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東方隊長的到來,讓整個杭州城爲之一震。
這倒不是因爲侯東方隊長帶領的後勤部門實力強大。
其實他們的後勤兵員明顯要比海安大隊的陸戰兵憨厚了些,弱了些,當然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關鍵是他們真的一舉殲滅了二十萬鞑虜大軍,二十萬啊,不是原先守城這些人!
關鍵是他們真的開始在西湖邊上,原先鞑虜的兵營裏駐紮了!
而一開始他們隻是白天出現在城裏,晚上出城住,現在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杭州了!
一時間,一個消息在大戶們中間流傳着,他們是真的全部占領了浙江,而且是真的開了海禁,除了進出海的貨物買賣,他們真的開始半年不收稅了,台州那面有人來彙報了!
他們不是引蛇出洞——事情正在發生着變化!
還是在前幾天吧,漢唐集團海安大隊陸戰隊快速占領了杭州時,杭州這座千年古城幾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陸戰隊的這種打法和這種節奏,還不是他們能接受得了的。
接着,大戶們沒有等來想象中的劫擄,隻看着他們清除掉了當地的官員後,好像接着就啥事情也沒有了。
他們發出布告,又着人舉着一個物件大聲喊來喊去,所有事情是弄明白了,但是他們說的是真的嗎,那些傳聞真的可信?!
大戶們互相商量着,聽聞過漢唐集團做生意講信用,但是這不是重要的地方,占了杭州就是謀反了,什麽時候聽過商人謀反成功的?哪怕他們是一群商人!!
他們到底會在這裏停留多久?
還有半年不收稅,那大軍吃什麽?
突然打開海禁,怕是想讓我等拿出私貨來啊,呵呵,這明顯是引蛇出洞啊。
他們越不來搶,大家想的越多,種種可怕的陰謀都一一從他們口中說出,但凡是在江湖中曆練過的人,哪個沒有見過騙局。
大戶們着人盯着那個所謂的鮑參謀,什麽叫軍管時期他們聽不明白,但是誰是管事的,他們弄得很清楚。
他們發現他領着一個兇悍無比的衛兵,每天東走西逛,怕是他第一次看到這麽美麗的杭州大城吧,驚呆了吧??你就好好玩吧——
但是很快他們收到了一封信,說是要疏浚西錢水道和西湖,可以在以後收費,三十年不變,還先到先得!
哈哈,果然是開始要錢了,大戶們說實話都松了一口氣,大家面色輕松地談着該送多少銀子爲好,送完銀子,再把少量的貨物出海看看,剛收完錢,總不能馬上翻臉吧?這樣多多少少就賺回部分銀子。
甚好,隻要不亂殺人,哪怕他們拿了銀子就跑了呢。
就當這是人生的一個劫難了,欲成就大事者必受種種磨難嘛!
但是湊銀子是一個慢工夫,大家正在商量着,當然沒有人去理會那個什麽招包了。
張、陳、宋、郭、王、劉、李、楊等八大家族,一直号稱是杭州八大頭商,當然,在士族和官員的眼裏,他們啥也不是,但是在民間百姓中威望極大。
其中頭四家開辦了杭州的四大絲織作坊,合起來便占了杭州絲綢生産總量的六成。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郭氏家的主掌之人,他姓名爲郭勿語,但是他的外号卻叫“随便說”。
以前說過,一個人的名字很可能叫錯,但是他的外号一般都錯不了的。
果然是郭勿語第一個發言,說:“他們漢唐集團想要我等的一些銀兩,這好說,不用轉這樣一個大彎,若是真讓我等出海才是正道!”
好吧,調子定下來了,那麽需要多少銀兩呢?鞑虜來了,交了十八萬兩白銀,換得家家人員安全,這漢唐集團可比鞑虜厲害,那麽要不要加倍呢?
郭勿語直接說:“我看不用了!”
他一甩直裰的下擺,站了起來,把手中的倭人折扇“啪”的一收,指着窗外的西湖說:“我見那個鮑參謀的格局不大——疏浚西湖的費用不過三萬兩,算是疏浚西錢水道,也不過——這二百噸海船是多少石——”
“兩千石!”有人補充道。
郭勿語用扇子打了打手心,說:“這樣的話,花費高了些,也不過三萬兩,這兩樣才是六萬兩!”
宋家的主掌之人輕聲笑了,說:“郭随便,你打算讓大家集上六萬兩銀子去?你不怕連銀子帶人都給我等丢去門來?你有車跑,我等沒有。”
衆人轟笑。
郭勿語特别喜歡車,家裏有四五輛雙輪馬車,本來都備有馬匹的,但是讓鞑虜強征去了不少,家中大大的馬廄裏現在隻剩下一匹馬了,他甚是珍惜,再也不駕出來行走了。
郭勿語知道大家還有其它看法,于是讪笑着坐下,說:“但聽大家所言,但聽大家所言。”
有人挑頭說話,這個商談的局面就打開了,大家開始約定總數了。
杭州地區的先民早四五千年前就已從事養蠶紡絲。
吳越時,杭州的絲織品“越羅”、“吳绫”已被列爲朝廷貢品。至唐宋,杭州的絲綢已被贊爲“天下之冠”。
杭州的絲綢織品有绫、羅、紗、紵、絲、絹、綢,花色紛繁,工藝精美。
各種絲織作坊數不盡數,更别提家庭式加工的了。走到小巷中,幾乎能遍聞織機聲了。
可以這樣說,這裏是可以左右世界絲織業的地方,可以加工出具有美豔絕倫的圖案,可以讓絲如蟬翼的地方,但是竟然能讓鞑虜吃得死死的!
先不說大明那些二貨們玩海禁,他們多半是偷着走私,以公濟私是常态了。
但是鞑虜這幫子剛擺脫部落氏族文化的二貨們,竟然也能有樣學樣,學得還更好,是真禁海啊。
要不然現在看那杭州城,哪有一個正了八經的港口,全是破破爛爛的。
侯東方隊長來到杭州時,鮑威參謀親自到碼頭接他。
兩人在碼頭上熱烈握手,場面很有真情。
西錢水道根本借助不上,他們的後勤物資隻能先從幾個臨錢塘江的城門處上岸,然後再去西湖邊的軍營。
他們後勤部門自己帶了一些簡易的碼頭設施,他們的後勤兵們在原有碼頭的基礎上,三下五除二就建起來了一個簡易的新碼頭。
接着他們把鍋駝機汽車一輛一輛的泊運上岸,一共隻有四輛,有兩輛被馬旁經理留下了。
然後又是馬拉四輪車,馬匹也被運上了岸。
最後開始下擺各種物資了。
這是一次整體搬遷,從現在開始杭州就是漢唐集團安保大隊的陸上大本營了,或者說是一個大釘子更好。
後勤兵們駕駛着讓杭州人看不懂的物件,沿着預先勘測好的路線,轟隆隆地在杭州城内行走,場面驚人且壯觀。
鮑威參謀說:“老侯,你看這杭州人見識明顯要大一些,見過鍋駝機汽車竟然不太害怕。”
侯東方隊長說:“看看吧,哪怕是手工業發達一點的地方,也會讓人見識多一些。”
鮑威參謀苦笑着說:“見識多?我的第一次發包就失敗了。來,我們好好談談。”
正當兩個人勾肩搭背地琢磨着如何對付這些商人大戶們的時候,一個自稱叫郭勿語的人來了。
他首先言道,各商家有心,要捐獻三十萬兩白銀犒賞大軍。
接着又說各商家都有一批存貨,想盡快出海。
此人說話流暢,不卑不亢,但是言語間總是偷看兩人的表情,讓人與他交談時感覺不爽。
鮑威參謀說:“我這裏從來不接受捐贈,你給我了,我也沒法子下賬,這麽多貴重金屬,我也沒有法子揣兜裏。說說看,你們爲何不接包呢?”
“——”
侯東方隊長看到郭勿語不肯發言了,便想,這個時空,他們要是能馬上與我們平等對話,那才見了鬼呢。
侯東方隊長笑笑說:“你回去吧,告訴大家,我們這裏是軍管,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隻要不違反了我們的規定就行。”
鮑威參謀也笑着說:“是啊,那些規定都在宣傳欄裏貼着,過兩天還有有線大喇叭上馬,記不住也沒有關系,基本都是做人做事的常識。”
郭勿語一時見這兩人好說話,張口就随便說:“不知道兩位大人,那樣式神奇的四輪馬車,可以在哪裏買到?”
鮑威參謀和侯東方隊長對視一眼,想,這人還能叫郭勿語?上來就問我們軍用品在哪裏買——
鮑威參謀想了想說:“杭州城内小橋太多,我們那種大型運輸四輪馬車行走困難,好容易才找到合适的道路。不過要是小型的到也能适用——但是你得去熱蘭遮城的紅星工業區定制,弄不好他們能要你高價。
私人訂制,總是要比普通貨貴一些。”
郭勿語連連揖手,表示感謝,他其實是要給跪的,但是漢唐集團的人從他進門來就不讓跪,直接把他按到椅子上了——這些人的力量真大!
郭勿語說:“在下必将說服衆人第一批貨便發往台灣!”
鮑威參謀想了想說:“那你還要多帶些銀兩,估計你們想買的貨物太多了。”
兩人把郭勿語打發走後,又開始商量起來。
不過說着說着,兩人忽然明白了,是啊,咱是軍管啊,咱把治安管好了,把進出口稅管好了,剩下的事情讓杭州人自己操心不行嗎?!
對,咱就發包,以後什麽市政建設都這樣,沒有人接包就停着,他們不急我們急什麽??
侯東方隊長補充了一句:“咱們是軍管,但是也不能不去引導,比如這一次如果全讓他們去一趟台灣,或許比我們說服命令的都要強。”
鮑威參謀也拍着大腿說:“就是呢,咱們去管該管的,等着總部把我們需要的行政人員送來,我們這裏就是走發包的路子了,誰去爲他們亂操心,但是他們見識上的不足部分,這個我們當然還是要負一些責任來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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