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來啊,你來咬我。”蕭然笑嘻嘻的道,“我這身衣服不好麽?人家都說穿上很帥氣呢!”
“你!……”焦祐瀛氣得滿臉通紅,麻子粒粒發光,剛要發作,就聽上頭傳下聲音道:“焦軍機,那是本宮賜的褂子,怎麽你也想品評品評麽?”
“啊?這,這……”祐賜,腦門上登時泌出了一層汗珠。
肅順心裏就暗暗吃了一驚,這才明白爲什麽圍的跟鐵桶一樣的承德城,這家夥居然能通行無阻,原來卻是有這件上賜的“黃馬褂”!
“奴才蕭然,見過太子、太後!……”蕭然恭恭敬敬的給載淳懿妃挨個兒行了叩拜大禮,又大哭了一通大行皇帝,這才道:“奴才此次出差,所幸不辱君命,公辦得銀兩一百四十六萬餘兩。特來納入國庫。”
“多少?!”所有人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一個半月地時間便是一百四十六萬兩,這可是一座州府全年的賦稅啊!
靠!蕭然鄙夷的瞥了肅順等人一眼,心說你們這幫沒見過市面的窮鬼!要是知道老子已經私吞了二百萬兩,還不立刻抽過去啊?
“一百四十六萬兩!不過照大行皇帝的限期,超出了半月有餘。奴才實在罪該萬死,求太後主子責罰!”
還責罰個屁啊!肅順眼珠子都紅了,媽的,一個半月地時間,這家夥哪弄的這麽多銀子?就算他的銀子個個都會下崽,也得倒出那麽多功夫現生不是!
蕭然的突然出現,肅順是第一個頭疼的。之所以抄了楊柳巷的宅子,是因爲那晚在宮中搜捕。揪出了奕這個人供出了蕭然就是恭王的卧底。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個跟蕭然打過交道地太醫陳全海!本來他們都是單線聯系,陳全海也并不知道蕭然是“爺”的卧底,不過在這之前,蕭然一次不經意的疏忽卻露了陷。
那次因爲阻止鹹豐冬獵,蕭然大病了一場,前來診脈的就是這個陳全海。假太監的身子當然瞞不過老中醫,稍一琢磨,能憑着一個六根未淨的身子在宮裏厮混,又每每能鬧出這麽大動靜的。除了奕還有誰能有這麽大的能量?心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将這個話頭牢牢的記在了心裏。這回被肅順抓住,一頓嚴刑拷打禁受不住,便供出了蕭然。
肅順大吃一驚,這時侯才想明白。上一回地冬獵大計,确實是他搞的鬼!奕
陳全海供出蕭然,自知已無生理,怕熬酷刑,趁守衛不備撞牆自殺了。肅順連忙調集親兵,以欠罰銀五十萬兩未繳清爲由,以顧命大臣的名義拟了上谕。連夜将蕭府抄沒。幸好有王猛、馬超等一幫武功高手保護着雪瑤,拼死殺出一條血路,馬超腿上功夫最好,負着雪瑤逃了出去。剩下王猛、何老六等人寡不敵衆。爲亂兵殺死。
見跑了雪瑤,肅順大悔失策,當即命令全城搜捕,但這時馬超已經帶着雪瑤不知去向。隻抓到個玉嬌,他早聽說了這是鹹豐臨幸過的一個寡婦而已,已無大用,一刀揮爲兩段。
這時他已經知蕭然是假太監地身份,但他兼着内務府大臣及領侍衛内大臣的職務,總領行宮一切事務。一個堂堂的大内副總管竟然是假太監,這話傳了出去不但遺爲天下笑柄,他這個中堂的帽子也肯定是保不住的。因此蕭然的身份,到目前除了肅順,也隻有載垣、端華跟蘭輕卓幾個機密心腹知道。而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将蕭然揪出來。這家夥多活一天,随時都有可能壞了自己的大事,必須殺之滅口,永除後患。
正愁到處抓他不着,這時卻見他大搖大擺地自己送上門來了,一幅有恃無恐的樣子。肅順老奸巨猾,心裏頓時就翻了個,暗道這家夥年紀輕輕,城府可着實不簡單。但看今天這架勢,必然做好了準備。因此明明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見了蕭然,便如同撥雲見日一樣,興奮勁兒自然就不用說了。慌忙用袖子遮了
的拭了眼淚,強忍着内心的激動,瞧着他脖項上左一地繃帶,忙道:“赦你無罪。小三子,你脖子怎麽了,可是受了傷麽?”
“呃,不礙事。過陽的時候遇上了一夥山賊,奴才拼死保護銀車,挨了一箭。”
“啊!傷的重不重?”這一急,就要站起身來。懿妃連忙輕輕的拉她袖子一下,丢了個眼色過去,嘴裏不緊不慢的道:“小三子,外邊的事情可都處理完了麽?這陣子聽說京郊一帶的山賊鬧得正兇,你帶了那麽多銀兩,千裏迢迢的趕回來,心裏竟不覺得害怕麽?”
“怕,怕得要死。但是無論如何,奴才這時候也是要趕回來的。”
“哦,爲什麽?”
“因爲大行皇帝剛去,奴才記挂着太後主子,拼着丢了性命也要回來恭請皇太後懿安的!”
—
說完這話,蕭然伏地放聲幹嚎。肅順八個大臣臉色立刻就變了,這明明是在暗指上谕一事。懿妃要的正是這句話,當即冷笑道:“可憐,可歎!想不到一個奴才都有這份忠心,虧了有些人,高官厚祿,竟連個奴才都不如!”
肅順一張白臉此時也不禁漲紅了,大聲道:“啓奏懿太貴妃:奴才者,目光短淺,全無見識;但爲人臣者,須心系天下社稷,此二者怎麽可以相提并論?”
沒等跟懿妃說話,蕭然忽然止住哭聲,瞧着肅順道:“肅中堂,你的聲音好大啊!你瞧這梁上的灰,可都叫你給震下來了呢!”
不待肅順說話,端華已然嚷道:“好個大膽的奴才,朝堂之上,何時有你說話的份!來人,把他拖下去斬了!”
殿前帶刀侍衛呼啦啦擁了上來,蕭然混無懼色,隻笑嘻嘻瞧着肅順道:“肅中堂,你也是這個意思麽?”
肅順死死的盯着蕭然,眉毛擰成了一團,沉聲道:“讓他把話說完。”
“恩,還是中堂大人有見識!”蕭然一翹大拇指,道:“這話倒是沒有,隻是奴才這次出差,帶回來幾件小禮物,想送給中堂大人跟兩位王爺,算是奴才的一點心意吧。咱們也算是老交情了,還請不要推辭啊!”
端華楞了一下,道:“禮物?我也有份?”
“嗨,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罷了,奴才隻怕拿不出手呢!”
一邊說着,蕭然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布包,随手一抖,嘩啦啦掉出不少的小物件。有扳指手串,瑪瑙珠子,還有些金銀的飾件兒。跌在地上,叮叮咚咚的響個不停。
上午的陽光斜照進大殿,照在散落的玉石上,發出炫目的光芒。單看成色,便已知價值不菲。肅順、載垣、端華三人便似劈頭給人掴了一巴掌,頓時臉色大變,載垣更是啊的一聲,踉跄着奔了過去,抓過一串手串,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肅順楞了有那麽一小會的功夫,猛的狂吼了一聲,怒目圓睜,伸出兩隻胳膊奔蕭然直叉了過去。端華慌忙抱住他腰,載垣死命拽住他胳膊,三個人立腳不住,在大殿上滾做一團。剩下衆人包括跟懿妃,連宮女太監們都驚的呆住了。建州二百餘年,幾曾在朝堂上見過這麽熱鬧的場面?
蕭然蹲下身子,滿臉疑惑的瞧着三個人滾來滾去,奇道:“三位這是怎麽話兒說的?難不成是這東西太少,不夠分麽?不急不急,這點東西奴才還拿得出手。要是嫌少,我再去備辦就是。”
肅順帽子也滾丢了,瞪着通紅的兩個眼睛,哇哇亂叫。端華拼命按住,不提防臉上吃了一拳,痛得哎喲一聲捂着鼻子蹲了下去。載垣大喝:“看什麽,還不來幫忙!肅中堂……犯了瘋症了!”
杜翰、焦祐一幫人這才醒過神兒來,上前七手八腳的将肅順抱住。肅順辮子也開了,頭發一绺一绺的散下來,瘋了般大叫:“拿下!拿下!給我砍了!”載垣慌得連忙捂上他嘴巴,死命拖了出去。
跟懿妃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目瞪口呆。端華扣上帽子,把肅順的帽子也拾了起來,慌裏慌張的跪倒道:“肅六失心瘋,驚了懿駕,罪不可恕!那個,請安的折子,且容臣等再議,再議!”說完磕了個頭,爬起來一溜煙的跑了。
“小三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懿妃好容易回過神來,連忙下了禦座,到近處去瞧那散落一地的小玩意,瞧了半天也沒能瞧出什麽。
“這個,許是他們一時良心發現,要麽就是真的瘋了。”蕭然撓了撓頭,“朝事已畢,奴才還是伺候兩位主子回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