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蘭兒發現了白粉全都變成了假的,估計也會跟那條找不到骨頭的小狗一樣的難過吧!
蘭兒!蕭然想起這個名字,有時就會怔怔的望着天出神。如果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如果沒有以後她禍亂江山的那一段曆史的話,這樣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究竟是可恨,還是可憐?
如果不是親身的經曆和見證了這一段曆史,蕭然當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畢竟在他的心裏,對這個把錦繡中華、大好山河搞的烏煙瘴氣的女人痛惡到了極點。但是重生的這段經曆,卻讓他對蘭兒不知不覺的就有了一種莫名的同情。起碼到現在爲止,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能讓自己在這個動蕩不安的歲月裏生存下去,盡管有些手段過于歹毒,但是在這個多事之秋,在這個充滿詭詐兇險、步步都是陷阱的皇宮裏面,不這樣做的話又如何能夠生存?
蘭兒畢竟不是,沒有正宮的名分。況且出身就背着一個“滅建州者葉赫那拉氏”地惡名。就算是生下大阿哥之後依然不能爲鹹豐皇帝所寵愛。對于一個年輕的妃子來說,現實未免太不公平了。至于鏟除異己,報複洩憤,公平的來說,如果換上是蕭然自己,大概做的比她還要過分。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想在夾縫中求得生存,就必須心狠手辣,這是亘古不變的法則。事實上蕭然行事也一向如此,該殺的人絕不會心慈手軟,而且殺就要殺個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一個男人尚且如此,更何況一個出身卑微、在大内深宮裏無依無靠地女人呢?……
不過不論怎樣,蘭兒的事情也着實給他提了個醒。現在的時局雖然得到了暫時的穩定。但是這位慈禧太後已然不甘寂寞,開始漸漸的浮出水面了。榮祿的大權在握,就是一個不好的信号。
垂簾大典之後,勝保的部隊已經開調,原駐守京師地八旗部隊中,健銳營跟火器營已經報銷,骁騎營跟虎槍營又反了水,剩下的還有前鋒營、護軍營、步兵營、神機營和善撲營。這五個營早在去年英法聯軍打到北京城下的時候,已然作鳥獸散,還是後來由勝保重新組建操練起來的。雖然仍是原來的編制。但都是招募的新兵,可謂是黃鼠狼下崽,一代不如一代。比較來看,還是親軍戰鬥力較爲強悍。
目前親軍頂着名還是由革了名爵但仍留在禦前大臣任上行走的六額附景壽來統帶,而實權卻已經不動聲色的落到了榮祿的手裏。這厮作爲慈禧的老情人,一邊是親軍侍衛統領。一邊還兼着步軍衙門護軍參領地缺,雖然是三品的職位,權力卻大得很,兩下裏都能插得上手去。可以說,慈禧的這一招走的極爲高明。
現在要做的,是必須在京城擴張自己的勢力,以與之抗衡。開始地時候,蕭然決定以重組火器營的名義。将大興山的部隊拉到北京,但是思來想去都覺得不是很穩妥。畢竟這一票弟兄是自己最後的本錢,現在就暴露出來,是不是爲時過早?
可是除了這一票兄弟。一時還真就找不出合适的人選。想到這一茬兒蕭然就有些懊惱。自己畢竟還是個太監的身份,雖然現在是太後駕前的紅人,文武百官都趨之若骛,殷勤有加,但畢竟沒在朝堂上混過,也不知道這些個大臣裏邊,那個是好,那個是壞,誰可以倚重。本來這件事想跟慈安商量商量,但是南方又來了戰事,這陣子慈安忙的覺都睡不消停,也不忍再叫她操心。
江南那邊,曾國藩地湘軍攻克安慶,正步步爲營,朝着金陵進發。爲了緩解南京方面的壓力,浙江的太平軍将領李秀成率大軍猛攻甯波、紹興兩地。這兩座城池互爲唇齒,一失則俱失,況紹興與杭州近在咫尺,甯紹一失,杭州也就成了孤城,萬難堅守。
太平軍取甯杭,意在圍魏救趙,解南京之圍。倘若從全局來看,這一城一地的得失也還不算地什麽。但是杭州卻是
防的地區,在西湖邊築有滿城,裏面居住着萬名旗人杭州淪陷,那麽這些旗人必然要遭受一場血屠,無論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管。曾國藩舉薦左宗棠督管浙江軍務,起兵援浙,這也隻是個望梅止渴的法子,是否能救杭州六十萬生靈于水火,把握實在不大。
而在安徽、山東、河南一帶,又有張洛行、龔瞎子、孫葵心等幾大幫撚軍,勾結太平軍綽号“四眼狗”的陳玉成,四處竄擾。此外北又有名爲團練首腦的“練總”苗沛霖,包圍壽州,公然叛亂,形成意外的阻力,也是件相當棘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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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變的餘波尚在,前方形勢又如此危急,朝廷上下未免有些不安的氣氛,慈安更是頭都大了。蕭然對此愛莫能助,他是軍事迷,可是僅限于各種兵器,充其量也就是用一些陰謀詭計打個局部戰争什麽的,關于戰略、大局方面的事情,實在是不敢胡亂出主意。畢竟這裏邊關系的不是一兩個人的生死,而是整個國家的命運。
這種軍政大事,目前還必須倚靠恭王來處理。蕭然唯一能做的,就是逼着慈安學習處理軍政國務,事無巨細的都要過問到,包括戰況戰略,不單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事實上這樣複雜的局勢,也正是學習的好機會,隻是這些事情對于一個隻有二十三歲的年輕女人來說,的确是有些難爲了。看着她日漸消瘦憔悴的模樣,蕭然心裏也老大不忍。不過爲了能盡早的撇開慈禧、獨當一面,這種辛苦也是必須要忍耐的。
不過好在慈安冰雪聰明,學起東西來一點就透,而且能舉一反三。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也漸漸順過勁兒來了,偶爾的還能有一些自己的見解。這一點讓蕭然很是欣慰。
這天中午慈安還在養心殿召見恭王等軍機大臣,商讨戰事。蕭然閑來無事,正四處閑逛,忽然遠遠的瞧見一個高高大大的人影兒蹑手蹑腳的轉過長廊,鑽到了花園子裏。看那穿着,好像還是補服,蕭然心中奇怪,忙悄悄的跟了上去。
正是大日頭頂兒的,花園子裏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轉過一叢芍藥,就看前邊一個花架子下邊,露出一個碩大的屁股,腳上蹬的是薄底兒快靴,果然不是太監的裝束。蕭然心裏越發的狐疑起來,走近幾步,猛一聲咳嗽。那背影吓得一哆嗦,就看花叢裏翩翩飛出一隻五彩斑斓的蝴蝶來,接着是一聲大吼:“哪個兔崽子在這吓我!我***……”
一邊說着,那人一邊倒退着鑽了出來,回頭一瞧,黑乎乎的臉兒立刻就松了,撓着頭呐呐的道:“原來……原來是蕭副總管!”
蕭然一看,頓時樂了。原來這人不是别人,卻是禦前大臣、六額附景壽。忙垂手請了個安,道:“六額附,您怎麽在這兒?奴才該死,實在是不知,一時沖撞,沒驚着您駕吧?”
景壽聽了這話,連忙上前兩步,雙手扶着攙了起來,道:“别,别!這也沒有外人,蕭總管可别這麽着,不是臊我老哥的臉麽!要不是老弟你在太後那一句話,現在老哥還不知道在哪兒充軍呢!”看着蕭然一臉的驚訝,苦笑着道:“現在朝堂上,屬我最清閑,這不領着照料上書房的差,正給皇上抓蝴蝶呢!”
“抓蝴蝶?”蕭然又是驚訝,又是好笑。這厮四十好幾的人了且不說,這堂堂的一個額附竟然跑來抓蝴蝶,給天下人知道,笑也笑死了。“那個,六額附不是還領着禦前大臣的差麽?難得倒出這空閑來,雅興不淺啊!”
“唉!閑差,閑差,不提也罷!老弟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景壽連連擺手,臉上泛起好一陣無奈。
蕭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祖制推翻,顧命八大臣殺的殺、充的充,剩下他一個,也算是碩果僅存了。可是畢竟是個從衆之罪,這惡名又豈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洗刷得掉的?現在的一幫子朝臣,眼見顧命八大臣倒台,唯恐避之不及,誰還敢跟他扯上關系。所以這厮就算是額附的身份,又領着禦前大臣的差事,也是有名無實,早被架空了。
對了!蕭然忽然靈光一現,正愁找不到人對付榮祿,眼前這人,不就是個絕佳的人選麽?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