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但理是東印度公司的宣教師。
前天他在新港社剛剛宣講完教義,并給社裏的學寮上了幾堂荷蘭語課。本來這裏有一名傳教員,是從士兵中挑選出來的兼職。他學習過基督教義,也認識一些字,算是士兵中的精英了。隻不過似乎像一些荷蘭低地人一樣,不那麽虔誠。他經常停下傳教和授課,私自回到熱蘭遮城或赤嵌街道上喝酒,甚至還有過可恥的醉酒。更可惡的,他還吸煙!
人的身體是神的殿,本來要好好的愛惜。可這個傳教員把神的殿弄得整天酒氣熏天不說,還烏煙瘴氣!
如果不是新港社、麻豆社、蕭隴社、目加溜灣社、大目降、大奧班、以及大武壟等社都需要傳教員,他早把那個士兵開除了。
倪但理從赤嵌出發,向熱蘭遮城走去。
那個家夥不在赤嵌地區。
赤嵌過去隻是個小村子,當前任總督強令将明人移民統一安置在這裏後,慢慢地開始繁榮起來,不亞于熱蘭遮城旁邊的平民聚集區了,還出現了不少小商輔。聽說這裏還可能再興建一座城堡。
倪但理一邊走一邊想:“盡管我不同意尤羅伯牧師的一些做法,但也許我真要好好向他學習一點:多培養原住民做傳教人員。”
但随即他又想起一件讓他一直頭痛的事。
總督一直要求他們不但要傳教,還要同時兼職教民的稅收和審判工作,要不是他和其他宣教師強烈反對,他們還要檢查核對附近所有居民的稅收情況!
這些都是俗吏做的事,和他們的身份嚴重不符……每一次教民來到教堂,聽完他的講義後,還要把各種交稅的物品留在教堂裏,這讓他心情沉重。每一次發給教民們完稅單後,他又有一種犯罪感,好像他是在銷售贖罪券一樣。他不是在賣贖罪券,但是如果讓伊拉斯谟那樣的人知道,還不知道會編出什麽嘲笑他的段子。
要知道伊拉斯谟是個人文主義學者,連推銷贖罪券的教皇尤裏烏斯二世和利奧十世都敢嘲弄。
可是,又不能不聽從公司的安排,沒有公司,他們就不會把主的光輝傳播到這裏。
他慢慢地向熱蘭遮城走去,已經是下午了。他有信心在傍晚到達。
忽然,他看到了那個傳教員。
他步履蹒跚,好像跑了很久。臉色看上去,像是遇見了死神。
“你怎麽了,我的孩子?”
他看到了倪但理先是眼睛一亮,然後又是一片死寂。他搖着頭說:“魔鬼,真的,魔鬼來了。”
“魔鬼?”倪但理連忙在胸口劃了個十字,這個可憐的孩子受到驚吓了,“範堡牧師不是在熱蘭遮城嗎?”
“他死了,我親眼看見他被一道氣浪打翻,一動不動。”
“上帝啊,今天是懲罰之日嗎?”倪但理看見他站都站不穩了,“孩子,你要到哪裏去?”
“找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他們?你指的是那些魔鬼嗎?”
“是的,他們足有一百多人,都是圓圓的腦袋沒有頭發,瞪着巨大的黑眼睛,嘴裏不斷地發着咒語,臉上還帶着獰笑。手裏拿着短短的死亡鐮刀------上帝啊,我的朋友斯諾克,就在我前面死去,他整個頭都爆裂了------啊!”
他說完後無力地癱軟在地上,不停地大哭着。
倪但理摸着這個被吓壞的人的頭頂,默默地爲他祝福:
世人都犯了罪,都将面臨永恒的審判,但神愛世人,爲我們預備的神子耶稣做我們的替罪羊,他是末世方舟。神的心意願意每個人都登上“方舟”得拯救。
然後,他昂揚起自己的頭,整理了一下教服,堅定地向熱蘭遮城走去。他的心裏默默地念着:
“耶和華必在你前面行;他必與你同在,必不撇下你,也不丢棄你。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惶。”
在随後越來越多,不斷向赤嵌方向湧來的人流中,他顯得十分另類。
突然,天空傳來一陣嗡嗡聲。一個奇怪的東西出現在空中。本來混亂的人群更加混亂了。
倪但理一時間也想跑,但強行忍住了。他右手緊緊握住胸口的十字架,用力之猛,以至于十字的邊緣紮破了他的手心。手心的疼痛,讓他劇烈跳動的心髒穩定了一些。
他大膽地注視着那個飛行的魔鬼。他看清楚了,那個家夥說的沒錯。
那個魔鬼真的是圓圓的腦袋沒有頭發,隻不過腦袋是紅色的,而且亮晶晶。他正瞪着巨大的黑眼睛左右觀望。他伸直腿坐在一個椅子上,頭上用繩子系着一片雲,身後是一個大大的圓環,正是它發出嗡嗡的聲音。
倪但理高舉着手裏的十字架向着那個魔鬼喊到:
“看哪!上帝的帳幕在人間。他要與人同往,他們要作他的子民;上帝要親自與他們同在,作他們的上帝。上帝要擦去他們一切的眼淚;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爲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你因罪孽衆多,貿易不公,就亵渎你那裏的聖所。故此,我使火從你中間發出,燒滅你,使你在所有觀看的人眼前變爲地上的爐灰!”
那個飛行中的魔鬼好像聽到了什麽,他在倪但理頭上盤旋着,還降低了高度。魔鬼瞪着吓人的黑眼睛怒視着倪但理,好像在責怪他爲什麽不會感到恐懼。
此時,倪但理的心跳卻變得平穩了,甚至露出了微笑,他舉起雙手高聲喊到:
“奉耶稣基督的名捆綁魔鬼撒旦一切作爲,讓魔鬼撒旦離開我!離開我!”
那個飛行魔鬼盤旋了幾圈後,看到無法吓退自己,慢慢地離開了。臨走前還好像對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倪但理能清楚地看見那魔鬼手上的皮膚是黑白相間的。
伸出一根手指是什麽意思?魔鬼的暗示?他頓時警覺起來,大聲的念出一段話來:
“你們要靠着主,倚賴他的大能大力,作剛強的人。所以不是我們自己本身能剛強,乃是因某種原因而成爲剛強;我們留在主裏面,他的剛強就成了我們的剛強,我們在他複活的大能裏才能剛強有力!”
可惜的是,他逼退魔鬼的畫面沒有人看到。他周圍的人早都跑光了。倪但理神情莊嚴地望了望熱蘭遮城的方向,邁着更加堅定的步伐前行。
劉海洋心滿意足地往回飛着,他已經完成了初步的偵察任務。
劉海洋,從國内一家二流大學裏畢業,學化學工程專業。穿越前38歲,做過多種工作。穿越前正苦苦地在上海郊外一家小電鍍廠混日子,沒有女朋友,也沒有房子,與别人合夥租住。工資不高,但活兒也不累,還有點業餘時間。
通過朋友介紹,他參加了上海華銀航空飛行俱樂部,花了幾千塊錢弄了個動力傘飛行證書,休息時間裏兼職幫廣告公司做飛行廣告,能多掙點是點,但離買房子還有相當遠的距離。外鄉人想在大城市安家很難。他果斷地參加了應聘,也果斷地參加了穿越。
他在應聘時介紹了自己的特長,提到動力滑翔傘的事情。這提醒了某個決策人,這種簡便易行的飛行工具正是穿越者們的大殺器啊!别總想着有直升飛機就萬事大吉。
當時還探讨了一下輕型飛機的問題,可最後的結論是,輕型飛機就是個雞肋。再說它完全可能在穿越後的幾十年内解決。
“我還不會開車呢,先會開飛行器了,您說它難學嗎?”劉海洋在面試中回答孫德發關于難不難學的問題時說,“關鍵考證時要花一些錢,什麽完成動力傘教學培訓大綱内容,并通過理論考核和飛行考核的,每一步都要錢,錢。好像國外不需要這些……”
“到菲律賓那邊,你就是我們的飛行教練了。”孫德發當時許諾說。
穿越者們帶了四架動力滑翔傘,又多帶了些相關配件。動力滑翔傘也不重,一架也隻不過三百公斤。發動機是兩沖程機器,加普通汽油,93,97都行,但要摻混一種合成機油,比例一般30:1或40:1。油箱是7升的,油耗約爲每小時4升。
有一個老外閑得無聊,曾用昂貴的轉子發動機的動力傘,飛越過珠峰。
本來在穿越前劉海洋利用在俱樂部的關系,培訓了幾名有這個愛好的穿越成員,但畢竟他們還是新兵,輕易不讓他們飛行。
比如攻打熱蘭遮的今天,風力測試有三級了,遠超動力滑翔傘教學培訓大綱上必需在二級以下的要求,因此隻能讓他這個教練上了。
劉海洋随着支援隊上岸後,和他的隊員找了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安裝好動力滑翔傘。他周圍都是民兵,一點也沒有擔心安全。
劉海洋檢查了一下輪子,框架,腳操縱棒,動力系統,傘衣和吊挂,沒有什麽問題。他開始滑跑,由于地面不平,有些蹦跳,這沒關系。滑跑一定要逆風,油門要适中,不能全油門或油門過小。
他等傘衣升到頭頂後,在速度适中時蹬兩個腳操縱棒,使後緣向下彎,迫使空氣從前緣出來,将向下折的前緣吹開,待所有的傘衣氣室都充足後,它放掉腳操,略一加速,動力滑翔傘順利地升上了天空。
劉海洋的升空讓熱蘭遮城裏的人全體崩潰,他們哭嚎着從後門向赤嵌方向逃跑。海裏的魔鬼可怕,地面上的魔鬼更可怕,那麽天上的呢?這絕對真是世界末日降臨了。
劉海洋懶懶地在熱蘭遮城上盤旋着,滿意地看着四處逃竄的荷蘭人。他不斷地向伍堅強彙報着城裏的狀況。感到城裏沒有什麽人了,便順着他們逃跑的路,晃晃悠悠地追了上去。
一路上,他的出現加快了人群的逃亡速度。劉海洋覺得自己是一隻巨大的鷹,下面的人是一群逃跑的綿羊,哭哭啼啼地跑着。
“沒事的,”他心裏想,“我隻是看一看你們跑到哪去了,不會傷害你們的。”
他的步話機沒有信号了,他知道自己超過了十公裏範圍。
不得超過聯系範圍,不得低于三十米,這是他出發前得到的兩個命令。
他剛要回轉時,卻聽到地面上有人高叫着什麽。他慢慢盤旋了幾圈,看見一位穿着黑袍的家夥,舉着手對他大叫。
叫什麽?他努力聽了聽,也沒聽懂。也許把他當上帝了吧。劉海洋不耐煩地飛走了。
不知道要感謝書友大大Yezhongye多少次了,每次感到成績不好而有些絕望時,我都要看看您的打賞。因爲這樣總會讓我自信,讓我知道有人很喜歡我的小文。同時也感謝書友大大自由飛翔的鳥。
希望得到您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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