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到了現在,蹲在諾蘭村口的羅迪也是終于在内心做出了不少打算。不得不說人類的适應能力的确強大,在搞清楚狀況後,他反而很快适應了如今的角色,并爲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一切做好了計劃。
當然,所謂的計劃,大概可以在他心底歸結爲如下四句話——
1。找到那個原本死在莫格拉村莊的那個小巫師,然後…再也不讓她離開。
2。讓那群狗娘養的獸人去死。
3。讓那群狗娘養的亡靈滾蛋。
4。讓那群狗娘養的叛國領主都他媽去吃屎。
不過羅迪想了想,覺得在幹這些之前,還是先吃飽飯比較好。
斥候隊伍的待遇比那些苦哈哈的農夫好一些,在大多數人基本不吃早餐的諾蘭村,斥候們是少數在早上有食物供應的人之一,雖然隻是些糙糧,但也聊勝于無。平時吃慣家門口盒飯或快餐的羅迪忍受着硬又黑的面包和寡淡無味的麥酒,心底正琢磨着自己“複仇大業”該從何做起,還沒吃完,便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洛…羅迪,卡特隊長剛剛分配了新任務,隊伍兩小時後出發,這一次巡查的範圍加大,剛才隊長讓我來通知你。”
“知道了,那些獸人在發現屍體沒有頭顱後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今天也許會遭遇他們,你們做好準備吧。”羅迪本來隻想點點頭就算,但一想現在可不是遊戲,頓時叮囑這些一會同樣要上戰場的家夥們要小心——他明白自己現在是【軍團士兵】,那麽想要升級,就隻能在這個編制中繼續按照斥候的路線走下去。私自叛逃?一旦領主取消他的身份認證,恐怕他連基礎職業這個屬性都得消失,那時候可就不好玩了。
簡單的早餐過後,斥候隊伍因爲昨日數名成員的陣亡而需要重新整編爲兩隊,也就是說原本隸屬于一隊的三名斥候會臨時拼湊到羅迪所在的二隊,并跟随執行任務。卡特副隊長對羅迪的态度已經有了180度大轉彎,言語間照顧之意并不遮掩,看到他胸口的副隊長徽記變成了正職隊長,羅迪倒是并沒有後悔昨天的決定,整隊完畢後,他單獨湊了上去,客氣道:“隊長大人,我能看看那柄角弓麽?您知道,如果再次遇到獸人,那把弓…可能更好用一些。”
屬于“洛迪”的記憶中,卡特完全是這個時代“士兵”的典型寫照——閑暇時讨論村婦的八卦,感歎幾句田地的收成,調戲裁縫家的女兒,和别人扯些葷段子。能力平庸,胸無大志,心性也算純良,日子得過且過。
所以等“隊長”這個職位突然落在他腦袋上時,卡特自己其實是忐忑而沒多少主見的。聽到羅迪的要求,又回想起昨天獸人腦袋上的窟窿眼,他原本就沒多少的“官威”立刻煙消雲散,立刻回答:“拿去用,需要多少箭隻管去迪克那裏要,就說是我批準的。”
說完他還猶豫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拿出幾枚銅币,看看四周,低聲道:“這是我的一點報答,要不是你,我也看不到今天的太陽。”
這就是他生性純良的一面了,村民出身的卡特能拿出來的隻有這些銅币。此時見羅迪猶豫,他幹脆把銅币塞進了他手裏,眉宇間隻有感激和誠懇。
羅迪最終沒有推脫,“洛迪”的記憶中,總是誇誇其談的卡特從來沒有展現過如此一面,手中的銅币不多,但對于斥候的薪水來說,并不是一筆小數字——或許是這場戰鬥真的讓他發生許些改變吧。
都是淳樸的人啊…羅迪不禁感歎。
行禮離開,他倒也沒有再去琢磨這些人際關系,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擁有足夠的武力去應付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看着獸人水準粗糙的角弓,羅迪暗自感歎這群綠皮蠻子實在是暴殄天物,挺好的材料,被糟蹋成了這般摸樣——擡頭望了望,他眯起眼睛回憶着曾經在這裏的練級經曆,思索片刻後走向了村子東邊的鐵匠鋪。
在遊戲中,羅迪在很長一段時間内都是靠生活副職養活自己,“弓匠”和“制皮”更是“大宗師”的頂階程度,所以此刻他對手中的獸人角弓看兩眼便知道如何去盡最大程度強化其精度——如果需要,羅迪發現自己可以熟練地去制皮和制弓…而且,這麽做出來的東西,品質和質量定然是超前的。
這或許是他重生以來爲數不多的好消息。
腦袋裏正在努力适應着這個無比真實的世界,腳步不停的來到了叮叮當當的鐵匠鋪前面,諾蘭村的鐵匠斯坦認識羅迪,聽聞他要借工具倒也表現的很是爽快。沒多久,羅迪便卸了弓弦,開始修整弓形、調整弓弦上的箭巢,又锉出了一個較小的弓窗,一個來小時後完成這一切後,他便提着這體積不小的角弓便去了軍需處的迪克那裏要箭。
諾蘭村很小,領主一年在這裏呆不了三天,但作爲國境最邊緣的村落之一,這裏再平靜終究是會面對獸人威脅的。羅迪目光掃過視野盡頭——一望無際的草原的另一頭,便是獸人的國度了,印象中這些家夥自開服後便始終對卡倫王國的邊境實施着各類騷擾,按照時間往前推,羅迪相信此刻那些獸人一樣不會老實到什麽地方去,估計劫掠之類的事情,在年份不好的日子裏是總會發生的。
自己一個1級的角色,怎麽去阻止獸人的腳步呢?
目标太大,但對羅迪而言并非是什麽無法完成的任務,他思索着,來到了村子側面一棟略顯破舊的倉庫前,停下了腳步。
“五十支箭,卡特隊長那裏打過招呼了。”羅迪一副謙卑的摸樣,和軍需官打好關系是必然的,他雖然扯了卡特的虎皮,但根據“洛迪”的記憶推斷,卡特其實和這位軍需官并不是很對眼,所以一并伸出去的手上還拈着三枚銅币。
軍需官迪克是諾蘭村爲數不多的胖子,一臉橫肉的他一看到那幾枚銅币,原本微皺的眉頭立刻揚起,笑道:“卡特隊長?今天的任務看起來不簡單呢,聽說他昨天幹掉了六個獸人…啧啧啧,還真是看不出來他是真人不露相呢。”
真他媽虛僞啊。羅迪滿臉堆笑,内心感歎着。
“卡特隊長的劍術很厲害,那些獸人根本沒有一合之敵,都是些廢物罷了…”羅迪說完覺得自己似乎更虛僞,不過這種事情以前沒少幹,他倒是沒什麽不适。
迪克轉身忙活一陣,從泛着陳舊氣息的倉庫中抱來兩捆箭,羅迪趕忙滿臉熱情的上去幫忙,低聲問道:“我還有個事情…舊皮甲的碎皮片能不能幫我裁一塊?”
“碎皮片?應該——沒有了”迪克眼皮擡了擡,動作一滞,挺起腰杆來斜看着他,羅迪一邊在心中暗罵一邊笑呵呵的又掏出兩枚銅币,也沒說話,塞進了對方手裏。
“咳,或許有剩下的也說不定,我去幫你找找。”
迪克架子擺的十足,羅迪真想不通如此小村子怎麽都能碰上這麽牛逼哄哄的軍需官,那霍利爾城騎士團的軍需官是不是把自己當領主看了?
話是這麽說,但架不住自己目前隻是個斥候隊員的事實,羅迪也隻能暗自認了。
迪克沒多久便拿着一塊巴掌大的牛皮回來,問道:“這個行麽?”
羅迪連忙謝過,拿着便準備去自己裁剪一下。
要牛皮,是因爲他拉動角弓需要一個足夠結實的護指——這柄角弓的磅數比斥候制式短弓大不少,而給斥候配備的護指都是簡簡單單的薄牛皮,那種貨色根本無法承受角弓的力量,作戰時若是護指不夠結實,估計不出五支箭,手指的麻痹和疼痛便會極大的影響精度。
終于找到想要的東西,可剛轉過頭,羅迪卻差點迎面撞上一個家夥的胸膛。
“小崽子來這裏幹什麽?軍需處什麽時候輪到你來領東西了?”
這一通罵讓羅迪揚起了眉毛,他看了眼身前的家夥,随即想起這是昨天晚上就沖自己罵罵咧咧的那個中年壯漢魯格。對方膀大腰圓,氣勢沉穩,一雙三角眼看人的時候總帶着一股子不屑,或許是在村子裏的斥候隊橫慣了,他從來沒把羅迪這樣的年輕人放在眼裏,此時連目光都懶得和羅迪對視。
在屬于“洛迪”的記憶中,魯格是斥候一隊的隊長,也是整個諾蘭村裏最難惹的老兵痞。他箭術與劍術都不錯,因爲經曆過和獸人的戰争,所以在一群小輩面前顯得性格狂傲,招搖乖戾。人品糟糕雖不至于,卻着實讨人嫌。
軍需官迪克同樣不喜魯格,但他也知道這家夥不好惹,有些尴尬的寒暄幾句,試圖把話題引開。
可魯格卻大手一揮;“别他媽跟我來這套。”
不去理會迪克難堪的表情,他目光移到了羅迪手裏的角弓上,眼睛頓時一亮,伸手就要去拿,卻不料羅迪手一擡,讓他抓了個空。
對于從來沒有誰幹招惹的魯格而言,這個動作就像是導火線,頃刻間點燃了他那炮仗一般的臭脾氣——
“婊子養的雜種,反了你了?你還能用的了角弓?”
老兵痞魯格對地位比他低、資曆比他淺的人總是習慣性惡語相向,手指一下一下戳在羅迪胸膛上,“告訴你,你這種崽子隻适合去打打兔子。這種東西,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給我。”
手指戳在胸口上有些疼,可羅迪卻站在那裏動也沒動,隻是眼睛微眯了起來。
羅迪的目光在魯格那隊長徽記上停留了片刻,心底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突然擡起了頭——這一刻,眦睚必報的遊俠羅迪似乎從遙遠的時空中重新出現,雖沒有了以往的身體和面容,可那股陰冷的氣勢,卻是連身旁的軍需官迪克都清晰感覺得到的。
羅迪看着魯格的眼睛,那種直視就像是在盯着一個靶子:“如果你能用它射的比我準,那我承認你這句話。”
一句話,讓現場的氣氛頓時冰冷起來。
還想扮演老好人的迪克立刻搖搖頭識趣的退開。他明白眼下這件事…恐怕沒法善了了。
雖然隻是在遊戲中殺了數千敵人,但長久以來的堅持和孤獨作戰,讓羅迪自有一股冰冷懾人的氣勢——重生前的他并非什麽數千公會會長那般的上位者,所謂“威嚴”大抵稱不上有多少,但身體不經意間所擺出來的姿态,卻不可避免的透露出許些讓人覺得危險的信号。
對于人類這個社會性群體而言,“獨行”總是要付出更多代價的。而羅迪能獨自在險惡的“裂土”大陸之上生存,并一路進入玩家第一梯隊,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東西…
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所經曆過的血腥戰鬥,遠比那些咋咋呼呼數十上百人的團戰要來的更加殘酷。
魯格擡手就想奪走角弓了事,卻在這一瞬間突然被羅迪的目光盯得汗毛豎起——他不是新兵,也上過戰場殺過獸人,所以對這種氣息敏感的很。而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腳步甚至想朝後退去。
不過很快,他在内心暗罵一句,不信邪似的挺了挺胸膛。
作爲斥候隊長,魯格曾經在霍利爾城遠遠的見過那位老公爵的守護騎士,對方舉手投足間氣勢凜然,當真有一股子山嶽般的威嚴,但眼前的羅迪,似乎隻是空有一股子“狠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