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盛身子懸空,蓦然定住,身子晃了幾晃,方才穩住。眼見那洞便在觸手可及之處,當下伸手攀住窗台,便要往上靠去。
便在此時,黑夜裏蓦地傳來一陣哈哈大笑,随即各處房屋紛紛亮起燈火,将整個内監之前,照耀的一片通明。燈火掩映下,無數的羽箭閃着森森的寒光,紛紛指向尚自挂在牆上的郭盛。瓢潑的雨柱,在光影裏,如同道道長鞭,轟轟雷鳴聲中,郭盛心底不由的一陣冰涼。
随着那得意的笑聲響起,知府之子杜瓊和監當官張承之子張洞,已是緩步而出。張洞望了牆壁上的郭盛一眼,轉頭向着杜瓊抱拳笑道“杜兄果真高明!料得漪月那賤人定會報信給他們,窩下良弓,果然是侯的了這隻猛虎啊。”罷,哈哈大笑。
杜瓊面上閃過一絲得意,手中輕搖折扇,淡淡的道“張兄過獎了,不過雕蟲技耳。此人亦是嘉陵一霸,家世豪富,某知令尊早有相謀之心,今日不過順勢而爲罷了。不過在下卻隻是要出口惡氣,對其他卻是沒有興趣的,張兄可自行處理,在下不會參與,張兄當記住了!”
張洞微微一鄂,眼中閃過一絲惱意,随即面上卻是堆笑道“好好,弟知道府尊大人清廉,家教甚嚴,自不會給杜兄添堵,嘿嘿。”口中着,心中卻是暗罵不已。這杜公與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背地後還不知什麽男盜女娼呢,偏生這個杜瓊也和他老子一樣,總是一副清廉自守的模樣。若真是如此,他家并無什麽營生,那萬貫家财卻又是從何而來?
心中雖是咒罵,面上卻不敢稍露異樣,隻是随口奉承着。杜瓊面色傲然,怡然自得的領着。
郭盛此時已是落下地來,拎着短刃,怒目而視,心中暗暗叫苦。原來漪月也是中了人家的套兒了,隻是自己這般沖來,也是魯莽了。現下落在這些賊子手中,定是有死無生之局了。聞聽那二人對話,敢是那監當官張承,對自家财富也早已是垂涎已久了,此次便是沒有肖遙之事,也是早晚要對自己下手的了。
心中想及此次幸虧早做準備,鐵了心要離開此地,便是自己有些什麽,家裏也不會手忙腳亂,被人搞個措手不及,倒是肖遙此次事件帶來的好處了。隻是念及老父年邁,一旦自己有事,怕是老父難以承受,一旦有個好歹,剩下妹一人,不知将會怎樣,心下不由悲苦。
正自懵怔間,卻聽對面張洞喝道“郭大郎,你暗夜私闖府衙大獄,手持利刃,必爲劫牢而來。今日已入重圍,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若是識時務的,放下手上兵器,咱自可于你向府尊大人求情,尚有網開一面之機。如是不聽良言所勸,立時便叫你喪身于此!”
郭盛聞言,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眼見四周怕不有幾百弓弩對着自己,便是想要拼命亦不可得,隻得閉上眼睛,暗歎一聲,将手中短刃擲于地上,不再言語。
張洞面上大喜。回頭對着暗影中喊道“王太尉。還不将其綁起來請功。等些什麽?”暗影中一人面色尴尬地走了出來。正是那兵曹王禹。他自知曉了肖遙背後之人。心裏便自打鼓。今晚本是打定主意。隻在暗處相幫行事。便是有些什麽瓜落。也挨不到自己頭上。哪知。此刻張洞一言喝破。讓他暗暗咬牙不已。
此時無奈之下。也隻得走出。吩咐衆兵丁上前。将郭盛綁起。郭盛對着張洞怒道“你等圖謀我兄弟産業。害我兄弟性命。某便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張洞哈哈一笑。搖頭道“郭大郎。你是不是癡啊!府衙重犯。何人敢不判而斷。某等隻是給那肖遙吃了軟骨散而已。否則。像肖大英雄這般人物。一旦作起來。咱們豈不是大大不妙了。杜兄特意如此。便是要定下此計。看看有誰前來送死。不料卻是你這蠢人。哈哈。”着。不由地得意大笑。
郭盛滿面通紅。心中卻也放下心事了。隻要兄弟留地命在。那便一切好了。眼見張洞得意地模樣。不屑地哼了一聲。轉頭便走。
杜瓊聽張洞如此話。也是不樂。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抱抱拳。亦自轉身而去。張洞笑聲漸歇。望着二人離去地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怨毒。随之喝令收兵。各歸己位。大獄中不多時。便又恢複平靜。隻餘那無盡地雨水。憤怒地傾瀉着。似要将這人間地罪惡沖刷幹淨。
第二日一早。郭府後院中。郭妹早早起身。在綠衣地服侍下。勉強進了些粥米。便不肯再吃了。她心中擔憂肖遙。一晚幾乎沒有睡。隻是淩晨時分。稍微打了個盹兒。此時精神不濟。便欲往後花院坐一下。
綠衣無奈,隻得一旁扶了,往花院而來。才進花園,卻猛地看到裏面正有兩個女子坐在亭中。妹不由一愣,轉頭見綠衣也是愣怔,知曉定然也是不知。微微轉念,便擡步而進。
那亭中女子聞聽腳步聲,亦是回頭來看。待得二女相對,同時一驚,都爲對方的絕世姿容暗贊。那女子先自下拜,輕輕的道“妹漪月拜見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妹聞聽漪月之名,心中不由的一愣。這漪月之名,她早聞大哥和墨硯起過,乃是碧漪樓的頭牌,上次二郎便是在那又是唱曲兒,又是對對兒的。據此女暗對二郎傾心,此刻卻怎麽竟尋到家裏來了。
妹雖心中不喜,但究是知書達禮的,眼見漪月先拜,連忙還禮道“姐姐少禮,妹單名曦,便是這郭家女。素聞姐姐才名,今日得見,心甚喜之。隻是不知姐姐如何到得妹家中?”
漪月何等精靈,對于妹那淡淡的敵意,立時便感覺出來。眼見郭妹絕世姿容,想及肖遙每日面對如此嬌娆,哪裏還能将自己一個煙花女子放在心上,心裏不由的悲苦。對妹那絲敵意,反而不覺得什麽了。
此時聽妹問起來意,隻得又将昨晚所言細細了一遍。妹聽完頓時如遭雷噬,面上血色霎那間便褪的幹幹淨淨。雙目呆滞間,身子已是一陣搖晃。綠衣在旁見了大驚,連忙上前扶住,口中不斷低呼。漪月見妹模樣,亦是一聲低呼,不由的上前一步,隻是擡眼見綠衣面色不善,不由一窒,隻得尴尬的站在原處,身後扣兒卻是對着綠衣怒目而視。
妹得了綠衣扶持,穩住身子,反手緊緊抓着綠衣手掌,轉目問道“綠衣,二郎不會有事的,二郎不會有事的,是不是,你啊。”
綠衣眸中含淚,拼命頭,泣道“姐不用擔心,二郎何等英雄,又有那麽多好漢相幫,那些壞人怎能害的了他。不定明日便能回來了呢。姐,你千萬莫要着急啊。”
妹聞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仿若打了一陣強心劑,連連頭道“對對,那些好漢們。他們定是有辦法的,咱們這便去求爹爹,讓他趕緊讓大哥去尋他們來,定能将二郎救出的。”着,也不管旁人,自己已是跌跌撞撞的向着老太公的房屋跑去。綠衣驚呼一聲,急忙跟上。
扣兒在後面滿面不忿,嘟囔道“咱們辛苦前來報信,爲何如此無禮。那肖二郎原來不是好人,隻顧着家中這個美人兒,卻不将咱們姐一番心意放在心上,早知如此,何必管他。”
漪月滿面凄苦,轉頭有心呵斥,卻終是化作一聲長歎,低聲道“咱們也跟去看看吧。”着,已是蓮步輕移,走出亭去。扣兒無奈,隻得恨恨的一跺腳,随在後面。
四女兩前兩後,俱往太公之處而來,方到門口,便見管家郭定正自走來,滿面惶急之色。妹心中更驚,連忙問道“定叔,爲何這般模樣,又有何事生?”
郭定正自爲郭盛一夜未歸之事忐忑,此時聽到人聲,擡頭看見妹和漪月,連忙見禮,随即愁道“大郎昨夜半夜出去,至今未回,老奴心中委實不安。大郎昨夜出去之時,尚有話要老奴今日報于太公,這才過來。”
妹心中慌亂,隻覺一陣陣暈眩襲來,伸手扶住綠衣,努力定定神。方才道“如此,咱們便去見我爹爹,由他老人家做主吧。”轉頭望望身後遲疑的漪月主仆,微微猶疑,她本善良之人,想及漪月舍身相救肖遙的一番心意,亦是敬佩。再加上此時千頭萬緒,那兒敵意便是淡了許多。
遂上前拉住漪月玉手道“姐姐也一起來吧。”着領先而行。漪月心中一喜,知曉妹這般已是不怪自己了。連忙頭,緊随而去。
【下集預告: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