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賓館的窗戶沒有關緊,一陣冷風嗖嗖的鑽進我的脖子,打了個激靈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昨晚上喝了酒,腦袋還是疼的,看了看另外一張床上,蘇立人還在呼呼大睡,下床把窗戶關緊後坐在床邊上點了根煙,看着房間裏的狼藉,地闆上躺着一張桌子和幾把凳子,菜湯菜葉啥的滿地都是,我則努力的想着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好像我把李東強給打了,是因爲李東強說了一些不負責任的并且很欠揍的話,我還記得喝醉的蘇立人是怎麽樣勸我的,“行了老二,強子也隻是口誤,并且,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不也得好好活下去?”
看了一眼蘇立人,蘇立人還在熟睡,于是歎了一口氣,昨天晚上蘇立人勸我的那句話,的确不像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以前的蘇立人不是這樣的,如果是以前的蘇立人,聽到李東強說出那番話,絕對會比我跳起來打他一頓,上學的時候,蘇立人是完完全全的暴力分子,那種一句不合,動手打架的熱血青年,但是現在,唉,真他娘的不知道是社會改變了他們還是他們适應了社會,又或是他們變了,我還生活在理想的世界裏?
反正他娘的這種感覺極其操蛋!
猛抽了兩口煙,醒了下腦子就去浴室沖了沖,順便換了件衣服,因爲昨兒個晚上又是打架又是吃飯的,身上一股子怪味,回頭間,我卻又看到了那在地上堆成一堆還沒吃完的沙蟲,這一節一節的惡心死個人,雖然說它營養價值極其高,但我還是不待見這些玩意兒,生怕吃下去再在肚子裏活過來啥的。
這沙蟲我雖然不吃,但還是多少懂點的,沙蟲,又叫做海腸子,學名叫啥忘記了,營養價值雖然比不上鮑魚海參,但也不是俗品,這玩意兒對環境有非常苛刻的要求,不是幹淨的地方不長,再說,貴州這邊哪裏來的鮮海腸,這玩意兒一般是生長在福建,兩廣地區,海南和台灣地區的,怎麽還跑到貴州來了?
但想想也是,他娘的,就允許我們從山東跑到貴州來,就不允許人家跑過來了?鹹吃蘿蔔淡操心。
洗完澡,也就中午了,蘇立人他們也都醒了,四個人一見面有些尴尬,尤其是我和李東強,這小子的臉已經被我打青了,腮幫子明顯的高出了一塊,我心裏是滿愧疚的,本想道歉,但看到李東強那傲慢的不知悔改的眼神,想把他按在床上虐他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激了起來,隻是現在我腦子清醒,沒和他一般見識,也就忍了。
蘇立人道:“都收拾收拾,半個小時後出發去葉子家。”
李東強牢騷道:“走走走,趕緊的,這破地方我一刻都不想留了,嗎的,怎麽不早死一天,早死一天,我昨天就走了!”
聽李東強這樣說話,我瞪着眼咬着牙往前走了幾步,卻被蘇立人攔了下來,“老三,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都是自家兄弟,用得着這樣發狠?趕緊滾回去收拾,今下午去探望葉子他父母,看看人家明天的百日葬是怎麽安排的。”
老大發話,李東強也沒說什麽,瞪了我兩眼就出了房間,我冷眼看着蘇立人道:“老大,攔着我不是你的風格,娘的,你沒聽見那小子怎麽說話麽,真想踹死他!”
蘇立人搖搖頭苦笑道:“老二,什麽時候才把你這沖動的脾氣改改,你也知道強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嘴就那樣,再說,我們已經失去了葉子,還想失去他?大學四年一起走過來不容易啊!”
蘇立人說完,我就沉默了,隻是把拳頭攥的嘎叭嘎叭響,他娘的錘子,要不是老大攔着,我絕對讓李東強吃泥巴!
半個小時後,我們四個從賓館裏出發了,因爲賓館的人還以爲我們是一群大哥,賓館房間被我們糟蹋成那模樣他們也沒說什麽,我們也不是窮兇極惡之徒,再說也不是故意的,就賠償了人家幾百塊錢。
去葉成家的路上,車裏氣氛很尴尬,偶爾的就是老大分别和我們說上幾句,差不多五十分鍾,一行四個人來到了葉成家所在的寨子,洞花寨。
洞花寨是貴州省界上的一個看起來最普通不過的小寨子,和蘇立人的鎮子隻隔着一不小的天然湖泊,蘇立人的鎮子,洞花寨,和兩座山把這湖泊包圍了起來,呈一個“冂”形,蘇立人告訴我們,這湖泊叫做仙女湖,山叫做連理山。
仙女湖和連理山還有一段非常凄美的愛情故事。相傳天上的仙子下凡,和一凡人男子相愛,但仙凡不得相愛是神話故事中永恒的主題,于是故事就順理成章的,老天爺派天兵天将下凡捉拿仙女,夫妻倆人幹不過天兵天将,于是就逃到這裏,到了洞花寨,洞花寨的父老鄉親們可憐他們,于是就幫他們躲過了天兵的追殺讓他們到山上躲一躲,這一躲就是幾十年,最後男子死掉,仙女傷心欲絕,整天以淚洗面,淚水聚集成了這裏的仙女湖,最後還是不勝思念之苦,也随之仙逝,寨子裏的村民們爲了紀念兩個人的愛情故事,就把他們葬在連理山下,永久的守護着這個秘密。
至于是怎麽躲過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神話故事,我在這邊聽聽就好。不過讓我感到操蛋的是,他娘的爲什麽天上的仙女們都一個個的這麽寂寞,下凡找凡人?天上的男神仙不有的是?難不成都被天王老子閹割了不成?還有,爲什麽老天的女兒們都這麽叛逆,是個仙女就下凡,每次下凡就要有一段愛情故事,真是佩服這些勇于追求愛情的人啊。
就這樣惡俗的想着,車子也颠簸到了洞花寨,洞花寨的路不是水泥路,屋子間的距離也很窄,于是蘇立人就把車子停在寨子外面,四個人徒步進去。
洞花寨不大,也就五十戶人,雖然在這個社會極速發展的時代,一切都變的急功近利,但好像忘記了這個洞花寨,一進寨子,就感覺一陣樸素原始的氣息撲面而來,如同被世人遺忘的桃花源似的,在路上走着,還時不時地看見穿着苗族服飾的妙齡女子穿梭在巷子間。
一邊感歎,一邊跟着輕車熟路蘇立人到了寨子邊緣的一戶人家門口,蘇立人向前輕輕扣動門闩,喊了幾聲葉叔葉嬸,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露出腦袋,警惕的看着我們,問:“你們找誰?”
蘇立人問道:“哦,你好,我們是葉成的大學同學,請問葉叔和葉嬸在家嗎?”
這姑娘看了我們四個人一眼,沒回答老大的問題,反問道:“你們是來給我堂哥百日葬的?”
我們無言以對,轉而這姑娘又朝門裏面喊道:“大伯大娘,終于有來給我哥百日葬的了。”
看這丫頭的表情,好像是很高興,終于??終于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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