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演技絕對比那些隻懂得依靠外表和跳大神的家夥要好得多!我的表演自成一派,我在舞台上的經驗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多!”
“但是……但是!就隻是因爲這麽一個小圈子……就因爲那些什麽都不懂的家夥!他們排擠我……排擠我這顆原本應該成爲戲劇部頂梁柱的新星!”
“尤其是那個沈洛凡,他擔心我會搶走他的男主角的位置!他怎麽不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他除了有一張臉比較帥氣之外哪裏有一點點的演技可言?”
“還有那個陳朋,他不就是曾經上過幾天舞蹈課嘛。跟着沈洛凡對我愛理不理的,好像他是奧斯卡級的演技一樣!”
“羽應龍……這個整天隻知道亂叫,隻知道耍威風,卻一點點都讓人感覺不出他在演戲的混蛋!他們中的哪一個都是最糟糕的的人選。可偏偏是因爲他們是戲劇部的頂梁柱,就總是将我排擠在主要人物之外!即便有,也是一些十分龍套的配角!”
“還有你!洛落落!你這個婊子!爲什麽你的計劃就不能再周詳一點?爲什麽你不能再狡猾一點?!你害我……你害我每一次都要替你補刀!你……你這個婊子!臭婊子!每次都不把我放在眼裏的……臭婊子————!!!”
嘶吼聲,伴随着李母的哭泣聲,消失在了禮堂之外。
取而代之的,則是警車那拉響的警報,撕裂了夜晚這片橘紅色的天空。
那麽現在……
故事,結束了嗎?
洛父呼出一口氣,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走到老徐的面前,雙手遞上。
“徐警官,我想,你應該也聽到了吧?我的女兒就算有過一些事情,但這些事情應該也都是受到那個瘋子指示的才對。對于三名受害人的家屬,我們輝煌集團一定會奉上一份最爲誠懇的歉意與補償。所以,不管是多少錢的保釋金也好,我女兒今天已經困乏了,我希望能夠帶着她回家。等到明天,我的律師自然會來公安局,配合你們調查。”
老徐接過名片,略微皺起了眉頭。
如果案件真的是按照那一家三口的偵探所說的話,那麽這個叫洛落落的女孩最多也就是犯下了兩件故意殺人罪(未遂),外加上一個故意傷害罪(緻人輕傷)。
這兩項雖然不是輕罪,但是在犯罪人不滿18周歲的情況下,将其脫離父母的監護關押進警局的話……當然,不是說不能。而是即便關押了,隻要保釋金一到,公安局也會立刻放人。所差的,不過是一道程序而已。
但看着這個現在哭哭啼啼,在母親懷裏顯得無比委屈的女孩,再聯想到剛才指明她就是犯人時的那種絲毫不把他人的性命放在眼裏的表情。老徐真的是非常不想放這個女孩走。
可是,現在的他,卻是不得不接過這位洛父遞過來的名片,捏在手……
啪。名片被抽掉。
喬風眯着眼,單手插在褲袋裏,看着這張名片。之後,他的視線落在那略微顯得有些驚訝的洛父臉上。再落在了洛落落這個女孩臉上。
咯啦。
名片,被捏成了廢紙。
啪地一聲,随手丢棄。
“………………喬風……偵探,是吧?嗯,雖然你一開始着實吓了我們一跳。不過看在你們偵探事務所最後洗脫了我女兒的罪名的情況下……”
洛父從懷中取出一疊支票,在上面寫下一個數字,後面跟了好幾個零之後,單手遞給喬風。
“這麽一點小意思,就當做是我雇傭你們事務所來幫助我女兒洗脫罪名的酬勞吧。”
支票,被手指捏着。
懸在半空。
喬風的雙手依舊插在褲袋裏,沒有擡起來。
片刻後,夏雨抱着熊寶寶,緩緩來到了喬風的左側,站定。墨藍色的瞳孔默默地注視着這位看起來應該是個有錢人的人。
喬雪,也是學着她老爸的模樣,雙手插進褲袋,來到右側站定。表情也是學着喬風一樣,冷冷地,看着洛父。
良久……
舉着支票的手,開始有些顫抖。
洛父看看這一家三口,見他們連支票上的數字都不瞄一眼,就隻是盯着自己看的樣子,不由的有些心虛。但,他還是想要硬撐起自己的架勢,保護自己的女兒,大聲喊了起來。
“你們……究竟想要幹什麽?!”
想幹什麽?
喬風擡起手。
這隻大手穩穩地壓在了洛父的身上,将他輕輕地往旁邊推開。
之後,雨雪風偵探事務所的一家三口,直接面對着那位沒有犯下重罪,在這場故事裏或許可以算得上是被利用的那位女主人公——
洛落落。
“你知道,殺人,是什麽感覺嗎?”
冷冷地,這句話從喬風的嘴裏吐了出來。
“在殺人之前,應該會有害怕的情緒。手會顫抖,會忍不住全身都打冷戰。面對一個有着和自己同樣‘相貌’的生物,然後,親手造成對方死亡的時候,會想到的是單純的這個人死了?還是感覺到和自己有着相同基因的一個‘同類’,在自己的面前親手演繹了一場自己遲早也會遭遇到的死亡呢?”
喬風擡起右手,五根手指張開,繼續說道——
“這種感覺很混亂,很緊張。在很多的影視作品,小說動畫中,殺人似乎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但是如果真正的做起來,在親手奪走對方性命的那一刻,看到對方因爲自己的死亡而永遠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想要真正地撐過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反胃,惡心,嘔吐,渾身顫抖,起皮疹,四肢失控。身爲一個現代人,在看過那麽多有關死人的小說動漫電影之後,卻真真地看到一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後的那種感覺,真的沒有辦法那麽輕松地放松下來。”
“即便當時因爲精神的亢奮而沒有什麽不良的反應,但等到精神的亢奮狀态消失之後,連續的惡夢,聯想到被殺掉的人的臉變成了自己,産生幻覺這些都隻能算是小兒科。即便是因爲撐不過去而自殺,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洛落落别過視線,輕輕地嘟囔了一聲:“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喬風:“我想說什麽?殺人,并不容易。親手殺人,是一件對自己來說非常可怕的事情。但是你知道,真正可怕的事情是什麽嗎?”
“是在殺了人之後,卻沒有得到任何的懲罰。而一旦兇手挺過了心理這一關,意味着一道絕對不可以打開的大門,在殺人者的面前打開。”
“漸漸地,殺過人的人看待其他同類的眼神就會變得不一樣。”
“雙手染過鮮血的人會漸漸地覺得自己和那些在大街上随處行走的人完全不同。會有一種高過他們一等的感覺。”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嗯……就好像看着其他人類,覺得他們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自己手中一頭待宰的羔羊。”
“一個完全不能和自己的存在價值相提并論,就仿佛市場上的那些雞鴨豬魚一樣,隻要自己稍稍動動手指,就能夠徹底解決掉的存在。”
“因爲這樣的高人一等,第一次殺人時的恐慌就會漸漸消退。如果之後還殺了第二個人,第三個人……依舊沒有任何懲罰的話,那麽這種恐慌就會真的完全消失。”
“殺人,對于自身來說就像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一件稀松平常,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的事情。”
“從原本的因爲仇恨而殺人,會漸漸變成看誰不順眼,就可以想辦法直接幹掉對方。”
“再到後來,或許還會開始殺出興趣,仔細研究怎樣殺人才能夠更加體會其中的那種‘精髓’。”
“一旦想出一種殺人方法之後,就會有一種想要實踐實踐的沖動。”
“然後,一個擁有社會理性的人類,就這麽死了。”
“而一個已經完全扭曲,成爲一台完美的殺人機器的怪物,就誕生了。”
“洛落落,我不知道你爲了今天的這一切究竟準備了多久。你的青澀,殺人手法的不純熟,多處露出破綻。但是事實上,這對于我今天演出的這場先揭發你,再揭發李帥西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的關系。”
“我不怕兇手。但我卻害怕‘怪物’。一頭舔舐過人血……即便其最後才确認其并沒有成功,但終究還是舔舐過人血的怪物,遠比那什麽完美的手法要可怕的多。”
“或許,我不可能想象出你究竟是經曆着怎樣的教育才會讓你成爲現在這副摸樣。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你今次不受到任何的懲罰的話,你會死……然後,怪物,會占據你那美麗的軀體。逐漸成爲一頭如同惡夢一般的存在。”
“即使這樣,你也想要繼續躲藏在你父母的懷中嗎?”
“即便這樣,你也不願意屈服于你現在還存在的那人性之下,承擔起自己的錯誤,不肯接受任何的懲罰嗎?”
喬風的話,算是到這裏就說完了。
一家三口看着那個蜷縮在母親懷裏的女孩,那女孩始終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倒是洛母十分寶貝地護着自己的女兒,惡狠狠地說道:“你這個瘋子!竟然敢說我女兒是怪物?我看你才是怪物!老公,我們走!不用理這些個怪胎,落落今天受了很大的驚吓,今天要讓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才行!”
聽了洛母的話,那位洛父也是哼了一聲,收回自己的支票。
他又一次地取出自己的燙金名片遞給老徐。夫妻倆寶貝着自己的女兒,輕輕松松地離開了禮堂。
離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老爸?”
喬雪有些失望,伸出手,輕輕拉了拉喬風的衣袖。
而夏雨也是擡起頭,看着自己的丈夫。墨藍色的瞳孔中顯得稍稍有些難過。
對此,喬風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原本嚴肅的嘴角,也是再一次地揚起一抹笑容。
“我們回去吧,夜,深了呢。”
警笛聲響,老徐等警方終于離去。
這座喧鬧了一整天的禮堂,現在終于漸漸安靜了下來。
天空中,依舊是那片沒有辦法出現星光的橘紅色。遠處的步行街上繼續閃爍着明亮的霓虹燈,用人造光取代了自然的星空,照亮着整個城市。
至此,三場殺人案,這充滿了血腥的十月一日,終于在這一刻,畫上了一個句點。
也不知那消散的三個靈魂,又是否能在這明亮的夜晚下,獲得安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