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家和我家距離并不遠,出了門向南走拐兩個彎就到了。
等我到了那裏,果然,爺爺屋裏的燈還亮着。我本來想大喊一聲:爺爺奶奶!您孫子回來了。
可是轉念一想,不行,這樣造不成轟動的效果。我應給給兩位老人一個驚喜才對。
我嘴角挂起了一絲笑容,偷偷摸摸的好似做賊似的溜進了院子。還沒有進屋,就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哭聲。
我心裏咯噔一聲,沉到了谷底。不會的,應給不會的。我安慰着自己。
當我推開堂屋的門的時候。屋内的情景仿佛一柄重錘狠狠的砸在了我的胸口。我手中買着的禮物,全部掉在了地上。
隻見爺爺躺在床上,眼神迷離,原本還算飽滿紅潤的臉,此刻已經暗淡,坍塌了下去。一雙手都快成了黑紫色。我知道那是因爲半身不遂,血管堵塞的緣故。
奶奶坐在床沿上,一隻手捉着爺爺的手,另一隻手摸着眼淚。多年不曾見面的叔叔呵呵大姑,此刻也圍在爺爺周圍,低聲哭泣着。父親和母親站在一邊,摸着眼淚。
我嘴裏要說的爺爺奶奶我回來了,此刻也卡在了嗓子眼。我呆呆的楞住了。我感覺我好像從十八層的樓頂墜落了下來。
“爺……爺!”我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父親看到是我來了,聲音有些哽咽,道:“小帥!你回來了,快去看看你爺爺吧!你在保定的時候,爸爸不敢跟你說,怕你難過,再出了什麽事情。快去!快去看看你爺爺!”
“爺……爺,爺爺!”我此刻眼淚噴湧而下,沖到了床邊,跪了下去抓住了爺爺的說叫道:“爺爺!是我小帥!我回來了,您看看我,您快看看我。”
爺爺聽到是我的聲音,本來迷離的眼神,竟然又多了幾分光彩,他伸出了手,想要去摸我。
我趕緊将頭放在了爺爺的面前。爺爺卻并沒有摸我的頭,而是在我的臉上拍了幾下,随後又狠狠的拍了一下。
我的臉被白蘭和她的母親打的有些疼,現在又被爺爺拍了一下更疼了。
我捂着被爺爺拍疼的臉,有些不知所措。爺爺這是在幹嘛?是在打我?
爺爺拍了我一下後,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氣,指着我斷斷續續的說:“你……這個……這個……不孝,孫子……整天……就,就知道……打架……不,不……好好學習。我……我沒有……你……在孫子。你……你……你給我……滾……滾。”
爺爺說完這句話後,眼睛暗淡了下來,手臂緩緩的放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爸!”
“老頭子!”
奶奶,父親母親,還有叔叔大姑。齊聲叫喊。
我的父母和叔叔大姑跪到了床邊放聲大哭起來。
我站起身來,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一切。爺爺死了?爺爺死了。爺爺臨死前竟然打我,竟然不要我這個孫子了。
我的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濕透了我的T恤。面前的一切好似電影的慢鏡頭回放似的,一切顯得那麽的不真實,那麽的虛幻。
爺爺打我,爺爺不要我了。爲什麽?爲什麽?難道真的因爲我淘氣?我不好好學習?總是在學校裏打架?
我……我……我心裏此時千般滋味湧上心頭,我确實是個不孝的孫子。
我爸看我愣愣的站在那裏,一把将我拽到了地上,喊道:“你哭啊!你大聲的哭啊!大聲的哭。”
我此時眼淚奔湧而下,想要放聲大哭,卻早已泣不成聲了。
爺爺終于還是走了。并且說不要這個孫子了。
當天夜裏,父親從火葬場找來了水晶棺,給爺爺穿戴好壽衣,将爺爺放進了水晶棺裏。這是用來冷凍的。畢竟現在是悶熱的夏天。
第二天定做的松木棺材也已經送到了。看來父親早就做好這一天的準備了。
又過了兩天。父親找來幫忙的,将爺爺的身體放進了棺材中。明天是第五天,也就是下葬的日子了。
我們一家人今晚要在這裏守夜。
院子中央支起了一頂帳篷,爺爺的棺材就放在中央。我們一家人找了幾把椅子,披麻戴孝,圍着棺材的兩邊坐下了。并且每隔一個小時,都要燒紙。
一個人的眼淚,真的是可以哭幹的。即便你喝再多的水,也于事無補。我的眼淚早就已經哭幹了,剩下的唯一苦澀。
盡管我以前不止一次的想象過爺爺去世的那一刻是什麽樣子,也曾經偷偷的落下過淚水。但是這一刻,卻讓我悲傷的心情這般的無法形容。
其實爺爺的死,我隻有悲傷并沒有多少的心痛。并不是我冷血無情。而是因爲,我覺得爺爺的苦已經受夠了,現在該是好好安睡的時刻。畢竟爺爺從我小時候起,就患上了半身不遂這種不治之症,飽受病魔煎熬了這些年。
不是有那麽句話麽:人是哭着來到這個世界的,因爲他知道他要經受苦難了。人走的時候是微笑的,因爲他知道他的苦難結束了。
我想爺爺是解脫的吧!
其實我心裏還在糾結一個問題,那就是爲什麽爺爺臨走的時候要罵我,要讓我滾!記得以前,爺爺是最疼我的,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會讓我喝。即便是我犯了錯,爺爺都舍不得打我。
可是爺爺去世之前卻打我,罵我,而且還不要我了。
我問我的家人,爲什麽爺爺要這樣做。我父親卻說,現在告訴我還不是時候。等我以後長大了再告訴我。
此刻已經是深夜了,奶奶這幾天傷心欲絕,已經到裏屋睡下了。
堂屋外有一盞節能燈亮着。照亮了院子裏的我們和爺爺的棺材。我們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坐着,守護着。
我望着四周的院子,些許角落裏還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出了蟋蟀和幾隻蛤蟆的叫聲,便沒有其他聲音了。
夜裏的空氣是清冷的,月亮并不是太圓,暗淡無光。
我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半夜兩點了。
我起身,拿來紙錢,放到火盆裏點着。
“喵!”一個詭異幽怨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的夜晚。我吃了一驚,是貓叫。
父親緊張的看着周圍。手裏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麻袋。
“喵!”又是一聲貓叫。
我集中聽覺,辨别方向。
“在那裏!”我叫了一聲,指着南面的牆頭。一隻幹瘦的雜毛野貓,站立在牆頭,那叫聲就是從它嘴裏發出的。
父親道:“小帥!機靈點,别讓這隻野貓鑽到你爺爺棺材的下面。”
“知道了!”我盯着野貓答應了一聲。
其實不用父親說,我也知道不能讓貓碰到棺材。因爲村子裏迷信,說貓是邪物,是能夠通陰的。如果被貓觸碰到棺材,那麽棺材裏的死人就會起屍了。出來禍害人。
我此時有些緊張,手心都出汗了。要知道,我奶奶家裏也養着貓,但是早被我父親,捉住關了起來。
而這隻貓絕對不是我家的這隻。看來這隻貓來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