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夏禹劃天下爲九州,兖州便是其中之一。曆經數朝,向爲郡、州、府所在地,是一方政治、經濟、文化、軍事中心。
其地交通便利,有“九省通衢,齊魯咽喉”之稱,戰略位置重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商賈雲集之埠”。三國時期曹操,就曾長期屯兵兖州。故而,這兖州城修建的極是高大堅固。
這日午後,兖州城南門處,行人進進出出,趕着鴨鵝的老漢、背着柴禾的樵夫、邁着方步的士子往來不絕。間有駿馬香車施過,便帶起一陣的塵土。這八月的天氣已是熱的緊了。
城頭上此時正有一個神情冷厲的漢子,抱刀而立,縱目遠望。一領暗紅武士袍,随風飒飒作響。頭戴一青黑色幞頭烏紗,腰系黑玉帶,腳踏一雙薄底快靴。整個人如同一把藏于鞘中的寶劍,隐泛殺伐之氣。
他立于城樓暗影之中,已是有近一個時辰了。旁邊城樓上的校都是不由暗暗猜疑。這位大人每日裏都是這個時辰上來,不言不語的一直站在那兒,也不知要幹什麽,甚是奇怪。
正自紛紛對着目光之時,卻見那位幾日來總是到傍晚的大人,此時忽的面上閃過一絲喜色,随即便已轉身向城下走去。衆人一愣,不由都是順着方才那人眼望的方向看去。
自徐州方向往兖州而來的官道上,此時遠遠的行來一個奇怪的行伍。是奇怪,乃是因爲這來的行伍中,不過無人卻是各有各的打扮,顯得異常怪異。
當先是一個帶着枷鎖的囚犯,旁邊兩個差役緊緊相随。在其之後,卻有一匹駿馬,馬上坐着一個魁梧的大漢。那大漢一身短打,濃眉虎目,一張方臉膛上,滿是精悍之氣。手中尚持着一根硬棗木哨棒,兩頭包銅,在日光的映射下,一閃一閃的散着幽光。
那馬一旁,跟着一輛馬車。車轅處,不是常見的車夫,卻是一個一身藍衣的少年。這少年并未帶帽子,隻用一個藍色幧頭紮着辔。此時身子半依着車壁,一腿半屈,一腿直伸。擔在那屈其膝蓋上的手,随着馬車的行走,一顫一顫的晃着。嘴中銜着一根草梗兒,面上尚帶着三分憊賴的笑容。整個人給人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這幾人正是自成都一路往滄州而去的肖遙等人。武松嫌車内悶氣,便自解了拉車的一匹馬騎了。肖遙也不管他,自顧悠閑的趕着馬車跟進。眼見到了兖州,須得前往府衙換取關防,兩個差役便給郭盛挂上刑具,這才往兖州城而來。
肖遙自踏入山東地界。心中便忍不住地激動。雖離着自己後世所居地城市尚遠。但好歹也算是踏上了故裏地土地了。
這一路行來。因着心中地感觸。便有些個少言寡語。武松等人不知曉他地心思。見他初時妙語如珠。天南海北地閑扯個不停。此時卻一反常态地沉默了。神态間。隐含着一份激動。似還帶着一絲傷感。雖是奇怪。卻也不敢多問。
郭盛心中暗歎。知道他飄蕩于異國他鄉多年。初次踏上故土之情地心緒。便也不去擾他。向着衆人打個眼色。衆人便俱皆悶聲趕路。
肖遙眼見青山依舊。但卻物是人非。耳中聽着那似是而非地鄉音。隐藏心底深處地那份思念。便不期然地又是浮現。神傷之下。整個人覺得甚是懶散。
眼見前方兖州城高大地城牆顯現。擡手遮着額頭。打量了下天色。這才收拾心情。轉頭對郭盛道“大哥。這天氣太熱。不如今日換過關防。便在此地打尖吧。待到傍晚啓程。夜間涼爽之際行路。總好過被烤**幹兒。”
郭盛尚自遲疑間。兩個差役已是面色大變。連連道“二哥不可!山東境内。向來多有匪類橫行。白日尚不安甯。更何況夜間。若是稍有個閃失。我等可是擔待不起。還望二哥體諒啊。”
武松亦是頭道“兩位公差大哥的不錯。這山東境内甚不太平,毛賊如蟻,二哥還當心爲上。”
肖遙聽的衆人俱是這般,不由沮喪。知道依着郭盛脾氣,定是不會同意了,隻得無奈頭,暗歎命苦。
幾人緩緩而行,方至城門不遠。武松在馬上卻是“咦”了一聲,沉聲道“二哥,前面有個官人,一直在盯着咱們,不知何意。”
肖遙聞言,擡頭縱目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大喜,伸手勒停馬匹,已是縱身而下,口中叫道“祝三哥,你怎麽卻在此處?”
城門下,那個方才在城頭上的紅袍人,面上帶着微笑,快步迎來。便走便道“好你個肖二郎,果然走了這條路。咱家大帥倒是摸了你的脾氣了。”原來這人正是早于肖遙他們出的祝三兒。
肖遙哈哈大笑,伸手拉住祝三兒,笑着問道“你家大帥?可是種老丈?他卻又怎的知曉我會從這兒走?”着,不待祝三兒回話,已是拉着他來見郭盛。
郭盛既是知曉了種師道的身份,此刻見了祝三兒,哪裏還敢怠慢。連忙躬身見禮道“罪民郭盛,見過祝統領。”
祝三兒緊忙踏前一步,雙手扶住,歎道“大郎,此番苦了你了。你我舊交,不需多這些俗套。還是兄弟相稱吧,更何況你我不日即将并肩而戰,如何還要這樣客氣。”
郭盛愣然,不知所對。祝三兒微微擺手,對着肖遙道“二郎,既是到了,咱們就先去将正事辦了,再來叙話。總讓你們明白就是。”
肖遙也是一鄂,眼見祝三兒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倒是一副愉悅的模樣。便不再多問,先将武松引薦給祝三兒認識,兩邊見禮後,這才一起往兖州府衙而來。
一路上,肖遙問起當日他們回京後的事情。祝三兒笑道“二郎,你這性子真是氣。總要聽着對頭倒黴才肯幹休啊。那杜公與已被官家申饬,若不是蔡京保他,恐是此時早已被一撸到底了。他此番差惹出大亂子,已被貶谪爲泉州别駕,便是他那個兒子,也被奪了功名,廢爲庶民了。此番你可放心了?”着,呵呵而笑。
肖遙目光一閃,微微頭,心中卻道“那杜公與不過是代人受過而已。真正的禍張承,此時卻依然逍遙自在,哼哼,他如果以爲這事就算完結,那可是大錯特錯了。嶽父之死,大哥此番所受之苦,早晚要跟他算個清楚!”
幾人話間,府衙已是在望。到得衙前,早有公人出來接着,将郭盛幾人帶進府中。肖遙自與武松在外等候。眼見幾人進去多時,卻是不見出來,心下不由疑惑。
武松蹙眉道“二哥,大郎進去許多時候,如何還不見出來?莫非有什麽變故不成?那個祝三兒卻又是誰,會不會對大郎不利?”
肖遙微微搖頭道“二郎不用擔憂。祝三哥乃是西北經略相公,種師道種帥的親軍侍衛統領。與我等早有相識,此番若不是種帥從中兜轉,我身上這案子恐是不會這般了結,他絕不會害我大哥的。”
武松一驚,這才放心。隻是等的這麽久,着實心焦。二人正自疑惑間,卻見府衙大門開處,祝三兒和着郭盛已是大步而出。那兩個差役卻是不見。
肖遙和武松對望一眼,連忙上前迎着。卻見郭盛滿面喜氣,眉眼間俱是激動之色。肖遙壓住心中疑惑,笑道“時候不早了,不若咱們且去尋個地方,便由弟做東,進些酒肉,慢慢再如何?”
祝三兒大笑道“肖二郎何時這般大方了?某可是記得清楚,當日咱家大帥,對你那所謂的肉團子,臨走也是未能吃上的。”罷,大笑不已。
郭盛聽着他起前事,亦是不由的莞爾。肖遙伸手摸摸鼻子,面不紅心不跳的道“三哥哪裏話來,當日若不是你們走的太急,又怎會吃不上。這可怪不得我,要怪,你便去尋種老丈讨公道吧。話當日買了那許多,你們不吃就走了,倒是費了我許多銀錢的。”
祝三兒氣結,不由的搖頭。感情他那兒吝啬不,這罪過卻要扣到自家身上了。隻是知道他憊賴的性子,也隻得由得他嘴。
四人一路拌嘴笑,選了個客棧,先自洗漱一番,這才叫了一桌酒菜共飲。席間,肖遙這才問起郭盛的事情。祝三兒笑道“此番爲你這事兒,大帥可是費了心思了。知道大郎之事,你定是心有怨怼。依你的性子,這事要是真的去了滄州,還不定日後惹出什麽亂子來。那日見大郎似是甚爲向往軍旅之事,這才借着此次将要往西北去的引子,隻邊關缺人,将大郎要了去,改判爲渭州充作軍役。到了大帥身邊,有他老人家照應着,又有誰敢欺了他?總比日後你再惹出亂子來好的許多。”
肖遙這才明白,心中爲大哥歡喜之餘,卻又甚是不忿。香蕉個巴拉的,難道少爺我就是個惹禍精不成?怎麽口口聲聲都是怕我惹出亂子來!肖二爺心中,直是大大的郁悶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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