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這個人,其實素來謙和的很。比如住在中宮,懿妃在芫甠閣,照規矩她應該住在悅笙閣的,但懿妃偏不許,費了好大的心思把她弄到绮月小築去,她也沒去争這個虛名。也正是因爲她的溫柔體貼,鹹豐對她疼愛有加,可以說後宮妃嫔之中他敬的是,但最愛的卻是麗妃。
來到绮月小築,麗妃不在,原來是鹹豐派人傳了去侍駕。小太監們一看蕭副總管來了,少不得端茶倒水忙前忙後的,不一會,劉德亮也從後面匆匆跑來了,見着蕭然便道:“前兒主子要的那玉樨玫瑰胭脂膏子,主子這邊已經備下了,少時就給主子送過去。蕭公公可還有旁的事情麽?”
蕭然聽得一愣,心說哪兒來的什麽胭脂膏子?看他說話的神情,倒象是逐客一般,肯定是有什麽話兒不方便說。當即打了個哈哈道:“那就好,才主子還催呢,特意的叫我來問一聲。你忙,那我先去回話了。”
邊說邊把懿旨揣在袖子裏,再回中宮。一邊走一邊琢磨着,劉德亮還隻是個回事太監,但看他的神色,這事分明很要緊,難道是麗妃這邊又出了事?
正低頭沉吟,隻聽身後一個人氣喘籲籲的跑來,一疊聲的道:“公公留步!”回頭一看,正是劉德亮。
“适才你那邊,可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麽?”
“公公借一步說話。”劉德亮機警的四下看了看,拉着蕭然躲到旁邊的聞香閣。此時千樹梅花開的正豔,怒雪迎春,萬蕊齊放,整個園子仿佛着了火,一眼望不到邊的豔紅。
園子裏靜悄悄的,劉德亮還是不放心,拉着蕭然一直走到假山後,才定了定神,道:“公公不知,剛才在绮月小築,祈公公來了!”
“啊!”蕭然神情頓時一緊,“他不是一直留守在京麽?怎麽忽然跑到承德來了?”
“這次是給麗妃主子送茶,今早才到,才交割了茶葉就走了。”看看蕭然有些不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麗妃主子有個嗜好,最喜歡喝雲夢山的雲霧清茶。這茶本來産量極低,這兩年因着長毛一鬧騰,新鮮貨就進不上來。祈公公不知從哪兒托了人,隔三差五的倒是能弄到一點,便給主子送來。”
“哦?”蕭然低頭來來回回的走了兩步,忽然道:“以往來送茶,都是他親自來麽?”
“不是。以往都是打發的尚膳監,順着菜蔬一起送來,這次不知怎麽竟親自來了,我也正奇怪呢。”
蕭然看他神情猶猶豫豫的,眉頭一皺,道:“祈公公是不是還跟你說了什麽?”
“不,沒。”劉德亮臉色似乎變了一下。
蕭然沉吟了一會,從袖子裏取出懿旨,道:“這裏也沒有别人,我就不跟你宣了。自己打開來看看。”
雖然沒有宣讀,劉德亮還是跪着接在手裏,打開一瞧,身子便是猛的一顫,臉上的肌肉不住抽搐,半天才結結巴巴的道:“這,是我?真是給我的麽?”
蕭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說過,隻要你好好幹,我一定會在主子面前保奏你。德亮,雖然咱倆平日很少親近,但是我一直都很看好你。現在不過是一個首領太監而已,以後的路還很長。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劉德亮剛站起身,聽了這話,撲通又跪了下去,道:“蒙蕭公公您看的上,提點之恩,德亮永志不忘!但凡是公公一句話,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低聲道:“蕭公公,關于‘爺’的事情,我也就不避諱您。祈公公這一次來,還特意讓我做好麗妃每日侍駕的記錄,每逢雙日送到城外的水月庵東首第三棵柳樹下,說到時自會有人去取。”
“原來如此!”蕭然眼前一亮,仿佛有什麽東西豁然開朗。稍一琢磨,道:“祈公公送來的茶,你能不能想辦法給我弄出來一點?”
“不消公公吩咐,德亮已經帶着呢!”劉德亮四下看了一眼,從懷裏拿出一個紙包,飛快的塞在蕭然手裏。
蕭然點了點頭,道:“好,你辦事果然讓人放心!”心裏卻暗道:這個劉德亮果然不簡單,頭腦竟不輸于我!可怕的是他這麽年輕卻有如此深的城府,留他在行宮裏,遲早是個禍害!
劉德亮的心思,蕭然當然猜得出來。他之所以擔着殺頭的危險把這件事告訴蕭然,表面上是爲了顯示忠心,而實際上,卻是想假蕭然之手揪出幕後那個神秘的人物!他跟寶祿,蕭然,這一幫眼線的命都握在别人的手裏,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不明不白的人間蒸發,唯一能夠活下來的機會,就隻有扳倒幕後人,今後的日子才可以高枕無憂!
目前這些眼線都是單線聯系,是不是還有别人在暗中窺視,誰都不敢肯定。從這些人的實力來看,也隻有蕭然或許能夠一搏。劉德亮之所以選擇蕭然,不單是爲了今後的飛黃騰達,同時也是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押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