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僵冷,我趕緊企圖說點什麽打破僵局。趙小河這也算是大難剛過,心裏難免郁悶,這時候小茄兒撞上槍口,肯定不好收場。
“小茄兒,你是特地來看我們的?”
“不是,我是來給這裏11床的病人送藥。路過正好看到你和老趙在這裏。”
我這也是純屬沒話找話啊,就問:“11床病人是什麽病啊?”
“跟老趙一樣,貧血。間歇性神志不清。”
這麽一說,趙小河再也忍不住了。“楊金君護士,你這麽刺激病人,真的好嗎?”
小茄兒是最受不了别人叫她的本名,這麽一聽還得了,抓起趙小河病床前的診斷牌看了一眼說:“趙小河先生,你氣血兩虛啊,這個病不一定是貧血導緻的吧。難道你最近縱欲過度?”萬沒想到小茄兒一個小姑娘能說出這樣的話,我跟趙小河都面面相觑。我們兩個大小夥子都臉紅語塞了。
“你,你簡直就不像個女的。”趙小河氣急敗壞的說。
“我也覺得你不像個男人。”
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我是徹底的被他們打敗。站在病床跟前,另外兩床的病人和家屬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以爲是病人在責難小護士,還過來安慰。
“小趙。”正在這時,老楊拎着一個果籃從外面進來。
“楊師傅。”
“爸。”
我靠,我幾乎就花了3秒鍾就反應了過來,原來這楊金君是老楊的女兒。趙小河沒我反應速度快,他還愣着準備找話攻擊小茄兒。老楊大概在門外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這個老好人又使出他四兩撥千斤的老招式,開始打太極。
“怎麽回事呀,各讓一步,給我個面子。”
小茄兒那一看就是母老虎下山,不咬死一個人不罷休的狀态,而趙小河這時候也是氣紅了眼。他哪裏還管得着這小茄兒是不是上司的女兒。破口就要大罵。大概隻有我一個人對小茄兒是老楊女兒這件事感到意外。我心想難怪她一點不對我的職業好奇。原來她的爸爸也是老法警。那麽也許她早就知道我在a市法院上班這件事了。看來我對小茄兒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老楊那是革命經驗豐富的老同志,力挽狂瀾是他的一貫作風。他見形勢已經一觸即發,趕緊推我一把說:“去,你去陪小楊送藥。我在這看着小趙。”老楊這句話讓我是哭笑不得,他居然稱呼自己女兒小楊,而且他這話還是對我說的。看來他對他的這個女兒是毫無威懾力啊。
我哪敢怠慢,趕緊抓着小茄兒就走,邊走邊說,“你趕緊送藥去吧,耽誤這麽久,你這是玩忽職守了。”她惡狠狠的瞪了趙小河一眼,甩着頭發就出了病房。
“你居然是老楊的女兒?”我問。
“老楊的女兒,怎麽了?”顯然還帶着剛剛對趙小河的怒氣。
“那你早就知道我來a市上班了?”
她在病房門口停住了腳步,轉頭看我一眼說:“對呀。原來我還以爲你是特地來找我的。”我竟無言以對啊。
更讓我大跌眼鏡的是,我剛随着她一踏進病房。醫院病房的大窗戶前站着一個我再熟悉不過,而且幾乎朝思暮想的身影。那是老闖,他站在那裏似乎沒人注意,也不發出聲音。看我走進來,對我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我心想他大概現在是以魂體的形式出現的,也假裝沒注意他。這個11床本身就很奇怪,别的病房都是三個床位一間,隻有這個病房隻有11床一個房間。
“11床李闖是嗎?”小茄兒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愣了一下,李闖?難道老闖就是這11床的病人嗎?趕緊随着小茄兒的目光一看,我靠,有沒有這麽巧。還真是他。一個跟我平時看到的老闖不大一樣的人躺在床上,說不大一樣,但是一眼便能看出是同一個人。隻是臉上的肌肉有些萎縮,是符合他年齡的自然衰老。而我平時見到的老闖都是精神矍铄,隻是看臉部,就跟我們差不多年輕,根本看不出有50歲的樣子。躺在床上的李闖雙眼緊閉,形容枯槁。看樣子躺的不隻一天了。
“這個病人什麽時候住院的?”我問小茄兒。
“你認識嗎?隻能說他經常住院,有時候也會突然消失一下,回來就在這兒躺很多天。看樣子是把這個地方當養老院了。”聽小茄兒說是這醫院的常客,我不意外,因爲就算老闖不在醫院住院,他的工作應該也總是和醫院打交道的多。因爲不管是意外死亡還是正常死亡都是要先送到醫院來看看做個死亡證明。
“那他到底是什麽病?”
“這是神經内科,不是腦子有病還能是什麽地方有病?”小茄兒反問我。可是我還真是沒注意這是什麽科,一直對醫院的科室弄不明白,比如我牙疼來看病挂号的也直接給我挂了個神經科。隻是現在看老闖的肉身好好的躺在病床上,又看到在窗邊對我微笑的魂體,這個感覺真的很詭異,我也分不清之前我看到的老闖到底什麽時候是有肉身的,什麽時候其實隻是個魂體在出現。想到這兒,我汗毛都倒立了,想不到這陰間執法者也得住院依賴現代科學。
但是現在的這種狀況又讓我想到很多狗血的恐怖片,其實那動不動就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高人隻是一個神經病。問題是我能看見同時在一個房間出現的兩個老闖啊,說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小茄兒看我發呆,也懶得理我。隻說自己有事要先忙了,就放下了藥走了。
見她走遠,老闖的魂體坐回了他自己的肉身旁邊,跟我眼神一緻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你怎麽來了?”他問。當然隻是魂體發問,他那肉身跟死人沒什麽區别。
“老趙住院了。”我頓了一下問,“你不是休年休了嗎?”
“我确實在休息啊,隻有躺在這裏,我才能讓我的肉身和魂魄同時休息。”
他這麽回答我倒是很意外,但是心想這個職業本來就不大正常,今天意外的事太多了。所以人有時候有一種奇怪的反應,就是不可思議的事一段時間内發生的太多,你也就不覺得這些事有什麽。就像巧合太多,也就不是巧合了。
“你有家人嗎?”我問老闖,因爲想到上一次他被偷魂的兩個巫傷的厲害,大概到現在也沒有恢複。
“沒有,如果我有家人,他們應該是人還是鬼呢。”
這種時候他開的這個玩笑不僅不讓我覺得輕松,反而沉重。我覺得老闖是一個可憐的人,在正常人看來他不過就是躺在床上那個看起來比他本來年齡還要蒼老的一個有病的小老頭,隻有我知道他還執行着一個正常人不能做的的工作。
本來還想把遇到厲鬼在火車站害人的事告訴他,看他這副病容,我也不忍心,就讓他安心休個長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