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中午,本來正應該是陽光刺眼的時候。
這時,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層薄薄的白雲,正好擋住了陽光,無形中讓人們在戶外更加舒适了。
定遠侯鄭聯不停地從林勝利廠長,幾大董事身邊來回飄過。
如果能把整個場景拍攝下來,然後放快進鏡頭,那麽滿場都會是他的身影了。
随着時間的推進,大家開始更加放松了,在草地上,大家不分你我的開始聊天。
這時候,青草的另類芳香彌漫在整個空氣裏,每個人都感覺不錯。
三爺鄭斌不知道正在和李子強董事說些什麽,這兩個人不時的仰天大笑——
與此同時,潘婷的爹爹潘擇臣和她三哥潘峰正在陪着梅樂芝經理細聲交談,他們看了一眼嚣張的鄭家兄弟,沒有理會他們,繼續向梅樂芝經理探聽關于銀行的事情。
潘家的家主潘擇臣也來了,陪他的是三公子潘峰。
自從整個家族都到了笨港後,潘家的家主潘擇臣真就把全部生意都交給了兒子,該買還是買,該賣還是賣,原先的商路大半還都在,隻要有了貨源就什麽也不怕了。
再說,他們還是整體性搬家,有很多掌櫃的陪同,生意上也不會出現什麽亂子。
當日子還是如以前一樣開始了後,潘家家主潘擇臣卻感覺到有些無聊了。
這裏多了一份忙碌,少了一份按部就班;多了一分雜亂,少了一份運籌帷幄。
在廣州時,大生意都是有規律和季節約定的,不是亂來的。
北風起時,正是做生意時,把平常囤積的貨物拿将出來——
南風起時,正是收船之時,大家清算一年的收益。
當然也可以多次出海,那些不過都是了了的中下等商戶罷了。
但是到了這裏後,潘家家主潘擇臣雖然是住在了大院裏的樓上,他都能感覺到大兒子和衆人們的忙碌。
在這裏可以做的生意實在是太多了,漢唐集團好像完全沒有季節的觀念。
當然,他們從來也沒有逼着誰來做生意,他們喜歡搞信息發布,原先在海關大樓的外面,那有叫什麽“信息欄”的地方,分成售賣和購買兩塊來貼告示。
那裏經常是人山人海了,各家商戶派出專人來觀望。
後來建起來了商貿大廳,買賣的人在那裏進出不停,幾乎是所有的商戶都在那裏擺放着樣品,有的可以零售,有的不願意零售。
再後來又出了,坐在家裏就可以知道天下商務了。
潘家家主潘擇臣越在家裏呆着,便越是感覺自己好似沒有了用處,他失去了一種淡定,更失去了一種存在感。
這真是一種難言的痛,他竟然感覺自己沒有用了?!
過去,他在廣州之時,同樣是在深宅大院子裏,但是其他大商戶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的眼睛裏,甚至官場上的一絲一毫的變化也是第一時間掌握。
了解這些後,他将如何應對,如何運作,是合作還是拆台,是選邊站隊還是送禮拉攏,這一步一步的都是要下得一手好棋才行!
什麽叫大家族的定海神針?這就是。
家有一老是一寶,怕就是指這個了。
小事情讓年輕人操勞去,大事情還得他這樣的人來拍闆!
這是一種責任,但是也是一種享受——
可是舉家搬到笨港後,他感覺自己越來越失去了這種責任和享受。
三兒子潘峰一開始搞的一系列投資,除了那個大鹽場外,其它的他就有些看不懂。
一開始時他以爲是認爲是兒子第一次獨立經商,這時賠了也是不怕的,因爲第一次虧本要比赢利對人的啓發更大。
但是越到後面,三兒子的投資回報越高,慢慢超過了大兒子的經營。
要知道大兒子可是擁有潘家百年的商路!
“實業興家!”
三兒子潘峰如實說出自己的心得。
“鹽場不必多說,那個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那個水泥廠一開始時投入巨大,一些關鍵設備隻能向漢唐集團訂購,但是現在如何?
所産的水泥開始時與漢唐集團和鄭家集團競争,但是現在呢?已經是供不應求了,僅是台灣本地就是家家蓋房了,不說那些最遠外銷到印度的了。
至于原材料,怕是過上百年,我潘家也不可能将那石山開采完畢了。”
三兒子潘峰說到這裏,爺三個都沉浸在回想中了,那大石山,一片巍峨的大石山——
潘家大公子潘琦說:“我也是看的明白了,但是漢唐集團不可能隻扶持我一家,聽聞他們在所謂的罪惡之城花蓮那裏,直接又批準了兩家,将來會不會還有五家八家的?”
潘峰點頭道:
“這個是必然,漢唐集團從來沒有讓一家獨大過!
不過這水泥便如同那糧食一樣,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要不然他們能叫它是工業糧食嘛?
隻要我等狠抓水泥加工過程中的質量,提高科技水平,那以後便會立于不敗之地了!
爹爹,大哥,想當年我家軸承廠加工出軸承來都要賠上工夫錢,讓他人笑話,呵呵,看看現在,潘家各種型号的圓柱軸承,連漢唐集團都要下大單子訂購,那些小客戶們都排不上隊了——
隻可恨那鄭家鍋駝機廠作弊,率先通過了驗證,要不然第一台鍋駝機會是我潘家鍋駝機廠生産出!
他們竟然舍得讓高技術人員連夜趕制,到底是快了我等一籌!”
潘家家主潘擇臣微笑着擺手道:“峰兒,經商時,常常是第二名更得利,不争那虛名。”
潘峰恭恭敬敬地說:“爹爹,正是。我潘家專制四十馬力以下的中小型,不與他們鄭家的中大型争鋒,反而是我等的好賣!”
潘家家主潘擇臣問了一下兩種型号的用途之後,方才明白,這鄭家不是爲了赢利,他們隻是自用,而潘家則是适用與諸多行業,當然更爲好賣了。
好的,潘家家主潘擇臣對三兒子潘峰的選擇隻能認同,他的做法是對的,如三兒子所做,他還有什麽可擔心貨源和商路的?
雖然他原本以爲這隻是一種靠近漢唐集團的手段,但是沒有想到這手段的收入占整個潘家收入的份額竟然越來越大了!
怕真是實業興家了——過去百年的經營方法要改一改了?
後來漢唐銀行成立了,他在家裏聽聞過,沒有當回事情,不過是所謂的錢莊吧。
他隻是專心看漢唐集團出版的各種所謂法律書,不斷地點頭認可,其所言皆是常理也。
隻是男女平等這一點,他不太認可。不過,他一想到現在此地男多女少,想必會偏重女子一些,但是偏重得過于厲害了。
他疼愛潘婷,也疼愛潘峰,但是如何能将兩人視爲等同?這真是笑談。
後來,他耳中聽到漢唐銀行之詞越來越多,報紙上提到的貸款也越來越多,他有些坐不住了,這可不是一個區區錢莊能夠做到的。
他走出家門,細細考察這個漢唐銀行。
他在漢唐銀行的大廳裏閑坐,觀察徐久,慢慢了解他們的經營手段。
在漢唐銀行大廳裏的一些架子上,還擺放着諸多宣傳書,他是每一本都看得仔細。
大廳裏的安保人員要不是看他是一個瘦小的中老年人,一身的裝扮,不像是歹人,而陪他那個人比他還老,可能會盯死他們的。
但是潘家家主潘擇臣哪裏顧得上這個!
他沉湎于自己的新發現中!
這裏的商機怕是更大!
他找到三兒子潘峰,要他把那個什麽商業代理之事說一下,讓他見見那幾個年輕人。
此事他事先也是知道的,本以爲是商業牙行之類的,但是他在那宣傳單上竟然也看到了有理财代理一說!
這個好啊,他當時從懷中掏出玉翠小算盤,噼噼啪啪一算。
這裏面收益甚大!
漢唐銀行隻收千五的保管費用,貸款上隻收百十的利息,而且還可以分期還款,這雖然比當年廣州幾大錢莊放錢的利息便宜太多了,但是這個收益也是巨大的!
因爲整個數目是巨大的——
潘家家主潘擇臣的眼睛開始閃閃發亮,他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麽,但是又不十分确定。
慎重,再慎重,當是在家裏憋太久了。
他對陪着他的老管家說:“你看我這個行将朽木之人,還可以重新入行?”
老管家跟他多年,從未見他如此興奮,便說:“聽聞赤嵌小學那裏有棵老樹,本來要枯死了,但是漢唐集團來了後竟然重新長出新枝來,至今都郁郁蔥蔥!”
呵,呵,潘家家主潘擇臣心裏想,此事他問過婷兒,婷兒說是因爲漢唐集團修建建築時,改變了地下水的走向,所以才這樣。
婷兒還小啊,漢唐集團定是隐瞞了祥瑞之事,怕還不是公布之時啊。
潘家家主潘擇臣又細細詢問了萬業商業代理公司的經營情況。
萬業商業代理公司經理正是本家一個精細的年輕人,讀過所謂夜校的。
他這時有些緊張,因爲前不久他囤積了一批生絲,他有信心這漢唐集團一定會大量采購,價錢一定會不斷升高!
事實上果真如此,生絲價格一路上揚。
但是前不久,上發了一個新聞,說是赤嵌農業基地培育出了木薯蠶!
說是已經開始育種,那蠶寶寶完全以基本廢棄不用的木薯葉子爲食!
萬業商業代理公司的年輕經理沉不住氣了,此事一定是真的!
他趁着價格還在最高位,連忙出貨。
萬業商業代理公司的出貨起了連鎖反應,大家跟着出貨,好在漢唐集團沒有趁機押價,大家還都是賺了一筆。
桑蠶當然以食桑葉後所吐之絲爲上,但是事實上它也可以食樟樹葉。
北方還有柞蠶,以柞葉爲食,也可以食蘋果樹葉。
事實上還有一種野蠶,可以食蓖麻葉,但是生絲産量極少,品位差,沒有人理會它。
但是,漢唐集團說培育出了木薯蠶,産絲不差于桑蠶絲!
這意味着什麽?
桑葉是要不小的成本,木薯葉是什麽?是無用的廢物!
萬業商業代理公司的經理說到這時,把自己的判斷說了,從此必會讓生絲大降價,就像漢唐集團讓雪鹽、雪糖那樣。
潘家家主潘擇臣問道:“如此說來,你将所代理的生絲都出手了?”
“都出手了,略微赢利。”
“哈哈,你們真是太年輕了,你們定是上當了。
天下第一絲永遠是湖州絲,除非他們有天蠶,食桂葉,否則是不會比過的,若是隻食木薯葉子,便能超過湖州絲,老夫從此倒着走了!”
萬業商業代理公司的經理微笑不語,心裏說,何人敢與你老人家對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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