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去的巧,正好大阿哥載淳也在,正跟懿妃說着什麽。這回瞧見蕭然,也沒象往常似的吵着要他帶着玩兒。反而蔫頭耷腦的。瞧這模樣十有**是挨了訓斥。蕭然找了個機會把一小包白粉交給懿妃,也不多待,出了芫甠閣一路望绮月小築那邊去,想去探探劉德亮那邊的情況。正走到宮牆拐角處,一條人影閃了出來,低聲道:“蕭公公留步!”
蕭然早知道會有人來找自己,也不吃驚,道:“什麽事??”
檐角搖曳下來的燈光照在那人身上,穿的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太監服,戴着頂涼帽,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着長長的一截下巴。微施一禮,道:“怡親王、鄭親王兩位王爺有請!”
“恩?隻有兩位王爺,肅中堂還沒有想通麽?”
“這……您去了就知道了。”
那人轉身就走,蕭然一路跟着,繞過明武宣德、紫英殿,走西角門出了行宮。門外停着一乘小轎,蕭然上了轎子,徑往南大街奔來。
原來是去肅順的府上!蕭然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冷笑。
果然不一時,轎子來到肅府,叫開了大門。直接擡了進去。一直繞過内院才歇了轎,一人親手挑開轎簾,把蕭然迎了下來,卻是那個國子監祭酒蘭輕卓。
“蕭老弟,久違了啊!前兒個你走,也不知會一聲。沒能替你送行,今兒回來了,說什麽也要替你接風!”
“蘭大哥客氣了。這次時間太緊,在京城地時候,還想去府上拜會一下嫂子、公子什麽的,可惜這一忙就沒顧得上。下次說什麽也不能缺了這個禮數!”
蘭輕卓臉色一變,忙道:“兩位王爺在裏頭等着呢,快請吧!”
院子異常的安靜。假山、木石蟄伏在黑暗中,仿佛一匹匹等待噬人的怪獸。蕭然冷笑了一聲,跟着蘭輕卓進了屋。裏面已經備了一桌豐盛的酒菜,載垣、端華兩人正坐東南首兩向而坐,一臉的陰骛。
蕭然打眼兒一瞧,笑嘻嘻道:“聽說今兒個是兩位王爺請奴才來地,實在是錯愛了,奴才身份卑微?如何擔得起?隻是不來又怕薄了兩位王爺的面子,隻好硬着頭皮來充一充台面吧。不過……”蕭然頓了一頓,撇了撇嘴道:“這請客的規矩。兩位王爺似乎不大懂啊!”
載垣眉頭一皺,道:“什麽規矩?”
“但凡請客,哪有主人不親自迎接的?便是起個身、打個揖做做樣子,也總是要有的。象兩位王爺這麽拉着個臉的不吭氣兒,你說叫我這飯如何吃得下去呢?”
蘭輕卓還是頭一回聽見哪個太監敢這麽跟王爺說話的,一時臉兒都白了。端華氣得眉毛倒擰。一拍桌子就要開罵。載忙拉着他袖子,微微搖了搖頭。蘭輕卓陪着笑道:“蕭老弟,且給老哥個薄面,請坐,請坐!”
“那可不成!”蕭然一本正經的說道,“請客歸請客,總得有個規矩不是?說好了王爺請客地,你來請我坐。算哪門子事兒?”
載垣站起身來,冷笑着道:“蕭公公好大的排場!好,今兒本王就給你作揖了,也不知你能不能受得起!”說罷起身。擡手做了個揖。
蕭然忙道:“受得起,受得起!王爺這麽給面子,奴才也不能不識好歹不是!啊,那個怡親王不必多禮。”笑容可掬的往椅子上一坐,瞧了瞧端華,道:“你不請我,一會甭跟我說話,說我也不理你。”
端華按捺不住,大吼一聲:“兔崽子!”操起酒壺就要掄過去。載、蘭輕卓兩個慌忙抱住胳膊,好歹勸住。蕭然笑道:“不妨不妨!王爺要是真氣得緊了,罵我兩句也是使得的。你那一幫子小妾還在我手上,大不了跟她們罵回去。恩,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花塵香,這名字取得不錯麽!”
花塵香是端華最寵愛的一房小妾,眼見已經落到他的手裏了,端華氣得肺都要炸了,卻又沒有絲毫辦法。載垣沉聲道:“一朝得志,可也用不着這麽得意。有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蕭副總管就敢保證自己一輩子不會翻船麽?”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嘛!人這一輩子,誰也保不齊哪口飯就噎死了。得過且過,想那麽長遠幹嗎哪,是不是王爺?”
載垣哼了一聲,道:“廢話就不必說了。我且問你:這些家眷現在可是在老六的手上?要是以爲用這一套就能要挾咱們,老六也忒小瞧人了!”
蕭然斟了杯酒,品了一口咂咂嘴道:“不錯,中堂府上,果然都是美酒佳釀!”放下杯,搖頭歎道:“可惜六王爺那裏,咱就沒這個福氣了。唉,說來不怕王爺笑話,六爺的府邸,蕭然連門兒都還沒摸過呢
載垣一愣,正琢磨這話什麽意思,蘭輕卓在一旁低聲道:“你是說,這事跟恭王無關?”
蕭然打了個哈哈,自顧自吃菜。載垣皺眉道:“除了老六,我還真想不出有誰能有這般的本事!不過旁的咱也就不說了,本王隻問你:如何才肯放人?”
蕭然道:“這個嘛,說容易倒也容易,隻是怕你做不得主。肅中堂,我都已經來了,你還在裏頭憋着,總不是待客之道吧?”
身後穿來一陣冷笑:“果然好膽量,看來這沒淨身地假太監,跟旁的閹人是不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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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話。一個胖胖地老頭走到桌前,正是鐵帽子中堂肅順,一張圓臉在燈下煞白煞白的很是吓人。蘭輕卓連忙拉過椅子,肅順哼了一聲,在蕭然對面坐了下來。
“呃,這個。看來你們什麽都知道了啊,那我也就不跟你們藏着掖着了。”蕭然臉色一正,鋒利的目光從兩位王爺的臉上掃過,最後才落到肅順地臉上,“放人沒問題,條件是你們立刻放了我的人,并且一個月之内,必須回銮!”
“回銮?”肅順盯着蕭然瞧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你以爲,我真地會在乎那幾條人命麽?天大的笑話!即便是我的家人都死光了,我也會先讓你來陪葬!”
說罷一拍桌子,裏間、屏風後、門口呼啦啦湧出數十名護衛,手持大刀鳥槍,齊齊對準蕭然。肅順冷笑道:“你真的以爲憑着手上這些人質就可以要挾我?簡直是癡人說夢!實話告訴你,今天讓你來,就是想知道恭王的底細。你要是想死的痛快些,就趁早說出來。否則地話,哼哼!”
載垣跟端華聽了這話,大吃一驚,道:“六哥,你,你瘋了麽?你不要兒子。我們哥倆那可是一家老小十幾口子!六哥,你才可是親口答應我們哥倆的……”
肅順冷笑道:“答應地話,有時也是會變的,誰叫我又改主意了呢?你們哥倆也不用再多說了。今天在這裏,誰地面子我都不會給!”
載垣端華還要說話,肅順眉頭一皺,嘩啦啦幾杆鳥槍指了過去,吓得兩人冷汗頓時就冒了出來。臉憋得通紅,敢怒而不敢言。
“怎麽樣啊蕭老弟,我這頓酒菜可還過得去麽?”肅順得意洋洋的道。
“恩,還成。就是這八珍雞的味道差了點。魚翅的味道不錯,我喜歡!”
“喜歡就多吃一點,千萬不要客氣。用了這一頓,以後還能不能享受到可就難說了!”
“會的,中堂大人這麽熱情,怎麽會吃不到呢!”蕭然一邊說一邊撂下筷子,抹了抹嘴,微笑着從袖子裏摸出一個黑黝黝的鐵疙瘩,“來而不往非禮也,中堂請我喝酒,怎麽着也得有點表示才行。些小禮物,還請笑納!”
衆人都不識得這東西是什麽,就看蕭然扣住尾端的拉環一扯,頓時嗤的冒出一股煙來。就手一仍,那鐵疙瘩撞破窗紙,直飛了出去。衆人還在納悶,就聽窗外轟地一聲巨響,震耳欲聾,跟着響起一連串的慘叫聲。
“開花彈!……這是開花彈!”載垣大叫一聲,連椅子翻到在地。肅順等人也是臉色劇變,跟頭把式的站了起來,奪路就要逃跑。蕭然笑道:“我還沒有吃完,主人哪能這麽快就退席呢!”
嗤!衣襟扯開,裏面赫然竟左右挂着十多個一模一樣的鐵疙瘩!
衆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頓時象被釘子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肅順腮幫子不停的抖動,半晌才低喝道:“你,你想怎樣?”
蕭然哈哈一笑,道:“不怎樣,吃飯而已。大人們要是沒有意見,還是把這些刀啊槍啊的都撤了吧,影響胃口。畢竟兩位王爺,一位中堂,三位可都是體面人呢,那麽一大幫家眷也都是尊貴地命,怎麽能跟我這個奴才相比呢!您說是不是?”
肅順鐵青着臉猶豫了半天,擺了擺手,護衛們忙不疊的退了下去。蕭然仍然不依不饒,指着椅子示意衆人坐下。
“你以爲憑着這個就能保住命麽?”肅順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坐了下來,“就算今天你能走出這間屋子,回頭憑着你假太監的底子,照樣兒的是個死罪!”
“這也難說啊!大小我也是個副總管,在皇宮裏頭混了這麽久,要是回頭這話傳了出去,大清國可就鬧出天下第一的笑話了!肅中堂,您老可是内務府大臣,總領後宮事務。要是在我這出了岔子,隻怕您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吧?”蕭然喝了口酒,滿意的打了個嗝,“再說了,您幾位眼下大概還用得着我。用一個人,總比殺一個人強的多吧?”
說到這裏,蕭然盯着肅順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并且,我可以幫你們對付恭王!”
“恭王?!”肅順眼神頓時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