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睛,有些驚疑不定的望着前方,有些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就在魯格的面前,一位年輕人正在面色嚴肅的說着什麽。對方個子比魯格高了半頭有餘,上身壯碩卻不顯臃腫,佩劍在右邊,證明其是個左撇子。胸前佩戴少尉徽章,顯然是芬克斯村的斥候領導者。
此時他皺着眉頭,似乎并不願意相信面前魯格手中那張羊皮紙的内容,頻頻搖頭擺手,面色有些難看。
“我記得…索丁少尉好像并不會寫字吧?”
這位年輕稍微的話語讓魯格表情變了變。
“我們沒有更多時間說這些廢話,如果不讓村民們今天撤離,明天一個中隊的獸人就會把這裏血洗成爲一片廢墟,難道你願意看到這種情景?!”
魯格不傻,他其實也明白手中那封僞造索丁少尉的信并沒有太大說服力,隻能連唬帶詐趕緊讓對方下決定——說實話他心中對獸人集結兵力偷襲一個毫無戰略價值的村落表示懷疑,但想起羅迪說話時的嚴肅面孔,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隻是怎奈眼前這個傻大個似乎看出了破綻。
真是有些麻煩。
魯格有些焦急的還想說什麽,卻正看到羅迪已經從莊園走出,這位年輕的領導者表情有些怪異的來到了幾人身前,似乎是看到了很難相信的事物一樣,皺眉盯着眼前芬克斯村的斥候少尉,最終遲疑的問出了一句話——
“索德洛爾?”
大個子扭過頭,皺着眉頭望着眼前表情奇怪的家夥,雖然不明白爲什麽對方要這麽看自己,但他還是點點頭,回答:“是我,我們之前見過?”
何止是見過。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羅迪心下震撼萬分——可随即而來的,卻是許些悲涼。
在他重生之前的遊戲世界中,“裂土”中無數脍炙人口的英雄豪傑,而索德洛爾便是最爲耀眼的英雄之一。
他曾經是起義軍的最高軍團長,更是少數實力突破進階職業等級60級的強大存在,還是戰場勝率超過九成的傳奇将軍!
但無數耀眼光環卻在其隕落于卑劣的刺殺後漸漸消退,起義軍失去了一員大将,又連遭“友軍”出賣,最終敗亡。
羅迪是整個曆史的見證者,更目睹了這位将領從脫穎而出到隕落的全過程。但他怎麽也想不到,曾經的傳奇人物,此時此刻,竟然和自己的地位相近。僅僅是一個邊境小鎮的斥候隊長?
如果不是真的從那個年代重生而來,恐怕羅迪自己也不會相信這一點。
“我——我聽說過你的名字。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諾蘭村的斥候隊長羅迪…索丁少尉因爲在和獸人的戰鬥過程中受傷,不能親自前來,所以讓我們加急前來通報這些信息。”他随口就編了句謊話,但想了想,補充道:“這三天我們殺了超過三十名獸人,并且偷襲了一個營地,這些情報是偶然得知的,因爲有一個獸人會布林加語。”
羅迪記得論壇上對這位昔日軍團長的分析和各類介紹文章,知道他心思慎密,所以自己便迅速羅列證據和理由,以求短時間内把所有疑點堵上,争取盡快讓對方配合自己的行動。
“殺死超過三十名獸人…?”
索德洛爾揚了揚眉毛,任誰聽到斥候部隊能這樣的消息都會感到震驚,但顯然他此時并沒有放棄警惕,甚至可以說沉穩的有些不像話。
“傷亡七人,損失慘重,但好在獸人們損失更慘。”羅迪想了想,立即拿出了手中那張貨真價實寫着敵人進攻時刻的草砂紙,毫不猶豫的交給索德洛爾道:“這是從那個獸人身上搜出的。”
索德洛爾認識這些字麽?
或許連整個芬克斯村的斥候都不會知道,羅迪辨認獸人文字的本領,最初還是因爲索德洛爾下令普及的,而索德洛爾本人更是最早可以辨識獸人文字的軍方将領——羅迪有理由相信即便索德洛爾現在不會像自己記憶中那般強大而智慧,但他定然有自己的辦法去判斷一些蛛絲馬迹。
“信?”
索德洛爾接過來,第一件事并非去辨認文字,而是映着火光去摩挲着莎草紙——眯起眼睛思索幾秒,随即盯着那些字迹互相比對起來,一分鍾後,這位斥候稍微眉頭逐漸舒展,可面色卻更加緊繃起來…
擡起手,他将這封信交還給了羅迪,直接問道:“我相信你的話了,現在需要我做什麽?”
場面有一瞬間的寂靜,魯格張大嘴巴,毫不掩飾他的震驚之情,因爲他們都明白那封書信的文字可是獸人語寫的…而對于他們來說,獸人文字完全就是天書!
如今對方隻是看了幾眼便徹底相信了羅迪的話,先不說他判斷獸人文字的能力,但就是這份魄力,也是前所未見的。
果然是那個妖孽般的家夥。
羅迪内心一喜的同時也是感歎不已——眼前的索德洛爾雖然還隻是一個年輕的少尉。可在這種情況下他卻依舊能冷靜分析并作出決策,實在是…
嘴角有些抽搐,羅迪心裏可不想和這種家夥交惡,後世自己也參與過對方組織的幾次對外戰争,這位将軍的鐵血和強大他深有體會。
此時索德洛爾決議配合,羅迪倒也不去矯情的推辭什麽,他望了望遠處即将進入村子的隊伍,話語清晰的安排道:“獸人會在明天進攻,所以我們的動作必須要快——而且不能遇到任何阻力!”
“魯格——”
被點名的魯格立刻立正,靴跟撞擊的聲音異常清脆。
“讓隊員繼續協助村民離開,多餘的東西不要帶,午夜前這裏一定不能留下一個人。”
“是!”
他立刻轉身小跑着離開,随即現場隻剩下羅迪和索德洛爾面對面——望着眼前這個自己曾經隻能仰望、而現在卻隻是個少尉軍銜的年輕人,羅迪猶豫了半秒後鄭重行了軍禮,随即道:“我去說服霍爾管家與那位莎莉小姐,但是不指望能成功。所以如果出了什麽争端,盡量讓你的人不要過來。”
索德洛爾眯了眯眼睛,他低頭盯着眼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斥候,似乎在考量和衡量着什麽,最終沉默着點頭,回了軍禮,轉身朝着自己的手下們而去。
“呼。”
羅迪舒一口氣。
即便索德洛爾現在沒有以後那般殺伐果斷的将領氣質,但羅迪卻發現自己似乎無法徹底擺脫“過去”。或者說那已經變得模糊的“未來”的影響。
轉頭望去,昏暗的光線中,霍爾管家正在朝幾名面色惶恐的仆人大發雷霆,因爲他終于發現了村民正在集體收拾行裝的異動,莊園的仆從們唯唯諾諾的站着挨罵,而管家急的滿頭大汗,卻無法阻止公爵的女兒莎莉小姐騎着馬來到面前的腳步。
“霍爾管家,您好。”
公爵之女莎莉來到霍爾面前,動作優雅的翻身下馬。這位公爵之女雖然年輕,可迎面而來的氣勢很足,火把映照的光芒中,她禮貌行禮,擡起頭時目光微微閃動,似乎有些意外和好奇,輕聲問道:“芬克斯村今天要集體遷徙麽?”
她的語氣隻是單純的詢問,但在這位管家聽來卻覺得像是責問,這讓他後背頓時冷汗涔涔,結結巴巴的回答道:“莎莉小姐,我…這個…村民們似乎——他們…”
霍爾半天說不出個完整句子,然而也就是在這時,一個他絕對不想聽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諾蘭村斥候二隊隊長羅迪,希望向尊敬的莎莉小姐彙報一條消息。”
村,斥候,隊長。這三個詞彙注定說話的人身份卑微到和平民無異,在芬克斯村的管家霍爾看來,這個不知名的小吃後根本就是拿自己當空氣…
接連碰上倒黴事的他心情本來就郁悶的緊,此時又被打斷,立刻惱火的扭頭喊了起來——
“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說話?!諾蘭村的斥候什麽時候需要在這裏彙報情況了?”
“你這是逾越!我一定會用最嚴厲的律法懲處你!”
霍爾管家不知道,自己這麽發火無異于将本該說話的莎莉晾在一旁。隻是在劈頭蓋臉的朝着羅迪一頓狠罵時,他卻不曾想…羅迪的目光卻從始至終都沒有望向他,而是直直的盯着剛剛下馬的公爵之女。
這是羅迪第一次見到曆史上已經死去的老公爵的女兒,在他的想象中,這個女孩兒應該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摸樣,或許會有些調皮,又或者恬淡安靜。此時看了,對方在火光中的面容确實嬌美,身姿苗條,隻是那股莫名“勝券在握”的氣勢,卻讓他微微皺了皺眉。
似乎…有種不太對勁的預感。
“霍爾管家,我想,我還是有權利決定是否應該聽這位斥候彙報消息的,對麽?”
莎莉察覺到了羅迪的目光,她似乎并沒有覺得這位斥候失禮,而是很幹脆的開口打斷了霍爾管家喋喋不休的話語。
這一下,霍爾就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棒子的鴨子,微張着嘴巴,表情錯愕的愣在原地。
年輕的公爵之女禮貌而性格溫和遠近皆知,可是此刻這位管家卻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耳旁響起的話語中竟然帶了一絲讓他驚悸的冷意。
面容有一瞬間冰冷的莎莉不再理會霍爾,而是将目光投向羅迪——原本嘴角微翹的弧度消失,隻剩下嚴肅。
“那麽…羅迪隊長,請問你有什麽消息需要彙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