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聽了林清兒的話,蕭然微覺驚訝,道:“哦!原來你舅舅竟是石達開的手下。卻不知是哪位将軍?”
“手下?”林清兒奇怪的瞪大了眼睛,“哪有什麽手下?我舅舅就是石達開!怎麽,你聽說過他?”
“!!!!!!!!!!!!!”
仿佛給雷劈了一般,蕭然一時竟呆住了,下巴幾乎拖到了地上。林清兒給他這模樣吓了一跳,抓着他肩膀好一陣搖晃,正要掐他人中,蕭然忽然吐出一口氣。道:“我太陽啊!你,你是石達開地外甥女!傻丫頭,早怎麽不說?……咦,不對吧,記得曆史書上說,石達開是什麽‘幼失怙。無兄弟,自持門戶’來着,我還以爲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呢,怎麽忽然多了個姐妹?”
“你才石頭縫兒裏蹦出來的呢!”一向溫柔的林清兒忍無可忍,當頭鑿了他個暴栗,“我娘跟他是親姐弟,你哪兒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狗屁書啊?”
“靠,誰知道哪個傻子編地!”蕭然怒道。接着又撓了撓頭,“石達開死了?清兒,他是什麽時候遇害的?”
“前年十月,怎麽了?”
“前年,前年……也就是說,是鹹豐九年?”
曆史上的石達開,死于同治二年,也就是兩年之後。可惜的是蕭然并不知道這具體的年号,隻知道他是打大渡河那兒遭擒的,後來被淩遲處死。不過按照林清兒的說法。鹹豐九年就死了,蕭然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要知道擱在前年,安慶還沒打下來呢,可是想來想去,又實在是吃不準。
“對了,你說他是在廣西遇害的。對不對?”蕭然忽然腦中靈光一現,失聲叫道:“大渡河,大渡河你知道麽?清兒,這條河是在廣西麽?”
蕭然不單是路癡,對于地理方面,也一樣天生犯迷糊。林清兒一陣頭痛,強忍着再賞他個暴栗地沖動,道:“還好意思問?我一個女人都知道。大渡河是四川的。”
林清兒自幼跟随父親南征北戰,對江南地理頗爲熟悉,決計不會弄錯。心中的疑惑立刻證實了,蕭然猛的跳了起來:“清兒。你舅舅他——應該沒死!”
“你說什麽?!”林清兒大吃一驚,一把抓住蕭然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了肉裏,痛得蕭然一陣呲牙咧嘴。
“我是說,你舅舅石達開,現在應該還活着!”蕭然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胳膊從魔爪下解救出來,“清兒,你說他在廣西遇害,這個消息,是從太平軍那裏聽來的麽?”
林清兒這時已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眼淚滾滾而出,抓着蕭然的衣袖,拼命的點頭,又使勁兒搖頭。颠三倒四地說了半天,蕭然總算弄明白,自從她父親出事之後,她便再沒跟太平軍有什麽聯系。而石達開遇害的消息,卻是聽流民傳來的。現在看來,這十有**是訛傳,當然,也不排除是官軍故意制造的謠言。
“清兒,這件事,我一時半會兒的也還解釋不清楚,這樣,咱們現在就進宮,查查關于你舅舅的奏章,或許會有結果。”
兩人雇了一輛馬車,飛也似趕到宮裏。林清兒有蕭然領着,守門地侍衛也不敢盤查。到鍾粹宮的小書房一看,慈安卻偏巧去了長春宮。按照規矩,皇上、批閱奏章什麽的,除了特殊留中的折子,一律發還内奏事處,再轉交軍機處。書房裏一般不留底折或存檔,所以翻了半天,也沒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林清兒急的直跺腳,蕭然道:“别急,咱們再去軍機處,我直接找奕定知道。”
到了軍機處,林清兒在門外等候。蕭然也不顧什麽規矩,劈頭就望裏闖,有個新來的校衛不認得他,出手擋駕,被林清兒劈頭就是一掌,竟打暈了過去。其他校衛都是認得蕭然地,知道這主兒是宮裏的紅人,恭王都要讓他三分,因此遠遠的站了不敢上前,心裏都說:這主兒厲害,連身邊的女孩子也這麽悍!長地嬌滴滴一朵花兒似的,說話可就要人命呢!
恭王辦公,卻是在東首小套房中。蕭然直接闖了進去,正趕上桂良、文祥幾個在議事,見他就這麽直直的闖了進來,倒吓了一大跳。擱着别人,這便是個殺頭的重罪,但一看見蕭然,頓時就沒了脾氣。除了恭王跟桂良,其他人都立刻站了起來,作揖道:“這是哪陣風吹的,蕭公公大駕光臨,一定是上頭有旨意?”
恭王一瞧蕭然的架勢,心裏就是咯噔一下子:我說怎麽右眼皮直跳,感情是這主兒要來。戰戰兢兢的拉着蕭然去了後頭書房,蕭然看看無人,劈頭就問:“太平軍石達開。到底死沒死?”
恭王臉色大變,遲疑着道:“怎麽,蕭副總管跟他……”
“廢話少說!我聽說他死在了廣西,這個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廣西?”奕到的消息?”
石達開果然沒有死。鹹豐八年八月,寶慶一戰失利後,石達開率部退入廣西,清軍趁機大造謠言,說
已被剿殺,以動搖兩湖、江淮等地太平軍的軍心。時聽說的這一消息,悲恸欲絕,放棄了投奔舅舅的念頭。孤身刺殺曾國藩。後來等她輾轉到了北京,石達開卻已西出橫州,兼程北上,經融縣、懷遠沖出廣西,進入湘鄂邊界,直趨四川了。
蕭然聽了,心中狂喜,臉上卻不動聲色。眼珠一轉,假稱與石達開有世仇,叫奕篇,奕分,就算石達開有三頭六臂,隻要真抓住了。押解回京,就不怕他會飛了去。
江南戰局,到現在已經基本已成定勢。日前剛剛接到江蘇巡撫薛煥奏報,杭州淪陷。這座東南名城,久被圍困,因缺糧餓死了三四萬人。等到紹興、甯波一失,杭州孤立無援,終于被李秀成部攻入。提督饒廷選。巷戰而死。浙江的文武大員,不敢偷生,巡撫王有齡,服毒不死。自在大堂暖閣中,此外學政張錫庚、總兵文瑞、藩司麟趾、臬司甯曾綸、督糧道暹福、仁和知縣吳保豐,亦都赴義。缙紳之家,怕遭太平軍淩辱,上吊跳井的,不計其數。
而築在西湖邊的滿城,這時還未淪陷,駐防的八旗兵,精壯的大都已經傷亡。将軍瑞昌集合八旗将校,誓死報答朝廷,家家都埋上了火藥。後來李秀成進城,派人勸他投降,瑞昌不肯,舉火**。偌大的滿城頓時化作一片火海,包括副都統關福、江蘇督糧道赫特赫納在内,旗人男女老少死了四千多人。消息傳到京城,震動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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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昌的恤典,姓鈕祜祿,隸鑲黃旗,與慈安太後算是同宗,所以特加撫恤,追贈太子太保,一等輕車都尉,諡“忠壯”,入祀京師賢良祠,在浙江建立專祠。對那些殉節地官員,也一一厚恤。兩宮太後降旨,豁免蘇、浙、三省明年的錢糧,一時江南一帶,軍民協力,人心大振,杭州的淪陷,六十萬生靈塗炭,反替朝野上下帶來了一片同仇敵忾的氣象。
杭州雖失,但縱觀全局,太平軍已勢成強弩之末,滅亡也是早晚。而新式步槍、開花彈等火器源源不斷的運抵前線,包括安慶軍械所的建立,這些都推動着這段曆史的進程。蕭然并不奢望着能夠虎軀一震,王八之氣頓生,力挽天國敗局,事實上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對于石達開,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英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坐視他死在朝廷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