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林清兒歎了口氣,微微揚起頭,看着天上悠然遊過的白雲,眼神變的有些飄忽。
蕭然愛憐的撫着她的長發,道:“我知道。這一陣子我幫着朝廷做了不少事,幫工部制造火器槍械,興辦新式教育,開辦工廠、同然堂分号,替朝廷賺銀子,等等。你是擔心我忘了祖宗根本,去投靠清廷當漢奸,對付咱們漢人。而太平天國那邊,又背棄了你父親的初衷,讓你感到極度的失望。所以,你不知道該怎麽勸我,對不對?”
林清兒幽幽歎了口氣,低頭不語。蕭然道:“我做的這些事,的确是幫了朝廷的大忙,同時對官軍圍剿太平軍,也的确有推波助瀾的嫌疑。上回曾國藩攻克安慶,不能不說跟我有一定的關系。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這麽做,是不是真的成了清廷的走狗,真的成了漢奸、罪人,甚至是遺臭萬年?
“現在的清廷,已經是千瘡百孔,病入膏肓。愚昧的祖制,腐朽的官場,咱泱泱華夏,被滿**害的還少麽?不錯,我是愛錢,爲了賺錢甚至不擇手段。但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淪落到去給這些愚昧之極、禍國殃民地滿人去當走狗的地步!
“其實在以前,我一直對太平天國抱着很大的幻想。畢竟這是清朝曆史上,最爲波瀾壯闊的一場人民戰争。但是這段日子以來,不單是聽你說起太平天國的種種弊制,在那裏也看了不少江南發來的奏章,也聽到了許多傳聞。包括漢人自己,也都在說‘太平天國不太平’。這個所謂地天朝,究竟是好是壞,我不想過多的評論;但是現在江南戰局已定,太平軍的覆滅,也隻是遲早的事情,這個結局不是我憑一人之力就能夠改變得了的。
“對于我來說,清廷也罷。天朝也罷,隻要不能讓中國真正變得強大,那就是一丘之貉,誰來統治都沒有分别。現在的中國,列強環視,滿目瘡痍。兩次鴉片戰争,割地賠款,欠下的銀子到現在還沒有還清;更兼内戰連年,多少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場戰争如果不能盡快結束。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生靈被塗炭。
“大興山的兵馬雖然強大,但是相對于整個中國,無疑是滄海滴涓;我現在地财産也差不多能算是敵國之富,但若招兵買馬,揭竿造反,無疑就成了洪天王第二。不單讓百姓又一次陷入兵禍,也給了西方列強蠶食、瓜分中國的機會。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清廷跟太平天國之外,另辟蹊徑,選擇一條從古至今從來沒有人嘗試過的道路。或者,這應該叫做——竊國!
“現在的大清朝,實際上已經成了一段朽木。而我蕭然,就是這段木頭裏的一條蛀蟲。我要從裏面一口一口蠶食他的筋絡,蛀空他的根基;我要讓這個愚昧、落後、封閉、腐朽的王朝,在我手中一點一點的垮掉;我要結束地。是一段屈辱的曆史;我要開始的,是一個嶄新的、強大無比的國度;從此,我們不會再受任何人的壓迫和欺淩!”
說到這裏,蕭然猛地站起身來,手臂用力的向前一揮,整個人都似煥發出格外的神采。林清兒聽的目瞪口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道:“相公,你……你想當皇帝?!”
“皇帝?”蕭然啞然失笑,打趣道:“好啊,那你可就是未來的皇妃了呢!怎麽樣,高興麽?”
林清兒俏臉一紅,默然半晌,低低的道:“相公,其實你剛才說的,隻是猜對了一半。清兒地确不希望你去替清廷做漢奸,也不希望你去幫太平軍。我是想勸你,可不可以就此收手,不再理會這些是非。天下的事情,自有别人去做,我隻是怕你再卷入争鬥之中!從遇見你到現在,咱們吃的苦、遇的險還少麽?好容易有了今天安靜地生活,我覺得,像現在這樣就挺好。隻要活的快樂,當不當皇帝、皇妃的,又有什麽分别?”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見蕭然并沒有打斷他的意思,便繼續說道:“爹爹在的
總跟我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知道,對于你建功立業,青史留名,這是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王侯将相,最後還不是荒冢一堆?包括我爹爹,一生征戰,到頭來也隻落了個慘死他鄉。相公,清兒是女人,見識淺薄,也沒有什麽遠大的志向。如果可以讓我選擇的話,我甯願永遠都待在你身邊,哪怕是歸隐田園,隻要能安安穩穩的相夫教子就好。你,我,還有雨婷,雪瑤,馨兒,小竹,小月,咱們這一大家子其樂融融,就這樣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不管人間年歲,不問世事紛争,這樣子不好麽?”
林清兒的眼中,流露出懇求的神色,還或多或少的帶出些希冀和憧憬。這讓蕭然倍感驚訝,捧起她的臉龐端詳了半天,遲疑的道:“歸隐田園,清兒,你真的……這麽想?那,你父親的仇呢?曾剃頭,你不找他報仇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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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兒眼圈一紅,黯然道:“清兒現在……隻是擔心你。你本來就是一個假太監的身份。現在還能遮掩一時,但日子長了,畢竟紙裏包不住火。像你方才說的,還要對付清廷,要是再惹出什麽别的事端來,那,那我們姐妹可怎麽辦呢?相公,隻要你能好好的就成,至于曾剃頭,多行不義,必有天譴。清兒甯願不孝,從今往後,報仇這兩個字,我……再也不提啦!”
一邊說着,眼淚不覺流了下來,拉住蕭然的衣袖,急急的道:“相公,清兒求你了,不要當皇帝,我們姐妹也不要當皇妃。咱們盡快的離開皇宮這個是非之地,好麽?從今往後,你說什麽清兒都聽你的,相公……”
看來這丫頭,真是被自己那一番話給吓着了,居然連殺父之仇都肯放棄。蕭然好一陣感動,将她緊緊摟在懷裏,伸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柔聲道:“傻丫頭,我隻是開玩笑罷了。當皇帝,每天處理那些沒完沒了的政務,還要時刻提放着别人來害你,靠,累也累死了!我才沒那麽傻,有我這一幫嬌妻美妾陪着,想怎麽逍遙就怎麽逍遙,給個神仙都不換!”
“啊!你說的……是真的?”
林清兒迫切的看着他,眼睛裏還有淚光盈盈。蕭然在她粉嫩的小嘴兒上使勁兒親了一口,笑道:“當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還沒到該放棄的時候。清兒,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該有他的價值。我想之所以選擇這麽做,也許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安排。誰讓咱們是黑頭發黑眼睛呢?總不成看着洋鬼子成天價在咱家門口撒野吧?總不成眼看着泱泱五千年華夏文明,就這樣被那些愚昧的滿人糟蹋吧?”
“你……”林清兒的眼圈兒又紅了。蕭然連忙道:“你放心,我有分寸。恩,我給自己制定了四項基本原則:老婆第一,撈銀子第二,保命第三,其它事情通通第四。”
“貧嘴!”林清兒撲哧一笑,臉上還挂着些許淚痕,那清麗可人的模樣,讓人頓生愛憐無限。蕭然這次沒有笑,隻是默默的摟緊了她,低聲卻鄭重的道:“清兒,我答應你:最多兩年,當這些事情都結束了,我就退休,跟你們姐妹,跟孩子們一起,到一個沒有世俗紛擾、沒有煩惱憂愁的世外桃源,去快快樂樂的生活。然後,我們永遠都不會再分開……清兒,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得到!”
林清兒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的抱緊了他。蕭然道:“怎麽,你不高興?”
沉默了一會兒,林清兒搖了搖頭,道:“不。相公能有這樣的心思,清兒心裏高興的緊呢。隻是剛才你對清廷跟太平天國的那一番見解,倒讓我想起舅舅來。以前他跟爹爹一起喝酒,也曾說過大緻的話,你們兩個,也算是英雄所見略同吧?”
“舅舅?”蕭然不禁一愣,“你不是說,你再沒有親人了麽?”
林清兒微微歎了口氣,道:“他現在……也不在了。當初天京叛亂,舅舅被人陷害,帶兵出走西南。本來爹娘遭難後,我曾想去投奔他,誰知前年十月的時候,聽說他在廣西遭到了官軍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