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完岸的故事,不知不覺月已朦胧。月光把岸的神情照的憂傷躊躇,她看起來的确不像現在的少女,而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我們單身宿舍的一群男人會經常讨論女人與女孩的區别,趙小河常說不要看年齡,也不要看打扮。看得是她們處事的方式,女孩們會用自己的角度看世界,女人們會用對方的角度看世界。我因此嘲笑他,我說:“按照你的說法,小茄兒倒是女孩,小溪倒是女人了。”他默然了很久也沒有反駁我。但是我并非不認可他的說法,女人不能以年齡來判斷成熟,我最早就是從趙小溪的眼神裏得出的這個結論。
“那你爲什麽會在這裏守墓?”我問岸。她說的話我實在覺得别扭,就隻有半猜半理解。書到用時方恨少,隻能怪自己當初沒有好好學習。可是面對跟我相差了幾千年的人,即使我能把古文融會貫通,估計交流還是困難。想想我就又原諒了自己。
她說的事情大緻内容是,彼的孩子長大以後順利成爲了家族的族長,因爲公子最後隻剩他一個孩子。公子并沒有愛過彼,對彼的孩子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這個孩子沒有母親和父親的關懷而變得更加的暴戾。公子被他活活氣死,而他用一種巫術喚回了她在陰間母親的一縷魂靈。
這縷魂靈世代守護着她兒子的家族,在這陵墓之中吸收陰氣,聚魂斂魄。一到陰日就可幻化成形,與人間爲敵。雖然現在她還不能出這個陵園,但是隻要等待時機,便可幻化鬼巫,彼生前的怨氣全部集中在那一魂之中,若能重生,必将爲禍人間。所以岸守在這裏,不肯離去,隻怕有一日彼再回來,沒人可以降她。
我心道原來如此,想不到岸死則死了,還是這麽的善良。我向來對穿白衣服的女鬼都有好感,大概是覺得白色單純。她說的鬼巫不知道跟我之前遇到的那些巫道有沒有關系,可是我突然想到從前在雲南給我開了天眼的巫媽媽。
“少俠能不能幫我一忙。”岸請求道。
我沒有理由拒絕,也不能拒絕,點點頭對岸說,“義不容辭。”說完我心裏還是有點心虛,不知道以我現在的能力對岸的承諾是否能夠做到,但是這說明起碼在那時,我還是有那種不明來由的自信的。
岸淺淺一笑便說:“請找出我曾經用過的那把骨刀,那上面有我和彼的鮮血和怨氣,把它還給我。”我心說這個事如果我能穿越到過去倒是輕而易舉,就現在而言真是太難了。且不說那把骨刀現在有沒有腐爛或者被收走,就算還留在a市,那把刀在什麽地方和什麽人手裏我也不知道。古代的東西挖出來就是文物,我私自盜取,按照現在的法律是犯罪。想着我爲剛剛自己過早誇下海口有些後悔。
大概看出我神色爲難,岸又說:“這把骨刀現在就在那間屋子裏,我是虛體,拿不到那些物體。”她低垂着頭,神情黯淡,淚臉蒼白。我連拒絕都找不到言語。
岸走了以後,我一個人按照原路折返。離開人群已經快一個小時,不知道那些人現在在做什麽,我甚至還有些隐隐的擔心會發生什麽事。路上我經過展區,那裏正是紅外線結網的區域。我心中暗道,這鬼過不去的地方,我人照樣過不去啊。心中無奈,但是又答應了岸,隻能把希望寄托于錢有民的身上,希望他能夠幫我。畢竟那骨刀本來也是人家的東西,物歸原主也沒什麽不好。
遠遠的我就看見那三個彪形大漢抱着胳膊站的筆挺,在夜裏他們還是戴着墨鏡,我似乎一直沒有見過他們的眼睛。我心說這幾個人還真是敬業,一副羅漢護駕的陣勢,别說在白天,這在半夜看起來我估計連鬼都害怕。
我曾經聽說富人辟邪的方法很獨道,他們專門找這些長的很正氣的人保駕護航,不僅爲了防人,也爲了防鬼。俗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陽氣旺盛的人鬼是不敢輕易接觸的。與其說錢有民的這幾個保镖是爲了防人,我更相信他是在避鬼。我想看看錢有民是否還在修行,然而卻看到了在那些人的身後還有一個身影,那人也盤坐着。背對着我的視線,我努力回想我們來的時候明明隻有五個人,此時卻憑空多出了一個人。
那個人明顯不是錢有民,他的身形沒有老人的蕭索,直立的上身端坐着。那身形看起來竟然有些熟悉,我一驚,因爲那個身形有着當過兵的人的直挺。我想到我們當兵的時候練出的坐有坐姿,站有站姿,那正是軍人的坐姿。我頓時心中一驚,難道那人是我,我又走近了幾步,見那人一身西裝,而我隻穿一件休閑的襯衫。如果不是我,那多出來的一個人究竟又是誰。爲什麽在那三個大漢的身邊居然沒有人發現。在這古代的墓園中,如果有一個盤坐的像岸那樣的古代人,我還不覺得奇怪,但是一個穿着西裝的現代人居然能夠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那麽多人的身後,我卻是有點好奇了。
我從那三個彪形大漢的身邊繞過,大概是夜晚太黑,他們戴着墨鏡根本看不見人,居然一點沒有發現我回來。我還看到了他們中間的錢有民,依然閉着眼睛,呼吸均勻。和古代美女岸交流起來的确費時間,這一離開我估計也有幾個小時了,老人畢竟是老人,這樣睡着也是難爲他了。
繞到盤坐的那個人面前,我吓的一個踉跄,差點摔倒。那果然是我,隻是不知道那身上的西服是誰披的。又看了一眼錢有民,我還有些感動他的細心。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可笑的是每一次看到自己我都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勁。意識到自己現在也隻是靈魂以後,我看了熟睡的自己一眼,心中默念老闖。現在身爲靈魂的我除了老闖還能去找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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