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耐希米亞草原。
萬裏無雲的草原早已回暖,新生的草叢漫山遍野。此時對于獸人來說正是牲畜生長與繁殖的季節,也就是俗稱的“發展期”。
可對于“羅哈爾之錘”部族而言,在去年遭遇羅迪襲擊、并失去了薩羅塔這個聰明的巫醫之後,整個部族的形勢便迅速急轉直下,再也沒有“發展”的迹象。
酋長羅哈爾那愚鈍的腦袋本以爲持續的侵略與掠奪可以恢複部族的元氣,卻沒想到…如今人口驟減、缺衣少糧的部族已經再也無法支撐風險極大的掠奪戰鬥了。
不過對于酋長羅哈爾來說,這樣的問題并不算“問題”,獸人骨子裏的侵略性讓他們最喜歡收割别人成果時“不勞而獲”的快感,也因此…他聽從了手下第一巫醫“布薩爾”的建議,對部族下了死命令:搶到足夠的食物,囤積更多兵力,侵占更多部族!
而作爲布薩爾的手下之一,巫醫祖蘭達此時便在命令的驅使下,帶着三十名獸人前來劫掠領地附近屬于“碎手部族”的村落。
不過就在他以爲會發生一場惡戰時,前方探路的獸人卻發現一個事實:這座村子已然在半個小時之内被另一股勢力襲擊過了。
“碎手部族”牧民的屍體橫陳在草地上,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可那些牛羊卻不翼而飛,顯然是已經遭到了劫掠。
“檢查痕迹!他們一定沒走遠!”
祖蘭達心中很是不爽,他扯了扯身上臭氣哄哄的皮襖,對着身旁的手下命令道:“動作麻利點!耽誤了羅哈爾酋長的事情,你們就等死吧!”
獸人的粗暴不僅體現在動作上,這位巫醫的說話風格同樣是他們野蠻思維的一個縮影…
不過話音落下,前方的帳篷卻是突然出現了許些動靜,祖蘭達的手下們趕忙握緊武器,低吼着做出了戰鬥姿态,可随後卻發現那從帳篷中走出的人影,似乎有些眼熟…
“祖蘭達巫醫,多日不見。”
伴随着低沉的話語,赤裸着胸膛的索隆邁步出現在了這些獸人的面前。而在他的身後,則跟着一群渾身濺滿鮮血的士兵…很顯然,就是他們剛剛屠殺了這座村落的所有獸人。
“索隆!?”
祖蘭達臉色一變,咬牙道:“你竟然還活着?看來冬天的嚴寒并沒有讓你吃到教訓…”
索隆因爲能力出衆,在薩羅塔死去之後被始終被一衆巫醫排擠打壓,最終幾乎是以“被流放”的姿态躲到了草原邊緣——而祖蘭達,便是其中最積極的推動者。
仇人相見,索隆卻并沒有擺出“眼紅”的姿态,他穿着那簡陋的麻布褲子,整個上半身布滿了愈合後的傷疤…這種彪悍姿态無形中給祖蘭達帶來了難言的壓力:數遍獸人王國,敢在第一線戰鬥的巫醫,恐怕隻有索隆一人。
“拜你們這些家夥所賜,我日子過得并不好。”索隆平靜的邁步走着,手中拎着一根黑色的鐵棍,很是随意的來到了祖蘭達身前不遠處,“看樣子,羅哈爾是準備再次擴充兵力了?”
“酋長大人的決定,你沒資格說三道四。”祖蘭達語氣強硬的回了一句,随即揮手道:“别廢話了,把你們搶到的東西都交出來吧。”
索隆沒有任何動作,他那一身岩石般的肌肉微微顫抖着,似乎在隐忍着某些情緒,目光掃過祖蘭達後,他卻是沉聲道:“這樣劫掠下去,對部族沒有好處。”
“和布薩爾巫醫說這些吧,你的廢話,我沒興趣聽。”
祖蘭達嗤笑一聲,心中卻是愈發不屑——如今的布薩爾已經成爲部族的“第一巫醫”,索隆再怎麽強大,也無法威脅到他的位置。
他邁步向營地裏走去,揮手沖着四周的手下喊道:“把東西拿走!快點!我沒興趣在這裏浪費時間,你…”
他愕然停住腳步,發現索隆擡手攔住了自己。
“讓我找布薩爾?”
說話間,一顆頭顱被索隆旁邊的手下扔出,“咕噜噜”滾到了祖蘭達面前的地面上。
這位巫醫疑惑的望過去,随即瞬間變了臉色,驚駭萬分的後退三四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地面上沾滿泥土與草屑的,赫然是布薩爾巫醫的腦袋!
“你、你、你…”
祖蘭達張開嘴巴,可一聲元素嗡鳴卻打斷了他的話語——
“嗡!”
元素鏈錘顯現于空氣中,索隆望着呆立原地的祖蘭達,面無表情的揮動了重的“碎顱者”。
“呯——”
變形裂解的屍體碎片呈散射狀飛了出去,爆裂聲讓祖蘭達的手下們徹底吓傻在原地。
“嗜血術”的作用下,身軀高大的索隆緩緩邁動腳步,拖着那沉重的鏈錘朝剩下的獸人走了過去…
“一群沒腦子的蠢貨,隻會把所有人拖向深淵。”
錘頭在地上犁開一道深深的痕迹,宣示着它驚人的重量…和索隆心中壓抑了三個月之久的憤怒。
這三個月來他幾乎陷入絕境,可最終卻憑借非人的毅力帶領所有部下撐過了難關,而現在——他已然正式踏上了自己的複仇之路。
并且…無人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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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倫王國西南端,布瑞爾森林。
作爲王國最南部的區域,這裏在四月份的時候已經稱得上“炎熱”,潮濕的森林内似乎總有下不完的雨——而在這樣的環境中經曆一場大戰後,無論是誰,看上去仿佛剛剛落水一般,狼狽得緊。
“确認死亡!”
“确認死亡!”
“噗——”
長劍刺入肉體的聲音響起,随後便是甕聲甕氣的一句:“确認死亡。”
穿着白色衣袍的作戰小隊正在雨林中彙報着戰鬥結果。
剛剛發生的激戰已經結束,十二位“玫瑰十字”成員全部生還,而敵人則無一逃脫,盡數被“淨化”。
“宗教鬥争”在平民眼中,似乎僅限于口頭上的互相攻擊與指責,卻極少有人能夠知道這背後的真正血腥——“蝮蛇十字”這個極端宗教在王國南部有愈演愈烈之勢,并且頻頻與“玫瑰十字”爆發沖突,所以如今近百支小隊被派遣到這裏來,開始對活動在陰影中的異教徒們進行起了報複式打擊。
這是毫不留情的戰鬥,沒有任何憐憫。
“清點完畢,返回前哨站。”
有些清冷的聲音響起時,這些喘着粗氣休息的士兵們幾乎條件反射般站直了身體,集體回答道:“是!”
他們的铠甲與衣袍間布滿了鮮血與污垢,臉上都是一道道的泥印,身體疲乏至極,甚至不想動彈…然而對于隊長的命令,這些聖殿武士卻從來不會有半點忤逆。
在與異教徒面對面搏殺的兩個月間,他們是唯一一支尚且沒有減員的隊伍,而能有這樣的成績,他們的隊長居功至偉。
命令結束後,白色的光芒便緊随而至,原本精疲力竭的士兵們頓時感覺身體恢複了不少體力,他們望着那已經走在隊伍最前方的背影,目光中均是透着難以言述的敬畏…
在所有隊伍剛剛來到南部執行任務時,眼前的“隊長“,還隻是無數士兵中一位不起眼的牧師——身爲女性,在屬于男性的戰争中總會遭遇歧視,不過在局部沖突爆發一個星期以後,所有人卻都對這位牧師改變了看法。
在數場遭遇戰中,她帶領隊伍殺死了最頑強的敵人,攻陷了最堅固的陣地,并且成爲了當之無愧的戰場掌控者!
她的成就,讓所有人再不敢輕視這位面容清冷的年輕牧師。
因爲突出貢獻,她被提拔爲隊長,随即在接下來的十二場遭遇戰中盡數殲滅了所有敵人——在這片不爲人知的隐秘戰場上,她在敵人與友軍間開始擁有了一個顯赫的綽号:
“白色鐮刀”。
她不喜言談,卻并不讓人覺得冷漠。隻是所有人體會最深的一點,便是這位隊長驚人的成長速度…和她那不經意間透露出的悲傷。
隊長的眉宇間總有哀愁,有人鼓起勇氣去詢問,卻永遠得不到答案。而在每次戰鬥結束後,這位隊長便總是站在戰場邊緣,望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輕輕向某個藏在她心底的家夥述說着什麽。
每當這時,她的手中總是會輕輕摩挲着一枚骨質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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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平靜的外表下總隐藏着不爲人知的暗流,在遙遠的西部,沒有人知道那裏有一座存在于湮滅史詩中的城市已經重現于世,并且被一位叫“羅迪”的年輕人據爲己有。
而在莫格拉村,整日勞作的農夫們甚至不知道王國邊境和獸人發生的沖突。
此時此刻,奈菲正邁着歡快的步伐和山姆家的牧羊犬玩耍,滿臉歡笑的她暫時忘卻了母親離開的悲傷,這三個月以來,年幼的奈菲已經漸漸适應了在山姆大叔照顧下的生活。
她每天都會準時按照母親的要求去背誦那些大部頭書籍,不過更多時候,卻總喜歡站在村子的最西邊,望着遠處的小路——如此一來,當母親出現在那裏時,自己便會是全村第一個知道媽媽回來的人了。
不過在一次又一次失望過後,卡米拉也有些心灰意冷,她抱着毛茸茸的牧羊犬,目光望着天空,出神的想象着母親如今可能會在的地方…
正思索間,奈菲突然聽到有談話聲傳來——她趕忙起身,有些驚喜的将目光投過去,可随後卻是失望的撅起了嘴巴。
來的人并不是母親。
她随意的掃過那五個穿着灰棕色袍子的旅人,彎彎的眉毛揚起些許,似乎在思索着這些家夥的身份…對方看到了奈菲,目光迎了過來,某些情緒被深深的隐藏起來後,打頭的中年人便來到了一頭紅發的小女孩身前,出聲問道:“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如果找村長的話,應該怎麽走?”
奈菲并沒有做些出格的事情,嫩聲嫩氣的指了路之後,她一邊望着這行人朝村子裏走去,一邊有些奇怪的嘀咕道:“這些家夥身上的光真奇怪呢…”
這樣的問題想不通,于是奈菲便不再去想,她仰躺在紮成捆的稻草垛上,望着藍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無憂無慮的哼唱起了歌曲…
這一天,是四月十六日。
同樣的時間,羅迪的隊伍剛剛抵達索拉崗哨。
本卷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