎找理由搪塞自己。而穆爾哪裏知道獸人變化的原因?他解釋自然語焉不詳,讓查理二世頗爲失望。
“還有别的原因麽?”
“還有就是後勤問題…和獸人打這一次已經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這還是在距離城市近的情況下,後勤壓力并不大。可如果朝艾弗塔進發,就要從伯根領地一路向西,一邊走一邊征糧食,同時要把補給線建立起來,可是伯根領地剛被獸人劫掠過,沿途的村莊和城鎮被毀了很多…”
這話說得有些誅心了,因爲米爾諾從來沒跟查理二世提過伯根領地的損失,他隻是上報的信息中說“村莊遭到劫掠”,瞎報了幾個傷亡數字,隻字未提糧倉被搶被燒、人口大量損失的慘狀。
穆爾本來不想提這些,但如果真的進軍艾弗塔,這又是的的确确擺在眼前的問題,不說也得說,否則查理二世真讓他帶兵去打,上萬人的糧食從哪裏搞?
聽他這麽說,查理二世扭頭望向了米爾諾,後者趕緊回到:“獸人劫掠了伯根領地沒錯,不過這些糧食還是能運出來的。”
查理二世是主戰派,米爾諾就要堅決的站在皇帝這邊。如果現在他打了退堂鼓,皇帝以後哪裏還敢重用他?
政治上有時候就是這樣,被逼到牆角的時候必須站出來,哪怕米爾諾知道現在伯根領地想擠出糧食來很難,那也要勒緊褲腰帶咬牙頂上——這是立場問題,不是行不行的問題。
“還有其他理由麽?”
“額,還有就是…獸人部隊已經從艾弗塔撤軍了,如果他們現在轉移兵力,我們的進攻難度會很大。”
“什麽!?”
查理二世直接站了起來,臉色陰沉道:“誰和你說的?哪裏得到的消息?”
米爾諾額頭瞬間滲出了汗水,這消息他其實一早就收到了,但爲了能讓查理二世繼續推動戰争,這條軍情從昨天晚上就被他按住,始終沒有送到皇帝的書桌上。可是米爾諾沒想到這種時候穆爾會挑明這個問題——兩人之前雖然互相都看不順眼,卻并沒有明着對抗過,但現在這般洩露消息,顯然是打算和自己撕破臉了!
米爾諾心中恨不得穆爾現在馬上暴斃身亡,他多說任何一句話都可能導緻自己萬劫不複。但仇恨的背後,米爾諾卻早已失去了冷靜…如果是其他問題,他一定會思考一番穆爾爲什麽不惜和自己撕破臉也要去勸阻查理二世,可失去兒子的仇恨和最近的作戰計劃失敗,都讓他在“消滅艾弗塔”這件事上有了無法自拔的執念。
滿腦子仇恨的米爾諾并不知道,自己已然落入了羅迪挖好的坑中。
羅迪當初爲什麽沒有殺掉米爾諾?因爲他在那時就知道這個皇室本質上就是毒瘤——想要切除毒瘤很簡單,用精銳部隊直接平推就是了。但武力征服整個王國會帶來無數隐患。如果想要真正實現政治目的,羅迪就永遠不能主動宣戰。
如果發生權力變革,平民和大部分領主需要的不是踩着他們上位的新國王,而是拯救他們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
如何達成這樣的目的?很簡單,讓皇室在貪婪和仇恨中迷失自我就可以了。
米爾諾隻是羅迪所有計劃中的一小環,他原本打算利用更多手段去潛移默化的影響查理二世,卻沒想到…自己當初買下的這個“炸彈”,竟然在此時就徹底引爆了。
“獸人從艾弗塔撤軍?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穆爾伯爵,我希望你能就消息來源做出一個解釋!”
米爾諾一臉嚴肅,顯然是要穆爾給個說法。後者原本以爲查理二世知道這個消息,但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立刻就明白了緣由,内心頓時湧起一股寒意。
強行将陛下蒙在鼓裏,米爾諾到底想幹什麽?
米爾諾原本也不算是權臣,隻不過在最近才成爲了查理二世最信任的貴族。可就是這短短幾個月時間,他竟然将勢力滲透到這般地步,甚至讓查理二世…
穆爾伯爵想通這一切,立刻意識到自己正處在兩難的抉擇中:是繼續揭露,拼死勸阻;還是就這個台階直接推說不知?
他擡頭看了一眼額頭青筋暴起的米爾諾,又轉頭望向了一直以來效忠的查理二世,緩緩道:“恕我冒失,陛下,這消息我并未确認,隻是部下從販夫走卒那裏聽來的。我——”
“所以你找了這麽多理由,竟然沒有一個能站得住腳。”
查理二世呼了口氣,擺擺手道:“算了,我知道你領兵作戰很疲憊,這次就不用你去了。”
隻字不提其他,直接讓穆爾退場,這種姿态所帶來的信号已經再明顯不過。穆爾伯爵知道自己已經從埃爾森皇室的權力核心剔除,心中也是不住歎息——可他遠比查理二世果決,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便立刻接受了現實:“陛下萬歲。”
他後退幾步,轉身便走,再沒有絲毫猶豫。
爲皇帝效忠,是他應該做的事情。但如果這位陛下走上了自取滅亡的道路,穆爾并沒有跟着一同殉葬的打算——索隆大軍在自己面前沖過的那一幕已經讓他意識到…能面對這種敵人還能滴水不漏的艾弗塔,遠比查理二世想象的強大得多。
作爲一個合格的将領,他不會帶着手下的軍隊去送死。而作爲合格的政客,他同樣做出了所有貴族都會做出的選擇。
畢竟,沒有誰願意真的去當炮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