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是哐當哐當,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是也不知道這夢裏想的内容趙小溪能不能感知。我這一個夢居然都是跟趙小溪手牽手談戀愛的場景。兩個人是花前月下,執手相看,突然趙小溪就變成了女乘警,她拍拍我的手臂說:“到站了,你醒醒。”
眼睛一睜,果然是到站了。
火車站門口全是摩的拉客,我是迫不及待的就打了一輛到了村口。其實我們這個地方也就隻能打到摩的,能坐這個已經算是奢侈了。我們老家這發展水平也就是一般,大多數青壯年都外出打工了,留在村裏務農的也就是一些婦女和老人,我老爹因爲是個殘疾也留在家鄉,大小還混了個村長。下了摩的我是馬不停蹄的往家跑。
一路上都是熟悉的人和事,這讓我想到很多小時候的朋友。正好逢着過年,肯定很多在外打工的人都會回來。我心想也正好能夠見見那些多年不見的朋友了。想着這些連步子都輕盈了。趙小溪在我心裏嘲笑我,說我像個小孩子,其實我内心也的确是個小孩子。近鄉情怯啊,這種心情我想是人都有。
今天是臘月二十七,在我們村子,正好是掃房頂的日子。在我們農村,房子都還是瓦頂或者水泥平頂,到了快要過年的時候,家裏的人就會到房頂上把房頂該修的修,該補的補。甚至房頂上長的一些野草也要把它們拔了,這樣植物的根莖才不會越長越大最後把房頂撐出縫。你還不能小看這植物的生長力,我小時候就親眼看到屋頂上長了草根下來,跟蛇一樣挂在房頂上。
到家的時候,弟弟正好準備上房頂。老爹腿腳不方便,我要不回家,也隻有我那個骨瘦如柴還沒發育好的弟弟來幹這個活了。還好趕得上。一家人随便吃了個午飯,我就上了房頂,叫弟弟在底下遞東西,我們家屋子這地基偏高,站在房頂基本就能看到整個村子的全貌。
這個村子原址據說解放前是被鬼子占領了做戰地醫院的。後來鬼子被趕走了,很多當兵的傷員就在這裏留下來,安居樂業。再後來很多解放後當兵退伍的也被安置到這個村子,久而久之,這個村子絕大多數人都是烈士家屬,光榮戶。我繼父的爸爸也是個老軍人,到了我繼父他們這一代幾乎還是都選擇去當兵。這也算個傳統吧。
看着這個我長大的村子,有些屋子已經破舊不堪,好像很久沒有住過人了。我更加想念那些我小時候的夥伴了,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怎麽樣了。
“弟啊,那四六家沒人住了嗎?”我說的四六家就是個小名,我們農村,很多人起昵稱都是出生日期直接當名字叫了。四六是我小時候的一個玩伴,他家的房子就在我家下面的一戶。中間隔着個差不多半畝的菜園子。
“他啊,多少年沒回來了,據說在外面跟他爸幹了包工頭。他家的房子也沒人住了,荒了幾年了。”我老弟說。
我看了一眼那房子,小院子裏的草都差不多有一人高了,房子雖然是土磚的,但是一直沒人維護,也破損了不少,看起來的确是很長時間沒人了。還記得小時候我經常和他就在那小院裏打鬧。轉眼物是人非,莺飛草長,我那文藝病還又犯了。是忍不住的傷感啊!
這時候一個老頭提着個小桶繞那房子轉了一圈。我擦亮眼睛,一看,這老頭,我認識啊。他是我們村出了名的怪老頭。據說他以前是跟過唐亮将軍一起打過仗。那時候唐亮也是很看重他,希望給他安排個一官半職,可是他愣是在解放後退了伍,要回家娶媳婦。要說娶媳婦,按當時他家的條件和唐亮将軍也給了他一些額外的補貼,他在當地娶個漂亮正常的姑娘那也是綽綽有餘,誰知道他卻偏要娶村子裏唯一的傻姑娘做老婆。
村裏人看他又是個戰争英雄,人品又高尚,就讓他幹個村長。結果他又拒絕,說什麽責任太大,怕幹不好害了大家。再後來他跟那傻姑娘還生了個孩子,村裏人就說大夥合計給他家捐款蓋個瓦房吧,結果他還是不幹,一直帶老婆孩子住在離村子幾裏遠的一個破房子裏。那房子原來就是個崗哨看崗的地方,周邊什麽都沒有,就他一個人開了幾畝地自給自足。
也有人勸他,可是怎麽勸都不行,當時他還說了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類的話。再後來大家知道他生的是一個傻兒子。現代人我們都知道這傻病是不會遺傳的,所以傻子又生了個傻兒子,在村子裏的确也是個話題。無論老人小孩都知道他們家的事。
要說我現在啊,經曆上次大寶家的那事,對傻子也有了重新的認識,輕易不要去嘲笑傻子,沒準他心裏啥都清楚,就是少了那一魂半魄的表達不出來。
言歸正傳,他在四六家小院子轉了一圈。樣子看起來還挺猥瑣,要說現在他應該也有70多了,拎着個小桶,還拿了把刷子。我正疑惑他這是要幹什麽呢。那怪老頭就拿起刷子沾了桶裏的東西開始在四六家小院的牆上開始刷。我心想這是在幹嘛,是要貼什麽東西嗎?就一時看着也忘了動彈。老頭刷了大概有一小面牆體,他蹲下來休息了一會,突然眼睛向我這邊看了一眼。這一看,我吓了一跳,心想我站這麽高,他不會在看我吧?
老弟看我發呆,用兩塊瓦對敲想引起我的注意。我看了看他,他一疑惑不解的問我,“老哥,你看啥呢?”
“看那劉老頭在四六家門口轉悠。”
老弟聽我說那劉老頭,笑着說,“他經常在沒有人住的房子邊轉悠。神神叨叨的。”
要說以前老弟這麽說,我也就不當回事,随便聽聽算了。可是現在我就覺得這說不定是有事啊。要不怎麽說好奇心害死貓。想了想,我放下手裏的活計,就去找那劉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