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邪乎這個令人意外的消息又點燃了我心中的那團火,許久以來,我一直都對家族所遭遇的這件事兒耿耿于懷。我生于六十年代,那時候全國上下都被愛國主義思想所籠罩,全國都在弘揚科學與文化,反對封建迷信思想。我正是在這種思潮中成長起來的,所以相比今天的很多後輩,我那一輩人要更加的相信科學反對迷信。
然而我們家的這件事兒卻怎麽看着都像是迷信,雖然我暫時還沒有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但我已經決定将此事調查清楚!我問章老邪乎:“這世上真有幽王墓?”
章老邪乎說:“肯定是有,當年我也曾就此事展開研究,根據我的分析,幽王墓八成就在冥山之中。”
棚子也來了興趣,那時候的人好奇心都特别強,特别是像棚子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他們眼裏,除了敬愛的**和周總理,其他的一切事物都可以不用放在眼裏。他問:“那冥山又在哪兒呢?”
章老邪乎見棚子這樣問,頓時來了精神:“小彭呀,這個問題問得好,你要是現在去找冥山,多半是找不着了,即便找到一座叫冥山的山,也不見得就是當年的那座冥山。冥山是那座山古時候的名字,但因爲朝代的更替,曆史的變遷,很多原因都可能促使這座山改了名字!根據我調查的資料來看,幽王所葬的那座冥山後來失蹤了……”
我聽章老邪乎這樣說便有點着急,因爲在我看來,那幽王當年既然和“陽家門”有過交集,墓室裏多多少少也應該有一些相關的資料,如果能夠找到幽王墓,并進到墓室裏面調查一番,沒準我們家的這個謎就迎刃而解了!所以聽到此處,我不禁有點意外,失聲道:“失蹤了?”棚子顯然也是感覺意猶未盡,低聲嘟囔道:“真沒勁……”
章老邪乎似乎早就意料到我們會有這樣的反應,他依然拿着那個破記事本對我們說道:“你們别着急,話還沒說完呢!所以後來我專門調查了國内幾座失蹤的大山,發現河南大谷縣曾經有一座六日寶山,在元朝時期不知何故竟消失不見了,而這座山的所在地,如今則被稱爲将軍嶺,所以這地方很久可能就是當年幽王墓的所在地!”
我和章老邪乎也有十多年的交情了,對這個人的了解比對我親爹了解的都要深入,我知道這老頭子平時就不怎麽靠譜,他說的話隻有一成是真的,其餘的九成都是靠主觀臆斷來的。但從我的主觀情緒來看,我甯願相信這幽王墓就在河南的将軍嶺。我對章老邪乎和棚子說了自己的想法,章老邪乎開始的時候是死活不同意我去河南找幽王墓:“這孩子,咋說啥你都不聽呢?這盜墓的勾當可不能幹呀,弄不好前途可就毀了……”
我明白章老邪乎的意思,雖然平時在一起沒大沒小的,但這麽多年來,他怎麽着都算是我的半個爺爺,他知道我去找那幽王墓是爲了什麽,隻是他不忍心看着我一個人出去冒險。我一把撸開了自己左胳膊的袖管,指着上面的印記對章老邪乎說道:“我們家每個人的胳膊上都有,我要是不把這件事兒弄清楚,我怎麽能安心娶妻生子?我們就這樣一輩輩傳下去嗎?”
見我這樣,章老邪乎也不再多說,隻說讓我自己注意點兒。我點頭應允,又對棚子說:“彭司令,這是本司令自己做出的決策!以後不能陪你探讨革命事宜了,本司令我要到前線去了,你要守好我們的大後方,爲将來支援抗戰做好準備,剩下的什麽也不用做,就靜候着本司令凱旋歸來吧!”
棚子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地點了個頭,轉身來開了。對于我們這樣的發小來說,我的離開會讓棚子暫時不習慣一陣子,不過時間久了,也自然會好起來……
當天夜裏下了一宿的雨,我整夜未眠。第二天,我早早地來到了我的這家書店,開門進去後,我用雞毛撣子将裏面的灰塵撣了一個淨,然後在書桌上拿出信紙,給我大爺家的堂妹寫了一封信。我在信上将自己的想法詳細的寫了出來,希望她能夠代我和家族中人解釋一下,并且我還特别有心的将書店的鑰匙也一同封在了信封中,托她在我不在的日子裏,代我打理這家書店。
我取出兩百塊錢放在身上,這些錢在那個年代是夠我花上半年的。我轉身出來,關好了書店的門,天色早已放晴,東方的太陽冉冉升起,我知道我即将就要開始另一種生活了,我的心中不由得有一絲緊張,又有一絲驚喜!
我從褲兜裏掏出那個從二手市場淘來的蛤蟆鏡戴在臉上,身上穿着中山裝,自我感覺挺帥的。在我轉身的瞬間,正好瞧見棚子站在我書店的窗戶旁,地上放着兩個被塞得鼓鼓的登山包。我有些疑惑,問道:“幹嘛?彭司令,難道是因爲舍不得我這個革命戰友,要來送行嗎?”
棚子脫下鞋,捏在手裏朝着牆上使勁兒摔了摔,把鞋底上的泥巴全都摔掉,他學着革命電影裏常有的橋段,一本正經的說道:“是呀……我舍不得昔日的革命戰友……”
我說:“你能來,我很感動,革命之火将會永遠燃燒下去,社會需要你,讓我們就此别過吧!”
棚子說:“我是來跟你一起走的!”
我說:“這是我家族的事情,弄不好還會有犧牲,怎麽能讓你攙和進來呢?”
棚子說:“抗美援朝的時候,我家老頭子一句屁話沒有,就奔赴前線去支援北朝鮮,到我了這兒,怎麽可能讓老戰友一個人去冒險?前兩天老頭子正好要安排我到電影制片廠去實習,我哪兒是放電影的那塊兒料呀!現在剛好有個理由去冒險,我豈能錯過,捎上我咋樣?”
我認真地說道:“我可是去玩兒命!”
棚子笑了笑,特認真的說:“都是爲了革命,誰怕誰呀!要是不把你那點兒封建殘餘從黨組織審查當中抹去,我彭遠征就枉爲無産階級革命者,你就當我是去探險好了!”他指着地上的裝備說,“探險不帶家夥事兒哪成?”
我們兩人到供銷社買了點吃的東西,才到火車站買了兩張通往鄭州的火車票。
那時候的火車沒有空調,開的慢不說,還吱吱悠悠,晃晃蕩蕩。那車窗子也是可以拉開的,我和棚子一路上并未多言,棚子坐在火車上閉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思索什麽。我則是看着窗子外面掠過的風景,這是我第一次做長途火車,坐長途火車的好處就是,它會穿越大河、高山、密林、荒野……這一路上你可以盡情欣賞那窗子外面的世界,仿佛是在幾十個小時内便經曆了四季一般!
我隻是看着窗外的風景,看着看着,我便陷入了沉思,我在想,爲什麽百萬人中唯獨隻有我趕上了這麽一檔子事兒?這件事兒說起來邪乎,聽起來邪乎,就連想想都覺得邪乎,但卻實實在在地發生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家族!我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變成一隻大狐狸,但管它呢,以後的事兒誰知道,還是先做好現在的打算吧,爲今之計就是趕快到河南,找到将軍嶺,進入幽王墓,看看那墓室裏是真的存在着有價值的信息……
一路上晃晃蕩蕩,搞得人渾渾噩噩,我也沒怎麽吃東西,淨顧着睡覺了。我不知道自己在火車上睡了多久,到站後,是棚子把我搖醒的,下了火車找人一打聽,根本沒有人聽說過大谷縣。無奈之下,我倆找到了公安局。當時的公安局和現在的公安局不太一樣,當時的公安局管的比現在寬,而且公安人員也更熱情。
接待棚子我倆的是一個臉上長着酒窩,梳着羊角辮子的女警察,叫方紅。這方紅雖然和我們年紀差不多大,卻是個大學生,此前當過三年醫務兵,後經部隊推薦成了大學生,大學畢業後她便被分配到了省公安局工作。她把我倆帶到接待室,然後給我們每人倒上一茶缸子白開水。
一路舟車勞頓,棚子我倆也不客氣,端起水就往嘴裏倒,惹得女接待員一陣哂笑,連忙叮囑我倆:“唉,我說你倆倒是慢些喝,白開水又不要錢,要多少有多少!”
棚子見方紅長的俊,也不見外,開口說道:“吃水不忘挖井人,方紅同志的這缸水如春雨一般滋潤了我們的心!都是爲黨和人民工作的,你對我倆就不必客氣了嘛!”
方紅聽棚子這樣一說,疑問道:“你們也是公務人員?”
棚子見這下裝不下去了,但又不好在方紅面前丢臉,就硬着頭皮說道:“不瞞你說,我們的父親都在軍政部門工作,具體信息不便透露,我倆對于盡忠于黨和人民也是懷着崇高的熱情,但現在暫時還沒有通過組織審查的這一關,相信在不久的将來,我們也一定會成爲一名合格的黨員!”
方紅被棚子逗得咯咯直笑,她說:“原來你倆不是公職人員呀?對了,我正要問你們呢,你們到這兒來幹啥的?”
我說:“我們是要到大谷縣去尋親的,但是下了火車一打聽,沒人知道有這麽一個地兒。”
方紅說:“那你等我給你倆查一下!”說完便拿着本子出去了,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方紅又回來了,她一進來就對我倆說:“你們倆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河南這兒根本就沒有大谷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