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段風平浪靜的生活,這天楊師傅找我去他的辦公室,我一進門一股檀香味撲面而來。我環視四周,看到靠牆的書櫃上擺着一個香爐,供了一個塑金身的小佛。香爐裏還有大半截的香正燃着。
“楊師傅,你找我有事?”我疑惑的問。
“是啊,小李啊,你以前在雲南當兵殺過人沒啊?”
“殺人?”我腦子一個激靈,雖說看到過很多血腥場面,真的死人的還是很少,别說我親手殺了。但是都說當過邊境兵的都殺過人,否則就不能說自己是個立功的邊境兵,我自然也不能示弱。“也不是一槍斃命,就是死在了我手裏。”我這個話說的很有水平,死在我手裏可能是重傷不治而死,跟我是沒什麽關系,但是我也沒說不是我殺的。說完我覺得自己很牛逼,好歹老子也幹過這些亡命之徒啊,沒有過生死的切磋哪能彰顯我邊境兵的威武。
楊師傅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你這樣啊,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有個任務你去執行,執行好了讓你休長假。”
我心道有這麽好的事,自從來了a市,我幾乎就在這一片待着。偶爾有個調休也要買點日用品,還從來沒有去a市好好逛過,爽快的答應以後,我問:“楊師傅,什麽任務啊?”
“槍斃個犯人。”我咯噔一下心沉到大海,槍斃?在雲南當兵的種種血腥場面全部湧上心頭。
“我。”
還未及我解釋,楊師傅就說,“啊,就這麽決定了,你一個當過兵殺過人的還怕槍斃犯人?”我心想老楊真狠,上來就給我埋了顆地雷,現在還用我的地雷來炸我。我隻能啞巴吃黃連,自己苦自己嘗了。
晚上回到宿舍,我把事情告訴了趙小河,趙小河捂着肚子笑了大半天,完全跟他的形象不符,他說:“這裏都欺負新來的,你不上誰上,住在樓上的哪個沒槍斃了幾個人就住上去的。”我默然。
第二天一早,按照規定我去領了一副黑色墨鏡,一副白色手套,一把56步槍和一顆子彈就準備去火葬場執行死刑,領東西的時候我在原地等了半天,發東西的專員問我,“齊了,你怎麽還不走?”
我說:“不是還要一個口罩嗎?”因爲我以前也聽别人說過,法警在執行死刑時都要戴口罩,戴墨鏡遮住臉,這樣犯人就不會在臨死的最後一刹那記住你的長相。這是迷信上說怕犯人變成鬼魂後找你報仇。以前也流傳過過去斬首的儈子手的一個故事,就說有個死刑犯在被砍頭之前對儈子手說,我會記住你,回來找你報仇的。儈子手說,我砍了你的頭,你要是還能咬到旁邊的旗杆,我就信了。結果儈子手刀一落下,那顆頭直直的飛向旗杆,死死的咬在上面。那儈子手說,“他不會找我報仇了,因爲他把最後的意念都放在要去咬那個旗杆上了。”故事說完,我們接着說我要口罩的事。那專員瞥了我一眼說:
“你要口罩幹嘛?發給你墨鏡是怕中午太陽大刺眼,手套是爲了衛生習慣。你也可以不用。”我無語。
“那怎麽就發一顆子彈?”我又再次犯二。
“你當上戰場,給你背一梭子子彈?用子彈要申請的,這顆沒打準,還要回來申請一顆接着打。”專員冷冷的說。說完我開始懷念我在雲南當兵時那一梭子一梭子練把的子彈了。那是多麽的奢侈啊。
“老楊有沒有教你怎麽槍斃犯人?”專員看我一臉小白,又問。我搖頭。“這個老楊。。你要打心髒,盡量不打腦袋,打腦袋一槍斃命的可能性大,但是對屍體的完整性影響也大,一槍下去爆了半個頭,你叫我們怎麽向家屬交代。到時候他們會在犯人心髒的位置打個繩結,你瞄準繩結打就行了。”
“那要是還是沒打死呢?”我追問已經很不耐煩的專員說。
“打不死你就回來再申請一顆子彈回去爆頭。”這句話明顯是帶着情緒說的。
我也就識趣的拿着東西走人了。
a市槍斃犯人的刑場是在這個老火葬場的後面的一塊空地上,這邊四面高牆,隻開了一扇耳門直通火葬場的焚屍間。都說死刑犯的煞氣重,基本是槍斃了以後,就拖到焚屍間給家屬看看,家屬找人随便裝殓畫下妝就推進爐子燒了。這些人大多數生前就傷透了家人的心,所以死了家屬也就是走個過場。沒什麽儀式,也沒多少人會來告别。
我們進入刑場也要經過這焚屍間,犯人已經早被押在刑場等待。焚屍間有幾個非工作人員滿臉凝重,我猜應該是來收屍的家屬。我提着槍走進來,他們便知道我是執行法警,一個女的走到我面前說,“請你一定要打的準一點,讓他走的快點。”說着哽咽起來。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小王走上前攔住她說:“去,去,去,誰跟你說他是來槍斃的,來送東西的不行啊。”然後給我使了個眼色。我知道這是規矩,一般不會讓家屬知道誰是執行者,怕以後報複。小王這是在幫我,我對他點頭以示感激。
推開這扇隻有工作人員才有鑰匙的小耳門,一片空曠的粗沙廣場上站在幾個人,兩個法警押着一個頭發花白,面容憔悴的半大老頭。走近一看,我靠,這不是上次那個5起奸殺案的犯人嘛,我還押過他。也就才1個月不見,他滿臉胡渣,白發也似乎是一夜長了出來,形容蒼白憔悴,整個人比我第一次見他至少瘦了20斤。
他低着頭,好像沒有看到我走過來,這時候剛想擡頭,一名獄警喝道:“低頭,背對我們。”聲音在空曠的場地上震耳欲聾。這也是規矩,就是讓犯人看不到我們的長相。我走到離犯人快一米的位置,一名獄警示意我停下就站在原地,我填彈等待。這時候一名法醫模樣的人手裏拿着一張紙,走近犯人,問了幾個問題,朝我們點點頭以示驗明正身。
犯人的心髒位置果然有個粗麻繩打的結,我離犯人的距離也就1米左右,那麽大的繩結目标,就算是新兵蛋子也能打得到,何況我也是練了兩年靶子的人啊。想來也真是大材小用。突然想到揣在口袋裏的墨鏡跟手套,我想了想還是戴上了。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陽光一點一點升起,剛開始隻是冒出高牆一點點,然後漸漸的升到中間。雖然已經是深秋,陽光依然刺眼灼熱。我擡頭看看,心想還好帶了墨鏡。這時候站我旁邊的法醫碰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收回神看到一個獄警對我示意,他們都很有默契的不發出任何聲音,隻是用手勢。接着退回我的身後。我舉槍一瞄,隻聽得“嘭”一聲,整個場地都在回響。一陣煙霧從刑場中間升起,眼前的人緩緩倒地。我正好打在繩結上,繩結松開,仿佛那個靈魂終于被釋放了回來。我收回了槍,站在原地去掉手套。這時候所有的人都到屍體旁邊再次驗明正身。我旁邊突然一個聲音對我說:“警官,你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