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喬風真的不想将這一段日記文字交給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看。因爲在這上面記載的東西實在是太過不堪入目。
現在坐在台下的那個被告人,她在日記中詳細描寫了三年前,她和男朋友一起去酒吧參加一場狂歡派對。在喝下一小杯男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遞過來的啤酒之後就顯得昏昏沉沉了。
之後,當她醒過來之後就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座不知道是哪裏的酒店的房間内,雙手雙腳都被綁着,全身赤裸。
她的那個男朋友幾乎每隔幾個小時就帶一些陌生男人進來,那些男人在交了一些錢之後,就将她如同玩具一樣的玩弄。
在日記中,她詳細描述了當時的痛苦與羞愧。可是在即将精神奔潰的時候,她卻又得到了她的男友的安慰,擁抱,與親吻。
伴随着之後的日記記載,她雙手雙腳上的束縛被去除了。
但是軟禁卻依舊存在。她的男友除了每天帶給她一些吃的,讓她可以在那間連窗戶都沒有的房間内寫日記,看電視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釋放她的意思。
可就是在這樣的軟禁之中,易菲的日記逐漸變得溫暖起來。她開始對那些每天進出自己房間的男人看的很淡,而且言語中也開始述說她的男友很愛她,很照顧她。會在她“辛苦”了一天之後買牛奶給她補充營養。字裏行間,她完全沒有想到任何關于自己被囚禁并且喪失了最基本的人格的事實。
而後,當她出現孕吐反應之後,她的男友就消失了。
而她,也是自然而然地離開了那間酒店。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她的父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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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些,喬風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随後,他擡起頭,望着那個低着頭,始終一言不發的被告人。
“如同各位所見,易甜甜并不是什麽‘愛的結晶’,而是被告人在被多次強奸之後所生下的孩子。如果需要的話,我這裏還有許許多多的證據可以證明一些,可能會讓在場的各位感覺到有些不舒服的證據。”
說完。這位檢察官按下了遙控器。視頻畫面中出現了一張網頁的截圖。
“通過電腦技術,我們已經追蹤到這個實名認證的圍脖賬号就是被告人。各位所見的這片圍脖發布于兩年前的6月11日。也就是易甜甜小朋友失蹤之後的第十天。”
喬風緊盯着屏幕,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嘴唇。
在那網頁上留下來的字句讓他有些不耐煩。很明顯,旁聽席上的觀衆們現在似乎也開始出現了小小的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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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後悔我所做的事情。我覺得我做的事情應該是正确的。隻是,我稍稍有一點點擔心。
之前。我已經受了太多的罪,忍受了太多的折磨。但是從現在開始,我要享受一個嶄新的生活,我要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力,我隻希望能夠達到我的目的,我不在乎爲了這個我究竟做了什麽。
我希望能夠得到更多的幸福,有更多的人來愛我。關心我。
我已經交到了我真心喜歡的新朋友,我的身邊都是些好人。
是的,我終于得到了幸福,希望它永遠都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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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風猛力地敲了兩下法庭錘。一方面是爲了壓制住法庭内開始漸漸響起來的喧嚣聲,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排洩自己心中的那一點……隐隐燃燒起來的怒火。
在他敲下法庭錘之後,旁邊的夏雨卻是非常柔和地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手腕。
喬風轉過頭。看了一眼妻子那雙帶着些許擔心和害怕的眼神之後,終于還是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敲下了第三下法庭錘。
“肅靜,肅靜。”
伴随着法庭漸漸安靜下來,劉傅蘭卿似乎并沒有就這樣結束的意思。他再次按下遙控器,說道:“如果單純的網絡記載還不夠真實的話,那麽我們可以再來看看一些視頻。”
畫面切換,鏡頭中出現的是一個超市的畫面。畫面中,一男一女有說有笑地從鏡頭前緩緩走過,而那個女人則是十分慵懶地依靠在了男人的背上,顯得十分的迷戀。她,正是易菲。
至于時間……
鏡頭中給出的時間,則是兩年前的6月20日。
等到這個鏡頭播放完畢之後,劉傅蘭卿再次按下按鈕,畫面又切換成了其他幾幅照片或是監控視頻。
在監控視頻中,出現了好幾次易菲在舞廳内,酒吧内,遊樂場所内逗留遊玩,顯得非常開心的畫面。而視頻下方所顯示的時間也全部都是在6月1日,她的女兒失蹤之後。
而那些照片中的内容也基本上差不多,其中有一張,則是拍出了易菲的背部。顯示出她的背脊上有一個紋身,至于紋身的内容——
美好生活
“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尊敬的各位。在場的諸位要怎麽想象畫面中的這個女人的心情呢?”
“在自己的女兒失蹤,非常有可能遭到綁架的情況下,她卻能夠在自己的圍脖上寫下‘幸福’這兩個字?并且,還能夠在女兒失蹤二十天之後,悠然自得地和新男朋友在超市裏面調情?在座的各位是否能夠想象到,在女兒失蹤之後,這位看似‘可憐’的母親不僅沒有任何去尋找的動作,甚至連一點點的焦急表情也沒有之下,反而開始放任自己到處去遊玩,并且在自己的背脊上紋下了‘美好生活’這四個字?”
就像是爲了響應劉傅蘭卿的話一樣,視頻畫面再次改變。而這一次,是在公安局的監控畫面。在監控畫面旁的文字說明中可以看見,這是在當年的12月23日,因爲證言亂七八糟而導緻易菲被叫到公安局進行常規征詢。在她坐在走廊的座位上等待偵訊而休息時,走廊的壁挂電視中播放了易甜甜的屍體被發現的消息。
然後,畫面中原本一臉輕松,淡然的易菲,卻是突然間神情緊張起來。她更是捂着自己的胸口,彎下腰,顯得害怕極了。
法庭内的喧嚣再一次地開始揚起。不過這一次,喬風卻是很快地用法庭錘壓制住。
劉傅蘭卿面向喬風,攤開雙手說道:“雖然,我們很難相信一個母親會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但是,我們接觸到的,卻的确是這麽一個可怕而醜陋的陰暗面。”
“在這裏的這位母親,因爲非婚生下了易甜甜之後,開始被身爲‘母親’的這一身份所拖累。獨立撫養一個女兒的壓力絕對可以将一個母親的娛樂時間完全擠占。而本案的被告人卻是一個玩心非常重,并且經常出入酒吧舞廳,非常希望能夠享受‘自由’和‘幸福’,并且不希望承擔責任的女人。”
“所以,爲了能夠獲得更好的私人生活,爲了能夠更方便地與其他男性交往,爲了能夠讓自己的人生不再被這麽一個拖油瓶所拖累,所以……”
“反對!”
花若見終于忍耐不住,雙手重重地拍向桌面。他大聲道——
“這隻是公訴方的猜測,并不能當成證據!”
劉傅蘭卿也是直接說道:“我現在所說的一切都是關于被告人的作案動機,這可不是什麽和案件無關的‘猜測’。”
喬風點點頭,說道:“反對無效,公訴方,你可以繼續。”
這一次,劉傅蘭卿赢了。
而花若見,則是輕輕咬了咬自己的牙齒,憤憤不平地坐下。
“呼……是的,爲了不被撫養女兒的重擔拖累,爲了自己的幸福,本案的被告人十分殘忍地殺害了并非因爲‘愛’而生下的女兒。這些,就是本次案件的真相。”
喬風立刻敲下了手中的法庭錘,讓那些準備再次鼓噪起來的人群閉上他們的嘴。
可即便閉上了嘴,每個人也都知道現在法庭内的形勢。
易菲捂着自己的臉,那雙被特地剪得幹幹淨淨的指甲不停地摳挖着自己的額頭和眉毛。就連花若見臉上的神态也是非常的謹慎,實在是很難想象這個人竟然就是那個表情異常豐富,嘴角始終帶着一抹看不起别人的冷笑的精英律師。
劉傅蘭卿轉過身,安安靜靜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拿着手中的案件卷宗。
是的,他在等……等對方無力的辯駁。然後等待一個公正的判決。
喬風也在等。他看着這邊的花若見,看看他究竟能夠對剛才的證據做出多少的反駁。
在一片沉默之下,夏雨的目光再一次地将那個被告人上上下下地詳細掃視了一遍。之後,她的身體向後仰,更加抱緊了自己懷中的抱抱熊,但卻也是依舊雙目冰冷,一言不發。
“那麽,現在該我了。”
良久,花若見才終于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些證據之後,用極爲緩慢的速度說了一句——
“我想傳喚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