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三兒心中有些惱怒,幾番追問之下,郭盛見不是事,就将肖遙那日江上所做的詩詞了。祝三兒大是鄙薄,道“你既是向往那田園無憂的日子,何必又去做那商賈的行當?似你這般淡泊的隐士,我倒是次見着。”言下自是不信。
肖遙心中暗歎,暗暗猜測,若是祝三兒在後世待過,定會送自己兩個大大的字——裝B!眼見郭盛已是尴尬,武松卻是面色惱怒。隻得輕輕一歎道“三哥,弟我并無大志,本不願摻和到那些什麽權利紛争之中。今日更是已經有了兩房妻子,隻想平平淡淡自由自在的,伴着她們到老也就是了。”
眼見祝三兒眉頭一豎,連忙擺擺手,接着道“三哥且聽我完。”祝三兒重重哼了一聲,擡手将杯中酒飲了,硬邦邦的道“你!”
肖遙一笑道“隐士也好,平民也好,俱皆離不了衣食住行。我雖向往山水之間,但總不能餐風飲露,不飲不食吧。若隻我一人也還罷了,怎麽也好對付。但今時今日,我縱不爲妻子兒女着想,也要爲那些個随我之人想想吧。總不能讓所有人都跟着我去修仙吧。”着,伸手舉杯飲了。
祝三兒雙眉一軒,旋又沉默。肖遙接着道“弟非是神仙,隻不過一凡人罷了。所以天下事弟管不了,也改變不了什麽大局。隻想讓自己身邊的人,讓自己親近的人,讓自己認識的人,都盡量過得好一些;隻想在碰到不平事,在遇到需要幫助之人時,能盡上一份心意,不至于連自己都養不活,空自悲歎嗟夫。以至于兩眼俱皆不平事,空掬辛酸淚一把。三哥你與我大哥,沙場征殺,往大了,那是報效國家。往細處,其實就是保家安民。那弟所做所行之事,又與你們有何相悖之處?無非是你們從大處做,我從處做而已。”
到這,頓了頓又道“弟不求名利,卻也不排斥名利。做我想做之事,爲我當爲之行。順其自然,順勢而爲。任他東西南北風,我自巍然坐中央。弟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的朋友,我便傾其所有去幫助他,我的敵人,我便百倍的報複于他!便如今日之事,杜公與雖倒了,但真正害的我家破人亡的人,還逍遙法外!自那日起,我便誓,我不會再讓自己處于那麽被動之地。我不會再讓人殺就殺,罰就罰。我将盡力積攢自己的實力。入朝爲官,雖能很快的有了權利,但是置身其中,隻每日的勾心鬥角,互相傾軋,便會耗盡一個人的心力。還能剩下幾分心思,真正的去做些實事?”
祝三兒聽到這裏,不由的輕歎一聲。郭盛、武松俱皆若有所思。肖遙看看他們又道“我不做官,但并不代表沒有所爲。要知自古以來,權錢總是不分家的。便是做官,也要迎來送往,以利結之趨之。便如種帥來,每次戰後請功,若是不給那些個京中大佬帶些個土産之物,早被人诟病無數了!積毀銷骨,若無銀錢資本開道,便是爲官了,又能走出多遠?我當日之所以插手商賈之事,便是要先聚集資本。自今日後,我不會再親自參與,隻需尋一人代我行事便可。待到有了資本,多多做些實事,既能幫助他人,又能宣揚自己名聲。如此,我遊離于官場之外,不在其中,便沒了利益相侵的矛盾,減少了許多被人陷害的危機。到時,以利結之,以心交之。再加上一薄名,雖然于外,但隐形的實力将會變得無限大。那時,又有誰敢再來欺我?那時,我也才能真正的過上自己向往的,那種恬淡的生活。這,便是弟的心思了。三哥以爲然否?”
到這,肖遙方始停下。他一直以來,從未如此清晰的将自己的規劃向外人訴。便是郭盛等家人,也隻道他是偷閑混日子而已。直到今天,眼見種師道施了大恩與郭盛,又見郭盛遠行在即,怕他擔心,這才一一道出。完之後,便是肖遙自己,也是有一種輕松的感覺。
旁邊三人聽的他這一番話,俱是心中震動,各有所思。隻是對肖遙往日的行事,倒也是終于明白了,對他今後的目的,也算是心中了然了,不複先前的猜疑。
郭盛此時實是最開心的,兄弟能如此清晰的安排準備,以他的本事,自是終有做到的一日。自家妹也算是終有了依靠。眼見祝三兒已是滿面黯然,唯恐他再心生芥蒂,便哈哈一笑道“三哥,二郎,武松兄弟,今日本是喜慶日子,如何來這些個煩心之事。來來來,咱們且盡今日之歡,明日分手之後,尚不知何時才能再聚,咱們今晚便不醉不歸了!”
祝三兒心中暗歎。方才肖遙一番話。其中很多關于官場之中地環節。他其實平日裏也是有所想及地。隻是戎馬倥偬。他本身又是個粗爽地性子。便未深思下去。隻是每每看到大帥接到京都地信報。那緊蹙地眉頭間。化也化不開地愁緒。和無數次人後對朝局地嗟歎。讓他深深地明白。肖遙所言實是精明之舉。
擡頭看看這個年輕人。想着種師道當日地評價。不由喟歎。自己這般粗俗性子。卻是終不能像他這般彎彎繞繞。一切便随他去吧。想着。應着郭盛地提議。終是舉起了酒碗。對着肖遙道“二郎。我是個粗人。也不知你地對是不對。方才所言也隻是爲了大帥。和你都好之意。你勿要介懷。既是你早有斟酌。我也不再多勸了。無論怎樣。你我兄弟之情不變。來。咱們今日便真個一醉方休吧。”
肖遙大喜。拉了一把兀自呆愣地武松。一同舉碗相碰。是夜。兄弟四人不再談論其他。隻撿着趣聞妙事笑。盡歡而散。
翌日清晨。雖是經了幾乎一夜地歡聚。但四人俱是體魄強壯之人。故而早早起來。聚在一處。吃過早飯。肖遙和武松二人。将祝三兒和郭盛直送至城門外。
郭盛臨遠行之際。終是不放心肖遙。自是細細囑咐一番。讓他一旦在京城落腳。盡快給自己書信通報。他即在邊關。肖遙和妹漪月地婚事。便難以親自參與了。囑咐肖遙不必等他。到了時候。隻管自己操辦就行。
肖遙一一應了。待到郭盛翻身上馬。另一邊馬上地祝三兒。張張嘴待要再些什麽。想了想。終是化作一揖。道了聲“擅自珍重。後會有期。”便帶着郭盛。二馬翻飛而去。
肖遙站在大道上,遠遠的望着二人離去的背影,直到一兒也看不到了,方才輕歎一聲,招呼這武松翻身而回。
此番郭盛突然離去,讓他有一種被閃空的感覺。算算日子,估計妹她們差不多已是出來了,自己還是早往京都準備好才是,莫要等她們到了,尚沒個落腳的地方才是。和武松了,武松自是應下。
二人回房稍事收拾,肖遙也将那馬車棄了,自與武松二人并馬而行,一路直往東京而去。
待到出了兖州,二人放馬而行,隻半日間,已是馳出百餘裏。八月的天氣,兩邊山青草綠,野花處處。隻是在這城邑之外,人家實是極少的。二人一路奔馳之下,也不過偶爾能看見零星的村落在遠處閃過。
天空中驕陽似火,**辣的氣浪之下,官道上無遮無避的。目力所及之處,猶如開鍋一般,熱氣蒸騰而起,将景物都映的有些扭曲了。馬蹄踏處,揚起的浮土,便好似陣陣的白煙兒,挾着令人窒息的悶熱,撲頭蓋臉的籠着。
二人一陣疾馳,**馬匹已是渾身見汗,如同自水裏撈出來的一般。二人縱馬上了旁邊一個高崗,肖遙手撘涼棚張望,遙見前方極遠處隐隐現出一個城郭,顯見是個城的樣子。遂轉頭問武松道“二郎,前方是什麽所在?”
武松擡手抹了把汗珠子,揮動着滿手晶瑩間,四周打量了下,微一沉思,方道“二哥,前面應該是郓城縣了。”
肖遙頭,道“如此,咱們且去避上一避吧,這般悶熱的天氣,便是人受得住,怕是這馬兒也不事兒了。待得過了午時,暑氣降降,咱們再走。”
武松頭應了,二人放緩馬,慢慢向郓城縣而去。走不幾步,武松突地“啊”了一聲,驚喜的道“對了,二哥,這郓城縣有一個英雄,二哥有暇倒是可以前往拜會一番。若川蜀一帶,二哥以仁義揚名。那麽天下能與二哥比肩的,怕是隻有山東境内的這位及時雨了。”
肖遙乍聞“及時雨”三字,吃了一驚。停馬問道“賢弟所的這個及時雨,可是人稱孝義黑三郎的宋江,宋公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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