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額爾金大怒,剛要說話,蕭然卻不容他有開口的機會,又踏前一步,道:“第二,那天在港口你也瞧見了,整個海港隻有你們大英帝國的軍艦,沒有我大清國一條船,甚至是隻槳片帆。鬥膽再跟領事大人請教:就算我真的有心要算計貴國的士兵跟軍艦,又拿什麽來跟他們抗衡?難不成一口仙氣把他們吹上了天?”
“這……”
“第三,”蕭然再次踏前一步,幾乎貼到了額爾金的鼻子,“你也知道,大英帝國的軍艦是無敵于天下的,号稱海上堡壘。而我大清水師的戰鬥力如何,想必你也心理有數。那麽我還想請教領事大人:那日在大沽,你我都親眼目送貴**艦出港,以英艦的速度,我清朝水師如何能追得上?就算是追上了,又如何能将其一舉殲滅?”
蕭然這一番話,有理有據,說的額爾金啞口無言。奕立刻壯了膽氣,腰杆也挺得直了。精神抖擻。奕英帝國号稱海上霸主,我清朝區區水師,何以匹敵?先前我就跟你說過,我水師大小船隻悉數在冊,絕無調動。領事大人。您一口咬定是我大清朝所爲,分明是主觀臆斷嘛!”
文祥、寶鋆等也都道:“就是。既然英艦這麽厲害,咱們哪裏敢惹。”
“捉賊要捉贓,總不成紅口白牙誣賴好人吧?”
“沒影兒地事,這不冤枉人麽!”
額爾金給七嘴八舌這一通搶白,惱羞成怒,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咆哮道:“狡辯。純屬狡辯!你們以爲憑你這三言兩語就可以推卸責任麽?我大英帝國豈是好唬弄的……”
“唬弄?哈哈哈!”蕭然放聲大笑,道:“領事大人,是非公道,自有定論,您若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隻是要提醒大人,莫要親者痛、仇者快,放跑了真正的元兇,追悔莫及啊!”
額爾金心裏咯噔一下:分明是話裏有話啊!眼珠一轉,道:“蕭先生,難道你知道其中内情?”
蕭然搖搖頭。一副深沉的神态說道:“實話實說,我不知道。貴**艦跟士兵失蹤這件事,我也是剛聽你說起而已。不過我總覺得這裏邊有蹊跷!”
廢話,這麽大的事情,傻子也知道裏邊有蹊跷。但是這話聽在額爾金地耳朵裏,卻非常之受用。再看蕭然的眼神,也就緩和了幾分。隻聽蕭然繼續道:“現在是五月天氣,又沒有台風,海面上風平浪靜的,那麽多人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了呢?要說觸礁或出了事故而導緻艦船沉沒麽……”
說到這裏,故意拉了個長聲,桂良撫掌道:“想來必是如此!”額爾金怒道:“胡扯!怎麽可能!”
蕭然道:“我看也不像。從大沽出港的航線,貴**艦也不知走了多少回。況且貴國的軍艦,那是何等的堅固,水手又都經驗豐富,怎麽可能四條船一起發生這種低級事故?”
奕脖子,把他後面的話倒出來。額爾金卻聽得大合心意,急道:“蕭先生所言極是。那麽以閣下的意思,這件事并非天災,就一定是人爲地了?”
事實上蕭然說的這幾點,以額爾金的精明,自然是早就猜到了。也正因爲如此,他才一口咬定是大清國水師幹的,無非是暗度陳倉,一邊假意送英軍撤走,半路又來下死手吃掉了這隊英兵,這才會不顧自己堂堂一國領事的身份,跑到總理衙門來大鬧特鬧。
蕭然眉頭一皺,沉吟着道:“話雖如此,可是大英帝國船堅炮利,縱橫寰宇,試問又有哪個國家敢這般不知死活,跑到老虎嘴上來拔毛?”
日!連文祥、桂良在内,所有人都想沖蕭然做個鄙視的手勢。說來說去又tm繞回去了,感
奕是說……”
“海盜?!”
這兩個字卻是額爾金自己喊出來的。經過剛才蕭然一番有理有據的分析,他的腦子似乎一下變得靈光了不少,判斷力也随之大幅提升,一下子冒出了這個從未想過的念頭。
自16世紀起,中國沿海地區海盜逐漸猖獗,一直到18紀,葡萄牙、西班牙、荷蘭和英國等西方殖民者不斷
擴張,侵略騷擾中國沿海省份,剽竊行旅,劫掠商船火,無惡不作,甚至把海邊年輕女子劫走,擄掠中國人運往印度和歐洲充當奴隸。
除了這些西方殖民者之外,自元朝末期開始,日本室幕府已名存實亡,無力控制全國政局,諸侯各自爲政,尤其是南方封建主,将掠奪中國大陸視爲利。日本沿海大名(如大内、細川)見有利可圖,便加以支持,于是形成有組織地侵略行經。一部分日本武人、浪人、海盜商人和破産農民就這樣被組織起來,不斷侵擾中國、朝鮮沿海地區,他們不單是劫掠商船,甚至攻入内地,燒殺搶掠,劫掠人口,焚毀城池。
及至嘉靖倭亂時,在《虔台倭纂》中記載:明嘉靖三十三年三月。賊深入内地,殺掠甚慘,數百裏内,人皆竄亡,困苦極矣。四月,掠袁花鎮。焚劫甚慘。五月,攻韓浦不下,殺男女千人洩憤,蕩民産數萬家。六月,賊退石條街,搶劫放火,燒毀數百裏房屋。
《倭變事略》中記:嘉靖三十四年正月初三,賊襲擊夾石口鎮。放火三日,死者無數。後攻崇德,将當地地絲綿工場搶劫一空。五月犯長安鎮,平民死傷者堵塞了路途,繁華樂土一夜之間化做荒野。犯湖州街市,大肆毀壞掠奪,殺人無算,城邊流血數十裏……
正是由于倭寇橫行,再加上葡萄牙等海盜團夥入侵,明朝才宣布中斷一切貿易。施行禁海令,斷絕了許多自唐朝以來盛極一時的海上對外貿易。而這一紙禁海令的頒布,又給曆史上的中國帶來了無法挽回的災難!
一直到明朝晚期,也就是日本地戰國時代,大名豐臣秀吉發布了《八幡船禁止令》(即海盜行爲禁令。日本室時代到江戸時代,倭寇以“八幡大菩薩”作爲旗幟。因此八幡船也作爲倭寇海盜船地代名詞),倭寇的活動才開始有所減少。但是在巨大利益的驅動下,仍有不少倭寇集結起來,盤踞島嶼,整備戰艦,擴充勢力,不斷興風作浪,爲禍海上。
曆國海盜之中。以日本倭寇和葡萄牙海盜最爲臭名昭著(說明一下:早期的倭寇稱謂是泛指一切海上勢力,也包括葡萄牙等海盜,後來逐漸演變成對日本的專稱。而日本原名倭奴國,又倭又奴。真是再恰當不過了。)。海盜的侵略暴行,也激起了中國愛**民的憤怒,不少中國人也組織起來,抗擊異族勢力。最爲著名地有鄭芝龍、鄭成功父子,還有施和、林鳳、鄭一嫂等,都是中國曆史上出了名地海盜首領。這些中國海盜大多數是爲了抗擊倭寇跟外國侵略,包括鄭成功、鄭一嫂等,都先後爲朝廷招安。
其中鄭成功收複台灣自然不必說了,更有赫赫有名的一代俠女、紅旗幫幫主鄭一嫂,屢敗清朝水師,重創葡澳艦隊,痛擊英**艦,無論是清政府還是西方侵略者,莫不對她聞風喪膽。後來爲清廷招安之後,還曾在第一次鴉片戰争中,爲林則徐抗擊英軍出謀劃策,堪稱傳奇人物。蕭然還曾經看過一部港台電視劇,專門記叙鄭一嫂的,當時還向往不已,倘或穿越到鄭一嫂那個年代,一定要瞻仰一下這位女中豪傑,究竟是怎樣地一種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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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扯遠了,單說這中國海盜中,仍有一些沒有被招安的勢力,也是當時海上的一大安全隐患。跟愚昧腐朽的清政府治下水師相比,海盜們終日奔波海上,眼界開闊,因此無論是日本、葡萄牙還是中國,哪一股海盜勢力都十分注重學習和引進先進的科學技術。海盜的船上永遠都裝備着最新式的大炮,加上長年累月地奔襲作戰,積累了豐富的戰鬥經驗。這一點,就連海上霸主英國也是不敢小觑。但是海盜們是不是真的猖獗到敢于跟英**艦公然叫闆、玩命死磕的地步,額爾金仍是半信半疑。
眨巴着眼睛琢磨了半天,額爾金道:“那麽閣下認爲,襲擊我大英帝**艦的,應該是哪一股勢力呢?”
蕭然神色頗爲躊躇,道:“這個麽,在下沒有親眼所見,不敢妄猜。不過麽……”頓了一頓,忽然道:“據我所知,目前中國沿海最爲猖獗的海盜勢力,一爲葡萄牙,一爲日本倭寇,還有就是中國海盜。”
奕此時也不敢插言。額爾金沉吟半晌,道:“那麽以你所見,這三夥勢力中,誰會有這麽大地膽子?”
蕭然察言觀色,見此時的額爾金已經在微微點頭,便知自己的話已經打動了他。但這個時候正應該吊一吊他胃口,一股腦的把底交了出去,反倒惹人懷疑。當下臉上笑容一斂,擡手一揖,道:“在下見識淺薄,隻是妄一言。究竟内
如何,實在是不敢亂猜。不過麽……”
桂良、文祥等人正聽的入神,脖子伸的老長,給他這一大喘氣,險些閃到了大脖筋。額爾金急不可耐。道:“不過什麽,你倒是快說啊!”
蕭然故意停頓了一下,道:“據我所知,這些海盜們大抵是有自己地勢力範圍的,不知是也不是?”
一邊說着,一邊四下掃了一眼。軍機大臣曹毓瑛一直在後頭側耳聆聽。跟蕭然目光相對,兩眼微眯,進前一步道:“确實如此!”
其他人立刻連連附和,等着要聽下文。蕭然卻輕咳一聲,不再說話。
關于中國沿海勢力地劃分,作爲海上強國的領事,額爾金自然也是心中有數。給蕭然這麽一點,腦子登時飛速旋轉:葡萄牙海盜。占據的是馬六甲海峽,頂多也就是輻射到廣東一帶;中國海盜,占據的是台灣周圍地島嶼,似乎沒有可能流竄到天津港來;而這一次英艦失蹤,卻是在大沽附近!作爲半個中國通的額爾金也知道,中國的大沽炮台,正是在明朝嘉靖年間爲了抵禦倭寇而築建。那麽,難道說……
“我知道了!”額爾金猛一拍桌子,咬牙切齒的道:“我敢斷言,這肯定是日本人幹的!”
蕭然驚訝的道:“領事大人何出此言?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冤枉?哼!”額爾金抑制不住胸中的憤怒。咆哮道:“除了他們,再不會有任何人敢打我大英帝國的主意!葡萄牙本就是我大英帝國地附庸國,諒他們不敢于我大英艦隊爲敵;而中國海盜,頂多也就是在廣東、福建一帶,那裏也是商埠貿易最發達的地方,怎麽可能舍近求遠跑到天津港來!不用說。一定是這些該死的日本人!卑鄙倭奴,一定是他們!一定是他們!!!”
蕭然擊掌歎道:“着啊!不愧是大英帝國的領事,這一份真知灼見,果然無人能及!恩,不錯,肯定是小日本幹的!”說着轉過臉瞅着奕,道:“六王爺,你認爲呢?”
奕道:“正是!領事大人才思敏捷,一猜而中的。不是小日本。又會是誰來?”
不待額爾金發話,蕭然率先發作,怒發沖冠,一拍書案,喝道:“***日本鬼子,連我大清友邦、大英帝國也敢惹!更可恨的是這些家夥居然栽贓陷害,想誣賴到我大清國地頭上!若不是領事大人機智超凡,識破了奸賊詭計,換了旁的任何人,卻不讓中英生隙、親者反目?他娘了叉叉的,用我們中國話說,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一番添油加醋,額爾金氣的渾身亂顫,道:“好,好!日本人竟然陰險毒辣到這種地步,那句中國話怎麽說來着?啊,這叫太歲頭上動土!哼,我堂堂大英帝國,又豈任由别人玩弄的?我就要讓他們看看,膽敢犯我大英帝國,會有怎樣的下場!”
“應該,應該!正合如此!”
衆人七嘴八舌地附和道。額爾金突然握住蕭然手臂,道:“mr蕭,今日之事,原本是一場誤會,希望你不要介意。想不到你爲人如此誠懇,請允許我代表至高無上的女皇宣布,蕭先生,你永遠是我大英帝國的朋友!”
蕭然激動的道:“當然,當然!不單是我,大清國億萬民衆,永遠都是貴國最真誠的朋友!一句話,水裏來水裏去,火裏來火裏去!”
額爾金一愣,道:“這個,水……火啊的,又是什麽意思?”
蕭然道:“意思就是說,我等甘願聽從大英帝國調遣。這一次日本人陰謀詭計,還想栽贓陷害,實在是令人發指,一定要讨回這個公道!”頓了一頓,又道:“卻不知領事大人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處理?當然是出兵!隻有在強大的炮火面前,一切事情才有可能解決!日本海盜流竄海上,估計也很難找到他們。不過日本政府縱容倭亂,難辭其咎!哼哼,日本人,這是你自尋死路!”
“對!對付日本人,就該這麽幹!”蕭然用力一握額爾金手掌,道:“領事大人,大清朝素來将貴國當作是最尊貴的朋友,今日之事,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理。隻要您一句話,出征日本本土,我大清國将不遺餘力,趟平這狗日地島國!”
“啊?這個……”額爾金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眼珠子咕噜噜轉個不停,腦袋搖得的跟撥浪鼓一樣,道:“你是說,你們大清朝也要去攻打日本?不不不,蕭先生!這是我大英帝國自己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解決,不需要任何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