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厲兵秣馬(二)

黃紹弘趕到沽源一帶的途中,也曾觀察過察東、察北一帶的形勢,知道孫殿英所說不假,也就不再追究其軍紀問題,便問道:“那我怎麽聽說,你不與敵軍接觸就向後潰退?”

一提謠傳,孫殿英就氣不打一處來,漲紅着臉抗聲争辯:“說我不見敵人就潰退,請部長你去看看,我那些傷兵是那裏來的?有人造謠說我受了滿洲國的委任,部長你知道,全國都知道,我孫殿英挖了小溥儀的祖墳,即使我去投他,他肯容我嗎?豈不是把我這麻子腦袋往刀上送?”

孫殿英挖清皇陵一事,當時不僅國内各界褒貶不一,甚至國際上也曾有不少影響。說地球人都知道那肯定是誇張,但若說列強都知道則是不争的事實。這其中,除了海内外一些滿清遺老遺少痛哭流涕,咬牙切齒地要當局嚴懲孫殿英,爲其造成不少影響外,還有不少外國的文物販子聞風而動,使孫殿英的大名蜚聲海内外。

當然,就眼下形勢來說,孫殿英挖清皇陵一事,也基本上斷絕了其投向僞滿的可能。而黃紹弘在來的時候,也确實見到孫殿英部傷兵不少,此時聽他說得有理,一時沉吟起來。

孫殿英見狀,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孫殿英雖然是土匪出身,混了幾十年,也還知道一些民族大義,即使再笨也知道自己與小溥儀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些造謠的人無非是想栽我,請部長轉報何部長,并且妥爲處理。我一定服從命令,絕無二心!”

考察過後,黃紹弘見孫殿英部确實在此前的作戰中損失不少,也便打消了疑慮,答應即發欠款40萬元和面粉4萬袋,并指定孫部在沽源、獨石口、鎮嶺口一帶向東面北面布防。

其後,孫殿英部又與僞軍打了幾仗,撤離沽源後便駐在獨石口、鎮嶺口一帶,直到長城停戰。可長城停戰後不久,馮玉祥又在察哈爾搞事了。

馮玉祥在察哈爾成立抗日同盟軍後,便曾派人去與孫殿英接洽,表達合作抗日的意思。孫殿英當初曾在馮玉祥手下混飯吃,自然知道這位當年的上司爲人如何,何況現在自己承蒙南京當局關照,日子混得還算不錯,也就不想夾在其中爲難,便想轉往他處。

孫殿英部雖然在此前長城抗戰中遭受不少損失,可孫部後來吞并了從熱河潰敗下來的湯玉麟的兩個騎兵旅、一個步兵團,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義勇軍,總兵力不降反升,達到了7萬多人。

這樣一股兵力,若是再和馮玉祥攪和到一起,那察哈爾的局勢非亂套不可。顧忌之下,南京當局便想将孫部調離察哈爾。但此時,一個蘿蔔一個坑,華北各省還真沒地方安頓孫殿英這7萬多人馬。最後,也不知哪位出的主意,說是現在青海還有不少地區沒落入“民匪”手中,幹脆讓孫殿英去青海得了,頭銜就給個“西北屯墾督辦”。

在原來曆史上,孫殿英得到的任命是“青海西北屯墾督辦”,而現在,則是“西北屯墾督辦”,駐地爲青海。這看起來似乎孫殿英的權限大了不少,但實際上,由于甯夏、甘肅兩省大部,青海河湟谷地一帶都落入人民軍手中,孫殿英能否如願抵達青海尚屬未定。

接受任命後,孫殿英雖然知道此行恐怕避免不了要和人民軍對上,可一想自己連小日本的坦克、大炮加飛機都應付了不少時候,那個人民軍又沒有這些家夥,總不會比日本人還厲害吧?因此,也就沒放在心上,準備經平綏路西行到包頭,再轉而南行,穿越甯夏西部、河西走廊進入青海。

正好59軍傅作義部于6月28日奉命返回綏遠,孫殿英便打算跟在傅作義部後頭,一起經平綏鐵路西行。在孫殿英看來,由傅作義出面和馮玉祥等人打交道要比自己出面好得多,至少,能免去不少夾纏不清的事情。

對于孫殿英親自前來所表達的意思,傅作義并未拒絕。盡管此前傅作義從心裏瞧不起孫殿英這個刨人祖墳的土匪頭子,可長城一戰孫殿英打的确實不差,念在一同抗日的情分上,傅作義也便答應了孫殿英的請求。

傅作義爲了使部隊早日返回綏遠,曾派人到鎮邊城、涞源、蔚縣、陽原一帶偵察路線,準備繞開張家口西行。但後來恐怕引起馮玉祥同盟軍的誤會,就派趙錦彪前往張家口拜見馮玉祥,說明部隊返回綏遠的事情。

馮玉祥打着抗日大旗,對傅、孫兩支抗日隊伍過境張家口的請求無法拒絕。畢竟,馮玉祥所部現在打的不過是僞軍,傅作義、孫殿英兩部可實打實地和小日本的飛機、坦克死磕過。前番劫車事件剛剛消停,要是馮部現在再鬧出阻止抗日部隊歸路的事情來,那全國的唾沫都能把馮玉祥淹死。

7月3日,59軍的先頭部隊已經順利通過張家口,其餘部隊也先後陸續車運回綏遠。7月13日,孫殿英部第41軍的先頭部隊也自察哈爾開抵包頭。不過,由于現在孫殿英部兵力有7萬多人,比傅作義部要多出不少,因而孫直到7月29日才全部抵達包頭。

在傅、孫兩人途經張家口時,馮玉祥也舉行了兩場迎送儀式。畢竟,和抗日隊伍多走近些也可說明馮玉祥是真心抗日不是?

孫殿英就任西北屯墾督辦并率部西行包頭,在引起趙振中警惕的同時,卻着實高興壞了幾個人。其中,最高興的是馬鴻逵,另外一個則是楊虎城,其次還有馬步青、馬步芳兄弟兩人,甚至連身在陝南的胡宗南和武都的魯大昌也開心不已。

孫殿英部要想開進青海,勢必要經過人民軍的防區,兩下打起來那已是鐵定的事情。孫殿英現在可是有7萬多人,加上西北各部能湊出來的兵力,總兵力已經超過了20萬。這樣一支大軍從幾處同時發起對“民匪”的攻擊,即便不能一下子将其全殲,但至少也能有所斬獲。可以說,孫殿英部的到來,給西北諸馬和楊虎城、胡宗南等人帶來了平定“民匪”的絕好機會

在原本曆史上,孫殿英部從7月份開到包頭之後,因西北諸馬反對其過境,孫殿英直到11月份才決定武力開進。其後,馬鴻逵、馬鴻賓、馬步青、馬步芳聯合起來武力抵制孫部,鬧出了一場“四馬拒孫”的戰事。但現在,甯夏、甘肅、青海大部被人民軍占據,西北諸馬已被趕到新疆一帶,能有孫殿英這樣一股和日本人交過手的生力軍加入,馬鴻逵、馬步青、馬步芳等人可是巴不得的,這“三馬”似乎看到了收複甯夏、青海的場景。

7月22日,風塵仆仆的馬鴻逵從新疆趕到了孫殿英設立在臨河的41軍指揮部。見面之後,馬鴻逵抱着孫殿英大哭:“可見着大哥了,兄弟現在被人欺負的連家都沒了。老娘和老婆孩子還都落在‘民匪’手裏。大哥,你可得幫兄弟一把。”

當初,孫殿英、馬鴻逵都在馮玉祥手下領軍,孫殿英土匪出身好講義氣,馬鴻逵脾性莽撞經常惹事,有幾次還是孫殿英幫忙給兜過去,一來二去,兩人對了脾氣,也就拜把子成了結義兄弟。

“這幾年沒見,兄弟可是變化不小。”見到馬鴻逵後,孫殿英差點沒認出來。仔細打量下,眼前這個面帶滄桑的精瘦的中年人身上,還依稀能找到當年馬鴻逵的影子。

“咱哥倆可是一個頭磕在了地上,你娘就是我娘。哥哥我既然到這邊了,怎麽也要幫兄弟出這口惡氣!”孫殿英拍着胸脯大包大攬,“好兄弟,坐下來慢慢說。”

見孫殿英一口答應下來,馬鴻逵心中輕松不少。落座之後,馬鴻逵擦擦眼淚,又拿起茶杯喝了口水,長歎之後,悲聲說道:“小孩沒娘,說來話長。甯夏落入‘民匪’手中的事情,想必大哥已經聽說過,我還是從去年戰敗後說起吧。”

馬鴻逵去年戰敗之後,曾一度率領7千多殘兵敗将駐防于後套的河梁台一帶。其後,馬鴻逵曾向洛陽當局求援,可接連幾次電報都沒得到應有回應。最終,還是在天津養病的馬福祥給兒子來了封電報,說青馬已入疆發展,新疆金樹仁當初同自己交情不錯,現在又同他打好招呼,讓馬鴻逵不妨也入疆潛心靜待時機。等南京方面騰出手來,“民匪”肯定是要解決的,屆時再出疆收複甯夏不遲。

在原本曆史上,馬福祥爲了給自己惹禍兒子求情,往來奔波染上了疫病,于32年8月份過世。但因護衛軍在山東将馬鴻逵部重創,使其因禍得福,避免了到河南與紅軍對仗,也就不存在惹禍的事情,這也間接地使馬福祥活到現在。當然,因馬鴻賓被俘,自己老妻和孫子又身陷“民匪”手中,抑郁之下,馬福祥的身體也一直不好,從去年開始就呆在天津靜養。

接到馬福祥的電報後,馬鴻逵一琢磨,現在洛陽那邊撥付的糧饷時有時無,部隊不定什麽時候就斷了嚼裹,綏遠那邊又是和自己不對付的晉綏軍,自己再在這邊呆下去境況也難有大的改變,還不如象老爹所說去新疆碰碰運氣呢。而且,馬鴻逵自思,青馬爺幾個都能在新疆混出個樣子來,自己這邊有老爹和金樹仁的交情,至少也不會比他們差。

打定主意後,馬鴻逵便着手準備入疆。在準備了禦寒衣物和一些路上吃食之後,馬鴻逵便率部經玉海、居延海等地向新疆挺進。當然,出發前也沒忘按照老爹的吩咐,向金樹仁去電說明情況。同時,馬鴻逵又緻電洛陽當局,以所部難以籌措糧饷,爲度過冬季,現率部自居延海西進新疆。

民國時期甯夏版圖遠比後世遼闊,肅州正北的居延海一帶也屬甯夏管轄。從居延海經星星峽到哈密甚至比從肅州到哈密還來得近,因此,對于馬鴻逵的就食一說,洛陽方面也便認可下來。當然,洛陽方面也電告馬鴻逵,該部須在明年開春後返回甯夏。畢竟,馬鴻逵頭上還頂着個甯夏省主席的帽子呢。家裏沒吃的,到鄰居家竄門蹭飯可以,但你不能把家扔了就此到别人家裏厮混吧?

而對新疆的金樹仁來說,馬鴻逵的到來卻使其增加了平衡幾方勢力的砝碼,加上還有和馬福祥的交情在,自然是大爲歡迎。

馬仲英在31年夏天入疆之後,就讓金樹仁頭疼不已,幾次派兵清剿卻都吃了敗仗。在馬步青派兵進入哈密緝拿馬仲英時,金樹仁是持謹慎歡迎态度的。能有人來對付馬仲英那固然好,可讓馬仲英的叔伯兄弟來對付他,金樹仁心裏總有幾分不塌實。誰知道這哥倆會不會和好,又會不會合夥來對付自己,圖謀新疆呢?

當金樹仁先後接到馬福祥、馬鴻逵的電報,思考一番後,便欣然同意馬鴻逵部入疆。反正一匹馬是趕,兩匹馬也是放,再加上個馬鴻逵也是虱子多了不咬人。再說,青馬、甯馬雖然都出身于臨夏馬姓,但卻并非一族,而且,就曆史來看,甯馬可比青馬要牢靠不少,至少甯馬沒有造反的經曆。何況,馬鴻逵不但輩分比馬步青、馬步芳兄弟都高,還頂甯夏省主席的帽子,屆時,有些事情由馬鴻逵出面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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