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自漢天子以來朝庭雖有明令說不許官員經商,但通常情況下,卻是屢禁不止。你總不能讓一個官員養着一大家子人吧?小家小戶的還好辦,要是大戶人家,家中成員上百,即便俸祿再高,衣食住行就不用說了,還有要子弟要讀書呢?如果家中有多人爲官也還可以過日子,但要是隻有一個爲官的呢?光靠一點田地肯定是不夠的,因此上,雖然是明令禁止,但隻要官員不奪民利,規矩經營,朝庭大半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然的話,那就是逼着官員去貪渎了。不過形式還是要做做的,因此這些家中有從商的官員,多半是借了家中心腹的名頭經營,若是自家兄弟經營的,爲官的也要做個分家的姿态來表示與經商的兄弟無關,這些隻是表面做做樣子堵住文人清客們的嘴罷了,實際上是明分暗不分。
所以程處默這才敢明目張膽的和王況合作,當然如果他繼承了老魔王的爵位後,就得在形式上把産業移交給兄弟或者心腹之人;也就有了那個戶部造辦開酒樓想要搞到辣椒苗,當然,作爲一個小小的文官,手中無兵又小權,又是在天子眼皮底下,自然是不敢生出強取豪奪的心思,所以這才想出這麽一招失敗之策來。不過經過這個大虧,這個造辦倒也長了個心眼,輾轉打聽到所有有關辣椒的來龍去脈以及王況的名字後,頓足大罵曹老六害人不淺,隐瞞了王況和小公爺的關系。在擔心受到小公爺的報複心理下,特地備了份厚禮讓管家來到林府給王況陪罪。
“咄!你家主子架子倒是蠻大的,隻派了你個小小管家來?”程處默乜了一眼站在一旁戰戰兢兢的管家,将手中禮單往石桌上一撇,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上拿腔作勢起來。雖然王況說有這麽一次的教訓就已經足夠了,但程處默并不在意多吓唬吓唬對方,而且是樂在其中。
王況住的這個院子已經被林府在林荃淼的監工下,改造成了建安王家王況的小院子一般無二,林荃淼在監工的時候還不住的說王況,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沒讀過書的人,小池塘邊垂柳依依,樹下擺着石桌躺椅,池塘裏養着魚,還從浐河渠引來活水,流水潺潺聲伴着緩緩旋轉的小水車,将一股細細的水流引到院子一角的花圃裏,省了許多澆水的工夫。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花圃裏種的不是花,而是被王況陳爲番茄的燈籠果。好在燈籠果也結了花骨朵,稍微彌補了一下。改造計劃自然是林荃淼提出來的,他其實隻是想借着幫王況改造的名頭把自己住的那個院子也改一改,尤其是那個小水車,簡直是太過神奇,完全不用似那些農夫們用腳踩踏的水車一樣,根本就是自動的。
今天對王況和王冼兄弟來說個是個特殊的日子,正是四年前的這一天,王況到了富來客棧,兄弟倆從此脫離了乞讨的日子,本來前些天對王況來說更是重要,那是他穿來的日子,但這樣的紀念日,王況也隻能自己偷偷的在晚上躲房間裏吃上幾瓯酒聊表紀念罷了。
一大早王況兄弟倆就帶着黃大出門去了,至于去了哪裏,林府上下誰也不知道,隻有林荃淼略微猜出了點端倪,不過既然王況自己都不說,因此當程處默上門來後,他也就三緘其口故作不知。
程處默這段時間實在是無聊透頂,璃窯的生産已經走向正軌,辣椒又要明年才能種下,而田地人手早就已經調配妥當。因此這些日子他的最大盼頭就放在了王況種的那幾棵燈籠果上,再就是三不五時的跑一趟皇莊,看看那的燈籠果熟了沒有,結果讓他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即便王況院裏種的燈籠果比皇莊的要晚了許多,但卻是更早冒出了花骨朵,皇莊的那些燈籠果卻是足足晚了三天,所以現在程處默幹脆就很少去皇莊了,常常不是帶着那倆跟班就是自己一個人來林府裏,林府家人也早已熟悉了程處默的直闖後院行爲,現在程處默在林府簡直就和在自家一般的來去自如。而林府上下非但沒有怨言,反而是天天盼着程處默來,爲什麽?自京中大小官員,尤其是武官發現幾個小公爺天天往林府跑後,來林府拜訪的官員就漸漸的多了起來。
王況出門了,但林府門房卻是知道小公爺也能幫自家姑爺作一半的主的,因此就将那管家給帶了進來。管家自然是認得程處默的,加上程處默正等王況等得百無聊賴,有心尋個樂子,語氣上就不是那麽客氣了,所以這管家的兩腿就如篩糠般不聽使喚了起來。面對程處默的有意刁難,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兩人的層面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哥哥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啊?”管家一聽聲音,心下更是慌張,好麽,這一個還不知道怎麽打發,又來一個更無賴的,于是頭就越發的低了起來,就差沒垂到胸口了。
進來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尉遲保琳和李業嗣。尉遲保琳連他老爹的話都敢不聽,所以行事也就比程處默乖張了點,要不是程處默壓着,屁股估計都不知道要被大理寺的闆子親吻過多少次了。所以在長安若是有那麽一兩個不知道程處默的倒還說得過去,若要是有人說不知道小黑碳鬼見愁尉遲保琳這個小活寶的,肯定要被人鄙視:新來的吧?這個小活寶的聲音一到,那管家自然就是更加的心下惴惴:娘咧,瞧瞧郎君這次都惹上了什麽人啊?
“喏,自個瞧去,還不是蒲造辦,竟然打起二郎種的辣椒的主意,瞧瞧,現下來賠不是了,卻也是忒小器了點,竟然送一對璃瓶,二郎會缺璃瓶麽?還隻差了個管家來。哼哼!”
“什麽?竟然隻送了璃瓶,隻派了這麽個小毛毛來?”尉遲保琳一聽火冒三仗,撸起袍袖,上前幾步一把揪着蒲造辦的領口,一把就舉起老高,把個管家給吓得兩腿亂蹬卻又不敢求饒,他心裏清楚這小黑碳的脾氣賊怪,你越是求饒他越是放不過你,你要是硬挺着挨幾下揍反而最後會沒什麽大事。
其實這也是程處默和尉遲保琳以己度人了,按說一個造辦,能派了管家來向一個白身賠不是,這傳出去就已經是臉面盡失,更何況還送了一對常人連看都沒看過的璃瓶來。隻是這禮物送的也太不湊巧,如今隻要王況願意,想要燒出更精美的璃瓶,不敢說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至少那數量也可以讓李老二眼紅就是。
再者,程處默那是什麽身份?尉遲保琳是什麽身份?尋常小官小吏是想巴結都來不及的,他們已經習慣了小官小吏的逢迎,對一個管家當然覺得太小。但王況一個白身,這就是非常非常的給王況面子了。
别看程處默這兩個月跟着王況勾肩搭背的,但論了解王況的程度,程處默他們幾個還是不如李業嗣。從建安到長安一路上王況的所作所爲,李業嗣可都看在眼裏,他心下也歎服于王況的恩怨分明,可以爲了一隻江豚不顧一切的人肯定不是那種牙疵必報的人,但也不是好欺負的,要惹惱了他,動了王況的逆鱗,超過他的底線,那王況肯定是要窮打落水狗的。而從這幾天阿公手下禀報的事件來看,王況對蒲造辦也隻是想讓其破點财得個教訓而已,并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否則一王況在仙霞嶺一戰表現出來的聰明,絕對有能力将這個蒲造辦給打下十八層地獄去至少幾年内不得翻身。
但自到長安後,李業嗣礙于阿公的告誡,和王況走得遠了些,加上自己輩份上又小了程處默他們一輩,所以和王況也沒怎麽見面,這次要不是阿公吩咐,他也不會來到林府,這時候見蒲造辦的管家被尉遲保琳拎了起來,就上前勸解。
别看尉遲保琳背地裏咋咋呼呼的說李家小子比自己矮了一輩,可真在李業嗣面前,他還是不大敢胡來,李業嗣一勸,他也就就坡下驢把蒲家的管家給放下了。其實他也就是裝裝樣子,程處默想要惡搞誰,隻要一個眼色,他就明白,因此一進來一聽一看,就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麽了,他這麽一舉隻是爲了配合程處默的話吓吓這個管家而已,并沒真想做什麽,雖然王況地位比他們低了許多,但他們作爲武人自有武人交朋友的準則,并不是看你家世如何如何,而是隻要看對眼了,那就是兄弟,王況的安排他也是知道的,隻是他人粗心可不粗,知道這個時候爲王況造下勢,省得還有不長眼之輩觊觎,現在不管是璃坊還是明年要種的辣椒可都是用的林府的名義,要是有人不知道撞了上來,雖然是不怕,但也是麻煩,能把麻煩給扼殺在搖籃中,何樂而不爲呢,最好就是今天把這個管家給吓個半死,然後通過他的口傳了出去,現在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這管家臉色已經是煞白,既然目的達到了,心裏偷笑着自然也就放過他不再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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