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和檢察官的工作,結束了。
喬風知道……當花若見和劉傅蘭卿全都望着自己的時候,他知道這兩個人的工作現在已經結束。
接下來的工作,屬于他……或者說,屬于他們一家,雨雪風偵探事務所了。
作爲審判長的喬風點點頭,舉起手中的法庭錘落下,說道:“既然控辯雙方都已經結束了發言,我現在宣布,休……”
“稍微等一下。”
在法庭錘即将落下之前,旁邊,卻是猛地傳來那個柔柔的聲音!
喬風别過頭,隻見夏雨抱着懷裏的抱抱熊,雙目冰冷地注視着那個坐在座位上的易菲。
“易菲,現在,庭審就快要結束了。我們接下來要進行商量,究竟應該怎麽判你了。在我們宣判之前,你有沒有什麽話,有什麽自我辯駁想要說嗎?”
喬風和喬雪全都轉過頭看着夏雨。
此時此刻,夏雨臉上的幼稚色彩已經完全消失。
她就像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機械,隻剩下冰冷的雙眸中投射出純粹的理性光芒,可以凍結任何膽敢和她對視之人的心髒,将那些血液全部凍成一塊一塊的冰棍!
或許,易菲是覺得這個小姑娘的聲音很好聽吧。因爲好奇,她擡起頭,望向那幾乎一緻都沒怎麽去注意的審判員。
可就在她的雙眼和夏雨的雙瞳接觸的那一刹那,她卻是猛地身體一震!半張着口,整個人也開始顫抖起來!
“啊……啊……”
一直以來。都沒有發過聲的她,現在喉嚨裏卻是開始傳出了一些聲音!
“我……我沒……”
“反對!”
出人意料,原本應該最爲保障被告人的自我辯護權的花若見,現在卻是第一個喊出了聲。
即便是在對面的劉傅蘭卿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時,他也依舊是咬咬牙,對着那個女人說道:“尊敬的審判長,我的委托人在經受了連番的打擊之後,自我辯護的能力可能會有些薄弱。”
“即便再薄弱,也不是你妨礙被告人自我辯護的理由。”
劉傅蘭卿見縫插針。揚了揚眉毛,他眼角的那一顆淚痣顯得更爲動人——
“我實在是找不出理由讓你拒絕一個可憐人的自我辯護。除非……辯護方律師擔心自己的委托人說話不清不楚,可能會吐露一些我們還沒有掌握的犯罪證據。”
花若見裝作沒有聽到,再次向着易菲使了個眼色。
也就是在這一次的眼色之後,這個看起來明顯是被吓壞了的女人終于低下頭。用一種十分怯弱,十分自卑的聲音說了一句——
“我……………………我沒有什麽……好說的……”
這一刻,夏雨望着她的那雙冰冷目光,消失了。
她重新變成了那種十分單純的眼神,墨藍色的瞳孔仿佛一個完全不懂人心險惡的小女孩。
在聽到易菲說出這句話之後,花若見終于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就像是癱瘓一樣,癱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如果不是顧忌現在喬風望着他的眼神的話。估計這個人現在就要直接大口大口地喘氣了。
那麽……應該沒有人想要繼續說話了吧?
喬風看看花若見,再看看劉傅蘭卿。最後,再看看易菲,看看坐在後面座位上。焦急等待着的易永年,林愛媛夫婦。
最後,喬風看了一下自己的兩邊,掃了一眼悶悶不樂的喬雪。再看了一眼輕輕撫摸着熊寶寶的腦袋的夏雨……
“現在,休庭。一小時後。重新開庭!”
啪!
法庭錘,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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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
時間,在流逝。
看着牆上的挂鍾完全不懂得停滞地移動,喬風背着雙手,雙眼顯得有些呆滞。
這裏是合議庭。
大概來說,就是專門給法官們商量應該怎麽判罪的地方。
他擡起頭,望着牆上的那個國徽,拳頭……也是不由得捏了捏。
回過頭,喬雪正對着那些櫃子翻找,從裏面找出許許多多的法律文書和厚厚一大疊的各種刑事文件。在翻找了一段時間之後,她最感興趣的自然還是擺放在那裏的電腦。
至于夏雨,這位妻子則是抱着懷中的抱抱熊坐在那個相比起她的身體來實在是大太多的椅子上,嘴裏哼着某些不知名的歌,伸手撫摸着這個抱抱熊的腦袋。
不過,現在可不是依靠黑客技術以及純天然就能夠搞定的時候啊。
“好了,我們現在該開始讨論這個話題了。”
看了看鍾,喬風拍了兩下手,讓在旁邊閑着的喬雪和夏雨回過神來。
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了桌子旁,将那厚厚一疊的案件卷宗放在桌上,說道——
“那麽,現在表态吧。既然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先不去管這樣下去是死是活,幾天以後我們一家子是不是還能夠安安靜靜地在家裏吃飯吧。先來看看,你們認爲這件案件,這個被告人究竟是有罪?還是無罪?”
夏雨擡起頭,那雙墨藍色的瞳孔凝視着喬風,不說話。
倒是旁邊的喬雪直接舉起了手。
“你說說看,小雪。”
“有罪!絕對有罪!”
喬風愣了一下,說道:“爲什麽?理由是什麽?”
喬雪撅起嘴,挪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很簡單啊,那個宅男律師的辯護方針就已經是完全以無罪判決來進行申辯的。而且啊,老爸老媽你們想,35天的時間裏面啊!不去找自己的女兒。反而到處吃喝玩樂,和男朋友去逛超市。甚至還有那麽多的證據可以作爲佐證。這哪裏還有可能脫罪?”
喬風點點頭。不過,這小丫頭似乎并沒有想要就這樣結束,她拍了拍桌子,繼續說道——
“老爸,你可别以爲我隻是在瞎想啊。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呢!”
“首先,那個阿姨有很多的地方都解釋不清楚。宅男律師雖然說她是由于受到精神創傷,但這種精神創傷究竟是真還是假?我在這些案件卷宗中看到了,那個宅男律師曾經要求給那個阿姨做精神病的鑒定吧?結果法醫的鑒定結果不也是‘被告人的精神狀況不妨礙其接受審判’嗎?換句話說。就是這個阿姨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精神上的疾病。”
“再說了,我怎麽也不能接受那一小段電工膠帶的說法。到底要怎麽樣才能隻用那麽一點點的電工膠帶綁人?即便對方隻是一個兩歲的小妹妹?但如果是用來封住口鼻的話,那就真的是完全合情合理了。”
喬風點點頭,對自己女兒竟然能夠有這樣的判斷力而表示贊許,說道:“這麽說。你認爲是有罪,對嗎?”
“對!”喬雪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喬風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想了想後,說道:“雖然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個女人的種種做法讓我實在是無法忍受。但是,我還是認爲,或許應該給她一個無罪。或者說……一個意外造成的災難罪名。”
夏雨擡起頭,那雙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喬風。眼神中充斥着親切與崇拜的光芒。
“阿風,你好厲害哦!你怎麽會這麽覺得啊?”
喬風笑了一下,伸出手,輕輕按了一下夏雨的小鼻子。她覺得癢癢了。連忙擡起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笑着往後仰。
“答案很簡單啊,首先,就是那個煤氣罐的問題。如果想要用煤氣殺掉一個人的話其實非常簡單吧。隻要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就可以了。可是呢,那罐煤氣似乎并沒有能夠殺死任何人。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爲什麽現場附近的鄰居都沒有說聞到煤氣味的證詞。因爲如果是整整一罐的煤氣洩漏的話。那麽至少應該有人聞到吧?但是卻沒有人聞到。”
喬雪一歪腦袋:“咦?老爸,你的意思是……?”
喬風十分嚴肅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答案就是,很可能那些煤氣早在調換過煤氣罐之後就一直開始洩露了。結果這一個禮拜的時間裏面煤氣就這麽漏光了。因爲數量小,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麽人發覺。”
“但由此我覺得,可以推測出這個母親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她或許是自己出于有趣的立場而調制了那些氯仿,所以她就将那些氯仿随意放置。易甜甜小朋友在六月一日玩的很開心,回到家之後,她依舊很開心。所以就趁着易菲不注意的時候,玩弄那些氯仿,結果把自己給麻醉了。”
“氯仿對于成年人來說或許是麻醉劑。但是,對于一個兩歲大的孩子來說,麻醉的效果可能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這些氯仿很可能麻醉了她的肺部,讓她無法正常呼吸,因爲缺氧而暈倒。但是易菲當時并沒有這樣的意識,所以就将她抱上床,讓她繼續休息之類的。”
“一直到很久以後,她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女兒竟然已經死了。”
“可是由于不知道女兒的具體死亡方法,所以,她漸漸地誤以爲是自己殺了她,所以在驚慌失措下帶着她到處逛…………………………”
說到一半,喬風的眉頭皺了起來。
就連旁邊的夏雨和喬雪現在也是緊盯着他,這樣的凝視,讓喬風覺得有些尴尬。
“那個嗎……我也覺得這樣的推論似乎是有些奇怪啦。你們也知道,我并不适合推理。那麽,雨,對于這件案件,你怎麽看?”
現在,問題終于放在了夏雨的身上。
這個有着小姑娘外貌的女孩歪着腦袋,靠在背靠椅上。抱着自己懷中的那個抱抱熊,似乎是在冥想着什麽……
那雙墨藍色的眼睛裏散發着幽幽的光芒。沉靜,冷淡,不食人間煙火,也不被任何的主觀感情所操縱。
她就這樣思索着……思索着……
良久之後……當牆上的時針再一次地指向他們進來時的那個數字之後……
“阿風。”
喬風點點頭,笑着答應。
“竹筍……肉包。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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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若見早早地回到了法庭。
從外表看,他現在顯得十分的悠閑,胸有成竹。似乎對于接下來的法庭審判沒有任何的意見,所有的一切都會按照他所設想的那樣走。
但是。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在那張可以遮擋住他整個下半身的桌子下面,他的雙腿,卻是不停地抖動着。
(還沒出來?爲什麽還沒出來?)
花若見故作悠閑地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但在看了看那晃動的幾乎快要灑出來的水花之後。他終究還是将水杯放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拿起手中的案件卷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掃了一遍。眼角卻是偷偷地撇向法庭的邊門,希望能夠看到那一家三口快點進來。
(那麽長時間還沒有出來……不會是他們的身份被戳穿,出問題了吧?該死的……他們今天能夠出場完全就是個意外!但是在他們之中,有那個通天碧瞳呢!那雙眼睛……好冷……隻是和她對視一下就絕的冷到了極點。但是隻要能夠讓這個女孩承認我對辯方證據的攻擊,那麽我就赢了七成了!那個蘿莉控和小丫頭完全都是聽那個女孩的。所以隻要說服她一個,我就赢了這場官司!)
(但是……現在呢?爲什麽他們一家還不出來?)
(他們如果不出來的話,那就隻能等到擇期再宣判了。弄不好還會來個重申!到時候如果換了另外幾個法官,我還能通過這套說辭來說服他們嗎?)
(畢竟。我的這些說辭可都是給那個公平女神給聽在耳朵裏了。下一次想要再辯赢他一次,可是難上加難了!)
花若見等待着……焦慮着……
但,仿佛是爲了安慰他的焦慮一般,那扇門終于打開。雨雪風偵探事務所的一家,現在終于從那裏面緩緩走了出來。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要宣判了!
伴随着喬風的法庭錘落下,整個法庭内的聲音也是在這一刻宣告止息。
數百雙眼睛看着那三個人……
尤其,是那個被控告殺害自己親生女兒的兇手——易菲。
就連她,現在也是不得不擡起頭看着喬風。那雙眼睛裏面流露出來的色彩實在是不能讓人分辨出究竟是因爲犯罪的恐懼……還是被冤枉的害怕。
“現在,全體起立。由審判長閱讀宣判書。”
随着書記員的說話,整個法院内的所有人全都站了起來。
易菲的雙手互相握着,緊張的手指已經發白。
喬風也是瞥了下面的易菲一眼。在長長地深呼吸了一下之後,他終于點點頭,将一份答應好的文件從文件夾中取出,對着上面的文字,開始閱讀起來。
答案……是什麽?
“針對被告人易菲,殺害被害人易甜甜的指控,本院認爲證據不足,不支持檢察院的控訴立場。”
花若見的面色一變!更加屏住呼吸……
“針對被告人易菲,虐待兒童而引發的故意傷害罪,本院認爲證據不足,不支持檢察院的控訴立場。”
劉傅蘭卿略微擡起頭,看着喬風的眼神中充滿了矛盾。
“針對被告人易菲,過失傷害緻被害人易甜甜死亡的指控,本院認爲證據不足,不支持檢察院的控訴立場。”
這一刻,易菲……這個女人的雙眼裏,落下了淚水。不過除了她自己,恐怕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眼中所流的淚水究竟有着怎樣的寓意了。
“針對被告人易菲,詐騙罪,妨礙公務罪,盜竊罪的指控,本院認爲證據确鑿,判處有期徒刑兩年。”
“至此,宣判結束。”
嘩——————————————!!!
頃刻間,整個法庭也是随之沸騰了!
坐在觀衆席上的人們幾乎在同一時刻統統跳了起來!他們中有的人表現的很迷茫,有的表現的很憤怒!還有一些大聲喊着“司法已死!”,“法院就會把好人抓起來,放走壞人!”等等的口号大聲嚷叫。
對于這種情況,喬風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舉起手中的法庭錘連續敲了三下,大喝道:“肅靜!法庭之上,不允許喧嘩!”
魔犬的威吓,不管是在任何時候都是如此的瘋狂而有壓迫感。
幾乎就是伴随着這樣一聲喝,台下那些紛紛擾擾的民衆們不得不就此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将目光看着喬風,期待他能夠給在場的所有人一個合理的解釋。
而第一個提出要這個解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的主檢察官——劉傅蘭卿。
“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
這個男人向前探出身子,目光顯得柔和……但卻堅決。
“請問,究竟是怎樣的原因,才會導緻你們最後做出了這樣的一個決定呢?”
“原因?”
喬風歪了一下腦袋,随後搖搖頭,将視線投向旁邊的夏雨。
因爲接下來的地方就已經不是他的主戰場了。
接下來的時間……屬于她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