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生長，都有自己的軌迹可尋。即便是幽魂，也不可能對一個人的記憶動手的。

這是如鐵的真理，永恒不可打破。

即便是通過催眠讓一個人忘掉一些事情，但是也隻是将這部分記憶潛藏在他的腦海之中了，并非是徹底的抹去。

但是，此時他看到的記憶，卻是模糊一片。

這就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江晨暮已經蘇醒了，并且在竭盡全力的反抗自己，這才造成了記憶的混亂。至于另外一種，就是有人在他的記憶上面動了手腳，将這部分記憶全都抹去了。

江晨暮現在睡得很安詳，雖然臉上的表情很豐富，但是他很清楚，這是在夢境之中的正常體現。他并沒有反抗自己，還沉淪在夢境之中。

也就是說，隻有第二種可能了。不過，相比較之下，他更願意相信是江晨暮已經蘇醒了。

抹除記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種手段到底有多麽恐怖了。

“這小家夥身上的謎團，還真是不少啊。”那黑影長歎一聲，不過是面容而已，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的。

江晨暮雖然是天師府的弟子，但是他的父母，不過是兩個普通人而已，抹掉了就抹掉吧。

這漩渦隻能将景象呈現在他面前，卻是無法傳遞聲音。不能看到面容，也就意味着，他無法從口型判斷他們的交談内容了。

“那就繼續往前走好了。”黑影躊躇片刻，揮了揮手。

五歲的内容，雖然看上去有些特别，但是他想要找的東西，應該不是在這個階段。

随着他手臂的擺動，漩渦中的場景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隻是，在夢境之中，卻還維持原狀。

看着近在眼前的母親，江晨暮的雙手十分顫抖。他勉強自己，擺出一副鎮定的模樣。

“就這麽決定吧，再拖下去，對他來說，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一個身穿中山裝的男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看着江晨暮，寵溺一笑。

江晨暮想要站起身，但是父親的一隻大手卻按在了他的頭上。

強烈的疲倦瞬間傳遍了他的四肢百骸，此時的他，就好像是和别人鬥法三天三夜似的，不管是精神還是體力，都嚴重透支。

“爸……”江晨暮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呢喃，在睡着之前，他看到父親的臉上有一絲凝重的神色，不過，卻還是沖着自己笑了笑。

那眼神中，有一絲不舍。

江晨暮再也無法睜開自己的雙眼，此時的他，沉浸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他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感受到，就好像是，靈魂。

他見過的靈魂太多了，卻始終都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五感全都消失，此時的他，完全斷絕了和外界的聯系。

“是夢境發生了變化嗎？還是說，是其他原因？”江晨暮喃喃的說道。

但是，卻沒有人回應他。

寂靜！黑暗！

這兩個元素，徹底的包圍了他，好像是一個洪荒野獸，要将他吞噬似的。

在他睡着的時候，他好像看到爸爸說了一句話。但是，那時候他已經完全聽不到聲音了。

“那好像是……有人在窺視？”江晨暮嘗試着用自己的口型去分辨這句話。

但是，當他猜到這句話的意思時，卻不禁愣住了。

爸爸到底發現了什麽，難道說，自己會陷入現在的情況，都是他一手操控的？但是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啊，即便是道士，也不可能有如此的能力的。

至于窺視，難道說的是自己入夢的事情？

即便是對江晨暮來說，這也好像是一個神話故事似的。不過，想到這一切都是在夢裏，他也就安心了。

現在，隻能等着自己醒過來了。隻要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他唯一感到疑惑的，就是夢境的操控者。到底是誰制造出了這麽一個夢境，強迫自己去回憶以前的事情的？

他想不通，也懶得去想。如果真的有人有這麽大的能力，可以操控自己的夢境，那麽殺掉自己，絕對是易如反掌。

“還在黑暗中碼？”江晨暮喃喃的說道，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這黑暗之中到底沉淪了多長時間。或許是一天，兩天，也有可能隻是一個呼吸。

在這黑暗之中，他的時間概念已經徹底消失了。

那疲憊感又一次傳來，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他也是無法抵禦。繼五感之後，被剝奪的是他思考的能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悠然醒了過來。

但是，呈現在他面前的，并不是神鬼閣，而是自己的家。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自己還在夢裏。

“你醒了？今天你生日，你爸爸特意給你買了蛋糕。”江母坐在床邊，看到他醒來之後，立即笑着說道。

江晨暮起床之後，跑到了日曆前面。

六歲！

夢境中的時間，好像回到了正途上，他回到了六歲的實惠。但是，他卻始終都高興不起來。這也就是說，自己還是錯過了五歲的記憶。

難道說，那些記憶真的被強行從自己的靈魂中剝奪了？

看着爸媽慈祥的面容，江晨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馨。如果說和張小小在一起，可以讓他感受到普通人家的溫暖的話，那麽，隻有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才能讓他感受到家的感覺。

在爸媽的面前，他永遠都好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自從五年前，他離開家鄉，前往天師府之後，他就沒有享過這樣的樂趣。别人家的孩子躺在父母懷裏撒嬌的時候，他卻在全心全意的學習道術，學習如何繪制符咒。

“都是假的嗎？”江晨暮喃喃的說道。

明明知道這不過是夢境而已，他卻還是想要永遠留下來。他想要将自己沒有體會過的溫暖，全都補回來。

還有幾年，就是自己前往天師府的日子了，他一定要想辦法，改變爸媽的決定。他要留在爸媽的身邊！

“晨晨，生日快樂！”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聽到這聲音之後，江晨暮眼前一亮。

這是楊夢涵的聲音，難道說，她也和自己一樣，經曆了這些事情嗎？

不過，當他看到進來的女孩兒時，臉上的表情卻瞬間僵固了。

這是一個和自己看上去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兒，看來，是記憶中的楊夢涵。

“晨子……”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江晨暮呆住了，他努力的想要抓住這個聲音，但是那聲音卻越來越飄渺。好像，眼前的才是真實的，唯有那聲音，是虛幻的而已。

“晨子……”

江晨暮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拳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現在，他不在乎什麽真假，他隻知道，爸媽就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甯可自己永遠不會醒來。

吃着蛋糕，他卻覺得索然無味。

“假的嗎？”江晨暮喃喃的說道。

江父聽到了他的話，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長的說道：“沒有什麽真假，隻要你能看清楚，那麽一切都是真的。”

“咔嚓！”

這話音落下，好像是有什麽東西碎了似的。

周圍所有的景象，好像都變成了靜态的。最終，宛若一面鏡子一般，轟然破碎。

江晨暮就處在這鏡子的中間，不知道何去何從。

“隻要能看清楚，那麽一切，都是真的。”江晨暮喃喃的說道。

此時，神鬼閣中，那黑影更加的氣急敗壞。

“沒有！”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麽，不過聽他的語氣，顯然是失敗了。

他将江晨暮的記憶翻了個遍，卻始終都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甚至到了最後，竟然連江晨暮都不見了。

而這一切，都是從五歲那年開始的。

換句話說，他五歲的記憶，全都消失了。而他之前的記憶，也不是黑影可以接觸到的。

就在他準備進一步探究的時候，卻看到了江晨暮那掙紮的表情。

顯然，他已經快要醒來了。

“唉，還是失敗了。”黑影長歎一聲，擡手一揮，面前的漩渦瞬間便變得支離破碎。

這次之後，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會有第二次機會。不過，如果他想的話，那麽随時都可以讓江晨暮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他打量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悄然飄到了門口。

就在他離去的那一刹那，江晨暮醒了過來。

雖然精神恍惚，他卻還是看到了那飄然而去的身影。那身影，讓他覺得無比的熟悉。

“果然，真的是一個幽魂嗎？”江晨暮喃喃的說道。但是，到底是多麽強大的幽魂，才能掌控自己的夢境？

不過，這些東西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内了。他真正重視的，是爸爸說的那句話。

隻要看清楚，那麽一切，都是真實的。

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在對自己說？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回過神來。那不過是一個夢境而已，或許，正是那黑影，将自己帶到了夢境之中，讓自己對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産生懷疑。

難道說，這就是他的最終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