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無路可逃


杜大腸俯身在地,将耳朵緊緊貼近水缸下面的木闆,用手輕輕敲了敲,木闆傳來了“笃笃”的聲音,證明下面是空的。再仔細聽,那細微的“咔哒”聲确實是從下面傳上來的,看來這間小木屋子裏面确實另有去處。

曹尚寶将油燈遞給曹慧芸,輪開兩膀子将那水缸從木闆上移開,對杜大腸說道:“兄弟,這下面兇險未知,爲兄我先下去探探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不能上來了,我這妹妹就托付給你了,這世道喪亂,想我曹氏家道中落,一門衆僅剩下我兄妹二人,我死不足惜,隻是剩下我這個妹妹無依無靠,無人照顧,實屬讓人寒心,我即便是死也不瞑目啊,唯有将其托與兄弟才能安心!”

杜大腸道:“大哥說哪裏的話,你妹妹那就是我妹妹,不經你說我也會待她如一母同胞。隻是大哥也說這下面風險未知,作爲兄弟又豈有讓大哥一人下去冒險之理?”

曹慧芸聽了,更是不高興,她說:“兩位哥哥講話完全不顧他人感受,自己高興怎樣便是怎樣。這下面兇險未知,一個是我一奶同胞的親哥哥,一個與我生死患難情同手足,兩位哥哥若是都下去了,妹妹豈有不下去之理。要我說,二位哥哥都無須争論,咱們三人一同下去,反正留在這個世上同是無依無靠,無牽無挂,若有兇險,咱死也死在一起,若太平無事,再一同原路返回,将來到洛神縣尋個營生,也好度日。”

曹尚寶隻得作罷,杜大腸伸手将那層木闆掀開,頓時一個黑咕隆咚的洞口呈現在三人面前,在洞口邊上有一個梯子直通到下面。三人相互看了看,曹尚寶從曹慧芸手裏接過油燈,打頭兒爬了下去,杜大腸緊随其後,接着曹慧芸也爬了下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三人就踩在了厚實的地面上,杜大腸估計了一下,這個洞的深度不超過三丈。但是緊接着杜大腸便推翻了自己剛剛下的定論,因爲這個地洞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下去,并且越往前走越深,似乎是深入地下的四五丈遠的。三個人大概走了有五百米的距離,在微弱的破油燈所發出的光亮下,看到前面出現九級石階,其中第三、六、九節台階要稍稍大于其它的台階,看上去就像是三個依次排開的平台。

在最上面的台階上立着一扇拱形的石門,分左右兩扇,門上面似乎有些圖案,但是因爲時間太久,再加之燈光昏暗的原因,看不太清楚。兩扇門上各有一個門環,叼在兩個椒圖的嘴裏。那陣“咔哒咔哒”的聲音就從這裏傳出來,而且每響一陣就會停頓一會兒,然後繼續響起,很有節奏。現在來聽,這聲音明顯大了不少,三個人聽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杜大腸眯起眼睛仔細一看,發現這個門是半掩着的,左右兩扇門似乎并沒有合緊。三個人擡腳準備跨上台階,曹慧芸突然注意到腳下有東西,便疑聲道:“這是什麽?”

杜大腸一聽便也蹲下身子查看石階,發現很多方磚上都有黑乎乎一片像是苔藓類的的東西。曹尚寶用手裏的鐵鍁在石磚上戳了戳,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摳下來一點仔細看看卻被杜大腸攔了下來。

“大哥切勿魯莽,這地下是何去處還未爲可知,兄弟以前常老人講懸崖深洞多有毒物,有的東西人一沾上就立刻會死,萬一這東西有毒可就麻煩了。”杜大腸說道。

曹尚寶聽杜大腸這麽一說,吓的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嘴裏連連稱是。杜大腸從懷裏拿出一塊青色的破布,這是以前包大洋用的,那會兒不像現裝錢用錢包,當時出遠門,大洋錢票都用布包起來,一來揣着方便,二來也不容易露怯,一直到現在還有不少上了年紀的人這樣包錢。杜大腸用手隔着這層青布從石磚上扣下一點黑色的“苔藓”,三個人仔細看了很久,也沒看出來是什麽,這東西一到了青布上就碎成了粉末,完全不像是生在地上的苔藓。

杜大腸一時解釋不出來這是什麽,曹慧芸道:“不如我們再往前走走,看能不能發現其他的東西!”杜大腸和曹尚寶二人都同意,三人擡腳走上石階,突然曹慧芸腳下的石磚凹陷了下去,緊接着便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飛來一支利箭,直刺向曹慧芸。杜大腸畢竟練過幾年的功夫,好在身手還沒有縮水,一隻手按在曹慧芸的背上,一用力,曹慧芸就蹲了下去。緊接着回身一腳正好踢在了箭身上,将那呼哨着而來的箭踢了出去。卻不想回身腳落在地上的時候,咔哒一聲,腳下的石磚又陷下去了一塊兒。

這一下大家都沒有預料到,木讷的愣在原地,就等着那利箭從哪個方向飛出來了,等了半天也不見個動靜。三個人又小心翼翼地挪動了幾步,接着又踩空了幾節台階,但都沒再有利箭射出來。

三人提心吊膽的,魂都被吓去了一半兒,終于來到了最上面的這節台階上,直到走近來,三人才将這個門上的圖案看出了個大概。原來上面模模糊糊地畫着一個非常豐滿的古代女子,線條異常簡單,從服飾上來看倒不像是中原女子,最奇特的是這個女子懷中抱着一隻大狐狸,在她的周邊還有一些小狐狸,這不禁使杜大腸三人又想起了這幾天所遇到的白狐狸。

再仔細看,那門上刻畫的線條雖然簡單,但是畫中人物卻栩栩如生,特别是畫中人的那雙眼睛,仿佛活了一樣,看的杜大腸三人背後直冒冷汗。

三人索性不再去看那門上的圖案,杜大腸伸出手放在兩扇門的拉環上,看了看曹尚寶和曹慧芸二人,兩人對其點了點頭,杜大腸稍一用力,那扇石門便“哐啷”一聲打開了。

石門裏面也是黑咕隆咚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曹尚寶端着那盞破油燈走在前面,曹慧芸走在中間,杜大腸走在最後面,三人一步三頓地悄悄摸了進去。

在曹尚寶微弱的油燈光亮照耀下,三人仔細地觀察了周邊的環境。裏面雖然也和外面一樣漆黑,但外面明顯是土工作業挖出來的洞,可裏面卻有所不同,從進門開始,三人就發現裏面修的頗像是一個古建築,腳下全是由大理石鋪設而成,牆壁上也鋪着灰白色的壁磚,頂棚比較高,因爲亮度有限,所以沒能看清楚是什麽樣子。

這去路依然隻有一條,通向前方,那“咔哒咔哒”的聲音更加清晰,仿佛就在不遠處,曹慧芸畢竟是個女子,此時她已經隐藏不住恐懼,将手緊緊挽在曹尚寶的胳膊上,她似乎感覺到地獄離他們越來越近,用不了多久一個醜陋的怪物就會出現在三個人的面前。

杜大腸的祖上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再加上小時候經常聽到一些年紀大的撲人閑聊,他多少都對那些雜七雜八的事物有些了解。此時他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兒,突然就停了下來,突然面色凝重地對曹氏兄妹說道:“這裏可能是個古墓呀!”

曹慧芸本來就被自己剛剛腦子裏臆想出來的東西吓的不輕,此時又聽杜大腸這麽一說,更是害怕了,顫聲道:“你可不要吓唬人了!”

曹尚寶也道:“兄弟何出此言?”

杜達腸道:“小時候我就經常聽我們家的下人講那些民間的奇聞怪事,有一個下人年輕的時候做過盜墓賊,後來犯了事兒,被官府抓了起來,我爺爺見他是個講義氣的人,就把他救下了,此後一直在我家做下人,直到幾年前死去。以前我經常纏着他給我講古墓裏邊的那些事兒,他就給我講了很多古墓裏的所見所聞。開始時,我就覺得這裏似曾相識,現在想想和他當時給我講的基本上相同,但是各朝各代的古墓都存在差别,現在确定這裏是一個墓室應該不會出錯了。”

曹慧芸緊緊抱着曹尚寶的胳膊道:“那這裏會不會詐屍啊?”

杜大腸道:“這裏顯然被盜墓賊光顧過,我看就是有死人也八成爛成了骨頭,陪葬的物品也可能被盜竊一空了,而且像這樣的地方應該不會有大馬猴子,也不應該會關着什麽人,咱們也沒必要再繼續走下去了……”

曹慧芸道:“如果沒有人,那剛剛的聲音是怎麽發出來的……”

正說着,那“咔哒咔哒”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杜大腸想帶着曹氏兄妹轉身離開,可都說好奇心害死貓,此時他卻蒙生出一探究竟的想法。那聲音在空蕩蕩的地道裏顯得特别清晰和詭異,讓人聽了就仿佛有上億隻虱子在身上爬一樣難受,又仿佛總有一個無形的手悄悄地搭在幾個人的肩上,推着三人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

三個人在一個轉角處拐了一個彎兒,又有一扇門出現在眼前,這個門和剛剛遇到的門幾乎是一樣的,不同的是,這次門前有十六級台階,第四、八、十二、十六級台階略大一些,門關的很嚴實,上面有兩個門環同樣叼在兩個椒圖的嘴裏。“咔哒……咔哒……咔咔哒……”像是有人在旁邊打鐵,聲音無疑就是從這門内傳出來的。

三人都知道這門内肯定關着什麽,在門前站了很久,最後,杜達腸說:“看這扇門和前面那扇門相差無幾,想來台階上也有機關,我身手好一點兒,這次我走前面吧。”曹氏兄妹都點了點頭,覺得也隻好如此。

杜大腸接過破油燈走在前面,剛要上台階,卻發現這些台階的石磚上也有一片一片的“苔藓”,曹氏兄妹也注意到了,在杜大腸的身邊蹲下來仔細查看,曹慧芸說道:“真是奇了,這石磚如此平滑幹燥,竟然能夠生出苔藓?”

曹尚寶說:“依我看這斷不能是苔藓,苔藓會分瓣,你看這些東西完全是一片,像是人爲的……”

杜大腸端着破油燈向前照了照,發現越往前越少,遠處的石階似乎非常幹淨,什麽都沒有。他舉着油燈向右側照了照,發現那邊也有一些“苔藓”,但好像又有一些不同。三個人圍了上去,杜大腸提着油燈,發現這些苔藓更“飽滿”一些,說“飽滿”是因爲它和前面發現的略有不同,前面的都薄薄地貼在石磚上,而這個好像是近幾天才長出來的,而且顔色也稍稍深了一點。杜大腸用那塊青布摳下來一些放在眼前仔細看,看着看着三年個人的臉都白了,三個人同時意識到了這些東西是什麽,這些東西全都是血,是鮮血凝固之後所形成的……

曹慧芸畢竟是女孩兒,這個時候早已經吓得不行了,顫聲道:“回去吧,這裏面肯定有鬼……”

曹尚寶道:“兄弟,走吧,咱進來本來也是誤打誤撞的,沒有一探到底的理由,要是個個墓室也不可能有活人和馬猴子,說不定這裏面真的關着什麽妖怪!”

杜大腸也萌生了要走的決心,他說:“咱們是要到洛神縣謀個營生,做大買賣的,犯不上在此處丢了性命,我看事不宜遲,咱們趕快撤出去,這地方黑咕隆咚的,不定隐藏着什麽危險呢!”

三人一拍即合,掉頭就往回走,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外面“呼隆隆”一陣巨響,杜大腸聞聲一震,随即叫道不好,甩開步子就往那九級石階的石門處跑,曹尚寶也料到不好,幹脆将手裏的鐵鍁丢掉,夾起曹慧芸跟着杜大腸的屁股後面就跑了出去,三人來到門前将石門拽開,然後一下子全都坐在地上愣住了。

果然,外面的隧道塌方了,把出去的路全都堵上了,三個人被徹底困在了古墓裏。曹尚寶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完了,咱仨被盯上了……”

曹慧芸有些害怕:“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面?”

杜大腸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他說:“不到最後一刻不能放棄,咱們往深處走走,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出口!”

曹氏兄妹覺得也隻好如此,三人由原路返回,一路上杜大腸肚子裏開始嘀咕起來。他想此時此刻他們的一舉一動肯定都被什麽玩意兒監視着,這古墓裏一定有什麽東西存在,如果說九級石階上面的血都是當初殉葬的時候留下來的,那這些才剛剛凝固幾天的血又是怎麽一回事兒?爲什麽别的地方沒有血,隻有那台階的石磚上才有血?這地洞鑿通了這麽久,爲什麽早不塌方晚不塌方,偏偏要等到他們仨人決定離開的時候才塌方?肯定是有什麽東西在這墓地的某一處地方看着他們,見他們要走,就将外面的隧道封住,目的就是想要将他們困死在裏面。難道這裏面的東西也能夠聽懂他們說話?如果這樣,那三個人交流起來就需要格外注意。而且從那石階上新鮮的血迹來看,不久之前也有人來到過這裏,可這樣又出現了兩個問題,那兩隻馬猴子一直都在上面,什麽人能夠在不驚動它們的情況下鑽到這洞裏,難道這洞裏還有其他的入口?而且這洞裏雖然隻發現了大量的血迹,卻沒有發現一具屍體,就連一塊兒骨頭都沒有,這也是相當奇怪,難道是被什麽東西吃光了還是怎樣……

杜大腸悄悄将心中的疑惑與曹氏兄妹說了,曹尚寶轉了轉眼珠,低聲道:“難道這兩隻馬猴子還沒有死?它們醒來了,發現我們下到洞裏,就想辦法将這出口給堵住了,目的是将我們困在下面,待我們疲勞之後再下手。”

曹慧芸道:“如果真是這兩隻馬猴子,它們能夠在咱們好不察覺的情況下進來堵住隧道,就說明這墓室裏面還有其它的出口,咱們隻要找到這個出口就能夠出去了!”

杜大腸道:“雖然現在有點兒後悔沒聽那書生的話,但說什麽都爲時已晚,如今我能隻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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