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疙瘩?哼!”蕭然用四分之一眼角瞟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你這種凡夫俗子、肉眼凡胎,當然是看不出來的。此等仙鐵,倘若識貨之人見了,輕則失聲尖叫,重則吐血身亡!恩,你們說,如果這不是仙鐵,能把清水煮成仙湯麽?”
“不能,絕對不能。這麽神奇的東西,當然是仙家寶貝!”
“是啊!大人一看就是仙風道骨,如果不是喝了那天下第一千變萬化……什麽仙湯,哪能有這般風采?大人别跟這俗人一般見識。”
“***蠢豬,真給我們納彥部大營丢臉!”
衆親兵一時谀辭如潮,捎帶腳将那名發表不同意見的親兵好一番鄙視,說得那厮羞愧欲死。花和尚更是急得抓耳撓腮,道:“大人,快做湯吧?你瞧和尚這模樣長的,好歹也替咱脫個胎換個骨,換一換模樣……”
“是啊是啊,大人快做湯,讓咱們也都跟着沾沾仙氣!”
“滾!我家大人的仙湯,要喝也是我喝。有你們什麽事?”
“喛,兄弟别這麽說!都是來打老毛子地,一家人,一家人!”
蕭然“躊躇”了好半天,重重歎了口氣,道:“唉!本來呢。仙法隻度有緣人。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按說是不該給你們随随便便喝這種仙湯的。隻是我今天如果不當着你們的面把這仙湯給煮出來,恐怕你們會覺得我吹牛,不服氣。這樣吧,我就勉爲其難,在這裏給大家演示演示!将鍋來,将清水來!”
得了這句話,衆人欣喜若狂。早有親兵一道煙兒的取來了清水鐵鍋。尤其害怕這仙湯做的少了,硬是搬來了一口十人大鍋。滿注清水,就在帳前架起火堆燒了起來。蕭然左手握拳,豎起中指,捏了個印訣,右手拎着銀鏈,将那鐵牌放在清水之中涮來涮去,一邊還煞有架勢的念念有詞。林清兒靠他最近,隐約聽道:“你們都是大傻瓜,我是天下大赢家……去你奶奶個熊!”實在忍不住。跌跌撞撞奔到大帳裏,一頭絕倒。
不一時,一鍋水已經冒起了熱氣。蕭然取著沾了沾,放在口中品嘗,連連搖頭,歎道:“美則美矣。隻是……唉,可惜,可惜!”
衆人一陣緊張,連忙道:“怎麽?”
“唉,想是我最近熬湯熬地勤了些,這塊天外仙鐵的味道變的淡了少許。雖然也能熬出天下第一的神仙滋味,卻難免有那麽一丢丢的遺憾!”
“啊?那……那怎麽辦?”
“恩,這個嘛。讓我仔細想想……有了,如果在這裏加入一點鹽巴,我想這湯,就堪稱完美了。”
“鹽巴?有。有!大人稍候,小的這就取去!”
不一會,鍋裏加入了鹽巴。
“恩,果然!這天下第一千變萬化回味無窮神仙湯,味道這就出來了!我猜這時要是趁機放入一些蔥花姜末,那可更是錦上添花、曠古絕今了!”
于是,鍋裏又加入了蔥花姜末,捎帶着又丢了幾瓣大蒜。
“太棒了!現在這湯的味道,居然比我從前喝的還要棒!妙哉此湯,如果這時再放入幾片火腿什麽地,簡直就是極品無敵了!”
于是,鍋裏又被加入了一些火腿。
“絕了,簡直絕了!現在這鍋湯,我敢保證,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你們這些俗人真是有福啊,居然給你們喝到這麽驚世駭俗的絕世神仙湯!對了,如果我們在鍋裏再加入一些牛羊肉,豈不是能吃到神仙肉了麽?”
于是,鍋裏又加入了牛羊肉。
于是,又加入了蘿蔔青菜……
于是,又加入了粉絲魚丸……
……
一鍋蕩氣回腸的神仙湯,果然成功了!僅僅是一塊鐵牌,一鍋清水,居然能做出如此味道鮮美、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神仙湯,所有人都激動的熱淚盈眶。的确是仙鐵,奇寶啊!
一時間,衆人喝湯的喝湯,吃肉的吃肉,填了個溝滿壑平。花和尚響亮的打着飽嗝,蕭然則滿意的叼着根牙簽兒,一邊剔牙,一邊跟林清兒眉來眼去,就聽背後響起一聲冷笑:“欽差大人好本事啊!好一鍋雜燴湯!”
猛回頭,就看到一個鐵塔般地漢子。一襲深藍色的補服,頭戴撒纓暖帽,頂着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頂。北風吹過,揚起腦後的翎毛,卻是滿洲殊爲尊貴的三眼花翎!
這人四方臉膛,濃眉虎目,闊口獅鼻,一部絡腮胡子,更顯出幾分粗犷彪悍。凜凜一軀,身闆幾乎快趕上花和尚了,但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倨傲霸氣,卻是無人能及。
“見過納彥将軍!”蕭然這次卻一反常态地恭敬起來,連忙起身,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
納彥辛奪哼了一聲,道:“蕭欽差适才用那些無賴的手段騙吃騙喝,欺我營中無人,現在卻又前倨後恭,何也?”
“将軍海涵!隻因将軍不肯賜見,蕭然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這次紅毛鬼大舉進犯,我有重要軍情要禀告将軍,此事關系軍國大計,萬萬耽擱不得!”
“重要軍情?軍國大計?哈哈哈……”
納彥辛奪忽然放聲大笑,繼
一斂。冷然道:“一個閹人,卻談什麽軍情啊國家:這是在荒天下之大謬、滑天下之大稽麽?”
花和尚一聲虎吼,叉開兩個巴掌就要上前開打。蕭然卻伸手攔住,若無其事的道:“将軍說的對。咱家一個閹人,的确是不懂軍國大政。查探到了一些紅毛鬼的動向,自己不敢輕易定奪,所以才親投大營來見。說來慚愧,蕭然雖是頂了欽差地名号,終是閹宦出身,目光短淺,全無見識。不敢比納彥将軍,身經百戰。縱橫沙場,所以說到排兵布陣、運籌帷幄,還需仰仗納彥将軍。蕭然不才,手下好歹幾百條槍,隻望能聽命于将軍麾下,甘爲先鋒走卒,唯以死報國爾!”
“什麽?!……”
蕭然這一番話,也并沒有慷慨激昂,卻是擲地有聲。納彥辛奪完全沒有料到他居然能說出這樣地話,連指揮權都痛痛快快的交了出來。一時倒楞住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蕭然半晌,微微點了點頭,道:“好!既然蕭欽差有這番美意,本将軍亦不可辜負。請,我們大帳議事!”
重進大帳。納彥辛奪一撩袍服,坐上帥位。那份不怒自威地氣度,端的教人心折。蕭然将俄國佬自黑河、松花江分兩路進兵,妄圖形成東西夾擊之勢、截斷清軍歸路的詭計說了一遍,納彥辛奪展開地圖,沉吟良久,忽然擡頭道:“紅毛鬼這一次,看來是打算将我們一口吃掉。蕭欽差。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蕭然道:“既然将軍動問,蕭然姑且妄言。紅毛鬼勢大,與其分兵制之。不如集中兵力,先幹掉其中一路。沒有了前後呼應,深入我腹地的紅毛鬼便成了孤軍,到時回師西進,聚而殲之,亦非難事。不知将軍以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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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彥辛奪目光閃動,微微颌首道:“欽差此言,深合吾意。現在松花江一線,有奕山将軍麾下的八旗軍,還有綠營,加上我納彥部,兵力可打八萬之衆。擊潰東向來犯之敵,問題不大。既然如此,就請欽差率領你部下人馬,助我一臂之力,明日一早開拔,去會一會那紅毛鬼子!”
“謹尊将令!告辭!”
蕭然抱拳一禮,帶着林清兒、花和尚轉身離去。等三人出了營帳,納彥辛奪緩緩站起身來,望着蕭然遠去地背影,若有所思。
“阿瑪,就這麽放他走了?”納彥紫晴從帳後走出,手按刀柄,臉上仍然帶着怒氣。
“不放他走,又能怎樣?他畢竟還是個欽差的身份!”
“他,他羞辱我!不殺他,我出不來這口氣!”
“羞辱了又怎樣?枉你跟我征讨多年,怎麽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納彥辛奪皺了下眉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想不到這厮一個太監,還真是不簡單啊,我險些就小看了他!”
“小看他?他不是說,所有行動都聽你調遣麽?”
“傻丫頭,他這是伴豬吃虎,你看不出來麽!”
“啊!阿瑪,你是說……”
“不好說。不過,這人的野心隻怕不小!奇怪,六爺這次怎麽會如此重用他呢?難道六爺跟他……”
“既然是這樣,不如找個機會,幹脆把他一刀殺了!反正他隻有六百部下,還怕他們會翻天不成?”
“胡說!現在大敵當前,第一要務,是如何消滅那些紅毛鬼!所有事情,都等打完了仗再說。晴兒,明天開始,你率領右鋒營,跟他一起行動。記住,他到哪裏你到哪裏,把他給我盯死了!這樣一個人假使放他回到京城裏,肯定會對六爺不利。既然如此,等掃平了紅毛鬼……哼哼!”
冷笑一聲,納彥辛奪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骛。
同樣的眼神,納彥辛奪大營外,蕭然回頭望着那層層疊疊的營帳,微微冷笑着。
“相公,你是說,那個納彥将軍要對你不利?”
“差不多吧。很正常,恨我的人多了去了。納彥辛奪,也不多他一個。”
“媽巴子的,還反了他個兔崽子了!大人,我今晚就帶人去把他幹掉……”
“住嘴!大敵當前,有這份力氣,你他媽去給我殺洋鬼子!”
“那怎麽辦?就任由他這麽……”
“不管怎樣,都等打完老毛子再說。我還真就不信,這個納彥辛奪,能把我怎麽着。不過話又說回來,旗人裏頭有這樣一員猛将,遲早是個麻煩事。等這一仗打完……呵呵!”
第二日一早,納彥部大營全體開拔,沿松花江一路向東迅速推進。蕭然率大興山六百弟兄,與納彥紫晴一道,作爲前鋒部隊。等過了哈勒費延(即今天的哈爾濱。“哈勒費延”,既滿語中“扁”地意思,卻是取意哈爾濱地形狹長,乃象形之意。),于路就能看到前線潰逃下來的小股部隊,抓住一問,卻是西林駐防綠營部隊。
從逃兵口中得知,這一次來犯的俄國鬼子至少有六七萬之衆,而且被配了輕重炮團,從伯力、東清一帶,突入中國境内。并順松花江河道,向西快速推進,十天不到,便已攻克桦川,打到了站官屯(今佳木斯市)。奕山的八旗軍及周邊協防綠營部隊傾力而出,卻當不得洋鬼子來勢兇猛,其中綏濱、西林兩地駐防綠營,先後被打散。至于奕山的八旗軍,自來就懼怕俄國佬的部隊,聽說綠營潰敗,居然連個照面都沒打,掉頭奔浩良河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