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萍一番辛苦,最後卻隻得到這個答案,心頭不由頗爲失望。她并未放下槍,依然指向那人:“那你在這裏幹什麽,爲什麽要殺這城鎮上的人。”
那人微微皺眉道:“這裏的人不過是蝼蟻,我并沒有想殺他們。”
趙雪萍咬牙道:“你撒謊,死了那麽多人,你居然說沒想殺他們?”
那人不悅道:“我說不是就不是,欺騙你們又有什麽用。”
趙雪萍冷笑一聲:“誰知道,你說這裏人不過是蝼蟻,那強奸蝼蟻的人又是什麽,禽獸嗎?”
那人臉色頓時大變,“找死。”手一揮,遊泳池中一道水花飛濺而出,在空中水化成一隻獨角駿馬,以跑車般的速度向兩人飛撞。
這雖然隻是凝聚水變幻的馬,但是飛奔起來聲勢駭人,如果被撞上,霍俊中肯定不會比真的被馬撞上好多少。趙雪萍駭然開槍,但是子彈穿透馬身,毫無用處。霍俊中攔在她身前,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運氣施法大聲喊道:“卷蓬河伯導前辟蛟龍。”禁咒,破水魔之法。
水馬在就要撞擊上二人時,就差那麽一張的距離。嘩啦一聲,散去形态,被禁咒破去法力,重新化爲一片水波。将霍俊中和趙雪萍打的全身濕透,沖擊力令兩人站立不穩,滾翻在地。“氣禁之法,你是丹道方士。”被霍俊中破了法術,那人非但不怒,反而如發現了寶物一樣大喜。“好好,果然是好運氣,你們這無天道存在的蠻荒之地。也有方便之處。小輩,既然你送上門來,那你的金丹我就收下了。”
霍俊中一聽此言心頭一震,暗叫不妙。但是表面上卻保持冷靜,站起身來道:“閣下不是說自己是神靈降世,居然要搶我一個小小的煉氣士的内丹。隻有鬼怪妖魔,才會依靠奪人内丹來加強自身。你不是什麽神靈。隻是一個妖魔而已。”
那人道:“就你這點道行。誰會在乎你地内丹來修行。不過,我要重回天界,就要借助洪荒之力,人道的源頭。這身體壓抑的欲望太強烈,雖然我找到了洪荒靈物,但是這身體卻無法穩定施法。你的内丹雖然還太弱,但是畢竟是内息所得。用它,我就能避免這肉身的欲念。穩定施法。借助洪荒靈物,打開天地門。重回天界。”
這話一出口。霍俊中明白了。這人雖然法術厲害,協會派來的那三人,被他瞬間擊潰。但是他卻沒有能夠掌握這具身體,不時被這肉身原本的習氣地控制。所以他才會在幾天前,竟然做出強暴路易斯地事情。現在,就算想要逃走也不可能了。這人法術之強,難以想象。不管是降世的神靈還是奪舍的妖魔,都肯定不是人間之物。如果不想被奪丹身死,就隻有戰鬥到底。
雖然他的強大。遠非霍俊中所能相比。但是霍俊中卻不像開始那麽絕望。反而堅定了和他對抗的信心。
霍俊中大吼問道:“告訴我,如果你沒打算殺死這裏的人。爲什麽要斷掉這裏的出路,制造這場大霧,放出那麽多異獸出來。已經死了那麽多人,是爲什麽?”
這人雖然強大狂妄,但是對于他們的詢問,卻一直是回答而沒有隐瞞。
那人道:“那是我地神力造成的自然影響而已,就如你們行走間,踩死地蝼蟻,那并不是故意踩死地。我要打開天地門離開你們這蠻荒之地,就要使用神力。雖然我的力量因爲降臨的關系,隻能發揮出一成,但是對于這世界,卻已經是無法承受的巨大力量。被我神力影響,在我神力範圍内的世界就變成了和本體不同的異世界。而那世界的生命,有一些受到我神力的影響,産生了變異,變化爲魔獸。攻擊這城鎮的人地是那些魔獸,而不是我。”
難道他真地是天界神靈,聽了他的話,霍俊中對于他地身份增加了幾分相信。僅僅是借助凡人肉身降世,僅存的神力就能對周圍的環境造成如此巨大的影響。要是天界神靈不借助肉身降臨,那麽,也許他們隻是單純的進入這世界,就足以讓這世界天崩地裂面臨潰滅吧。
那人也許是很久沒和人說話,也不着急,反而繼續對霍俊中道:“你們這蠻荒地帶,靈氣全無。人類的欲望橫流,空氣都散發着腐爛的臭氣。我一天一分鍾一秒也呆不下去。所以哪怕違逆天意,我也要打開天地門,就算是九死一生,就算是要面臨粉身碎骨的危險,我也要離開你們這破世界。這裏,就像是陰溝一樣令人作嘔。”
從他的話的意思,打開天地門,打開通往天界之路,對于他來說也是無比的危險。但是人間對他實在是太惡劣的環境,所以哪怕冒如此巨大的風險,他也毫不猶豫要離開這世界。
自己的世界被他如此辱罵,趙雪萍忍不住反罵道:“既然我們這世界這麽差,你幹嗎還要來。你既然是神靈,天界那麽好,難道使用法術的人還能拿繩子把你綁來不成?”
那人僅是淡然看了趙雪萍一眼,不屑的道:“夏蟲不可語冰。”
趙雪萍一輩子也沒被人這麽小看過,她臉色氣的通紅,二話不說擡手就射擊。不管面前是神靈降世還是惡魔奪舍,這位大姐是惹了她打了再說。
水在那人面前化爲六扇盾牌,擋住了攻擊。子彈擊碎了盾牌,卻也偏離了目标,擦着他的身體飛了出去。
趙雪萍的槍是特制的破魔槍,可是那人卻連手指都不用動,就化解了她的攻擊。
“既然你們急着送死,我成全你們。”
霍俊中此時卻突然擲出一樣黑色物品,“接我一招。”那人傲氣十足。連子彈都不躲閃,霍俊中的道術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提,完全無需考慮閃避。
水花一卷,就将霍俊中擲出的物品卷入,那是一面黑色地小旗。
霍俊中擲出的正是許家小姑娘送給他的攝魂旗,天師許曠親手制造的法器。急急如律令。”霍俊中等着就是這一擊的機會。算起法術能力。他和那人的差距簡直就像是索馬裏海盜對美國航母艦隊。
但是在那美麗少女路易絲說自己被侵犯的事情後,霍俊中就懷疑他強行奪舍,元神非常脆弱,導緻無法壓制肉身原本地欲望。才将修行人最看不起地強暴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
修行之人,首要是本我的強大,才能駕馭外法。但是此人卻是反常,法術高深,元神卻因爲降世奪舍的原因虛弱無比。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
攝魂術在修行人之間的戰鬥中,幾乎是沒有使用的空間。因爲修行者首要煉心。内外和而感天地。肉身不滅的情況下。要傷人魂魄,那難度實在太大了。
可面對此人,攝魂旗在水中展開,水花立刻被黑氣吞沒。黑霧盤旋,竟硬生生的從那人體内将一個虛影拖了出來。
那人大意之下被霍俊中一擊得手,也是大駭,立刻掙紮着要返回肉身。裹着他的元神地黑旗發出嘶嘶聲響,竟然要脫離霍俊中控制。如果讓他元神返回肉身,那再想找到這種機會就完全不可能了。
霍俊中一個箭步上前。雙手劃出一個圓形落在旗上。太極乾坤手全力施展。同時對趙雪萍叫道:“開槍打他,打頭。”
趙雪萍不敢怠慢。将槍中子彈全部射在了那人頭顱上。碩大的人頭被打地粉碎,而攝魂旗黑霧中,一頭麒麟浮現,一口咬住那人地元神。那人元神掙紮再三,但是失去了肉身,法力也就失去了源頭,不管他精通多少種法術,也無法施展,元神漸漸的淡化,最終和黑氣融爲一體,化爲虛無。
黑旗落地,霍俊中這才松了一口氣。撿起攝魂旗,攝魂旗上面的黑麒麟蹤影全無,那是因爲收入的這個元神本身太過強大,攝魂旗儲存的法力完全耗盡的原因。隻要拿回去,重新祭煉應該就能恢複。而且這旗煉化了如此強大的一個元神,内中充滿了元氣。祭煉得法的話,說不定會令攝魂旗威力大增。
趙雪萍在那人屍體旁邊看了看,掰開了他的右手,拿出了一顆黃色地寶石一樣地鹌鹑蛋大小的晶體。他一直緊握此物,看來這東西不簡單。趙雪萍将此物扔給了霍俊中,“這大概就是你們說地洪荒靈寶,反正他死了,這東西對我沒有用,你收下好了。”霍俊中将靈寶裝下,他不知道這是什麽,但是那人要依靠此物才能打開天地門,那這東西絕對不簡單,對修行人來說,必然是頂尖的寶物。
随着打敗了那人,外面的霧氣也漸漸的散去。
趙雪萍和霍俊中并沒有去見碼法警官,而是兩人直接繞路離開了。這裏發生的事情,解釋不清的,而且魔法師協會的人既然出現過,根據隐秘原則,他們應該會解決掉媒體的報道。
離開這個城鎮,兩人一路狂飙返回洛城。
回到洛城後,霍俊中就和趙雪萍分了手。趙雪萍的案子,牽涉到神秘力量的這部分,随着那人的死,已經結束。她和黑虎堂的沖突,則是正常人的矛盾,霍俊中不會介入的。趙雪萍也沒打算讓他被牽連進去。她還要留在洛城繼續調查黑虎堂的事情,暫時不準備回國。而霍俊中則要前往紐約一趟。
既然到了美國,他還是要和父親聯絡一下,看父親是否願意見自己。而且和小夜子約的也是在紐約見面。
小鎮的事件,最後以自然現象被解釋。稱地理現象導緻産生濃霧,大量野獸在霧中尋食,到了小鎮上,殺害了那麽多人。一百多人的死亡,就這麽用謊言掩飾了過去。
居民全部被轉移,國民警衛隊對小鎮周圍做了清剿,将一切可能傷人的猛獸消滅。小鎮自此荒廢。就像美國無數的城鎮一樣,再也沒有住戶,靜靜的腐朽,成爲了死亡之城。
而在民間,則流傳着,軍方做實驗導緻小鎮附近地野獸受到感染,而攻擊人類的傳言。但是不管如何。這件事在官方層面上。已經結束。
而對有些人來說,這件事卻隻是開始。
霍俊中到紐約的第三天,父親才接了他的電話。之前都是由秘書接電話,讓他等待。
電話中,父子用完全陌路人的口吻約定了見面時間。霍父還是沒有打算讓霍俊中去他的家裏的意思,約在外面地一家餐館見面。
霍俊中并不意外,隻是稍有失落。
到了中午,霍俊中準時到達飯店。這是一家有着相當曆史地意大利餐廳。餐廳面積不大,但是裝飾的很精細。
在霍俊中坐下後不過兩三分鍾。霍父也到來了。
霍俊中記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和父親見面。這麽多年,隻看過照片中的父親。霍父身材頗高,接近一米九。雖然是從事軟件行業,但是卻沒有一般程序員那種不修邊幅的淩亂感和看起來就糟糕的身體。
霍父看上去就像是個運動員,非常健壯。如果不是帶着金邊無框眼鏡,他俊朗的五官甚至看起來有些酷酷的味道。這主要是來自削薄的嘴唇和俗稱鳳眼地一雙眼睛。眉毛就如刀削一般,濃厚的斜插入鬓角。
霍父應該有四十歲了,但是看起來,卻如同二十七八歲。除了眼角有一點點魚尾紋。在面頰上幾乎看不到皺紋地存在。應當說。霍父和霍俊中是反差巨大地兩個人。霍父看起來,充滿了自信。在人從之中,是那種一看就令人相信他會是領袖,成功人士的那種人。他簡直是帶着耀眼的光環一般,不容掩蓋。而霍俊中則是異常缺乏存在感,哪怕他在人旁邊,人們也往往會忘記他的存在。這對從各方面看來都截然相反的父子,除了霍俊中的五官輪廓能看出幾分相似外,就再也沒有相同點。經過這麽多年,第一次面對面坐下後,兩人卻都産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當兩人坐下後,卻在一瞬間感覺自己如同在照鏡子一般。
對面那人,是自己另一種人生,是自己已經不可能觸及的人生。
兩人坐下後,點了餐。沉默了片刻,霍父才幾乎歎息一聲道:“你長大了。”這孩子出生導緻妻子地死,霍父對他就隻剩下了憎恨。因爲是自己地骨血,所以他強忍着壓下憤怒,但是對于霍俊中,霍父沒有哪怕一點愛,最後剩下的,隻是一種厭惡感。所以十幾年下來,霍父從來沒有去看過他。隻是盡父親地職責,将每月撫養費打給他而已。反正醫生說,他很難活到成年。
如今見面,霍父卻發現,自己對這個孩子,已經沒有原先的憎恨厭惡了。但是一樣也沒有什麽喜歡愛之類的情感。這隻是一個流着自己的血的陌生人而已。
“是呀,很多年了。”霍俊中第一次見到父親,心頭完全是平靜,這個人,是他生命的源頭。可對于霍俊中而言,眼前的人卻不過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和街頭走過的那無數人一樣的一個個體。
不知道什麽時候聽過的一句話在霍俊中腦海跳出來:“因由緣生,離愛遠憎。”
和父親說着毫無意義的話語,霍俊中卻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在和父親說話,另一個自己我卻離開了身體,漂浮了起來,向着天空而去。在空中,一道道彩虹飛旋而過,每一道彩虹中,都是霍俊中過去的生活的點滴。就像是放電影一樣,播放着他過去的一切。甚至是很多霍俊中相關人的一切,他明明不知道的事情,沒見過的場景。都在這一刻出現在霍俊中的意識中。
霍父和霍俊中說了十分鍾左右,遞給他一張支票。“既然來美國了,就好好玩幾天,這些錢你拿去用。有事情打我秘書的電話。”到最後,霍父還是沒打算讓霍俊中有直接打電話給他的權利。
霍父離開後,霍俊中看了看手中的支票。七萬五千美元,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霍父看來爲了避免他再打擾自己,出手還真大方。淡淡一笑,霍俊中将支票裝進了口袋,輕輕的用叉子敲擊餐盤。“得至我幸,失之我命。得之我命,失之我幸。紅塵百年,一夢而過,世間豈有完美之事。”分離的精神回體,霍俊中心頭一片空靈,從未這麽感覺平和過。霍俊中知道,自己的境界大爲提升。剛才的精神分離,應該是元神有成的迹象。這比虛道爺曾經說過的時間提前了至少五年。虛道爺曾說,他修行如果能緊守本心,一切順利,五年元神可成。但如今霍俊中僅用了兩個月,就已經摸到了元神有成的門檻。
入紅塵修行,果然是遠比在山中悶頭修煉來得有效得多。不過在這幾個月中,霍俊中也已經兩次走在生死邊緣。一是醫院的影鬼,二來是這次遇到的嫡仙。霍俊中都是踩着鋼絲繩在生死線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