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緩緩将腰刀橫在胸前,臉沉的跟鍋底一樣,冷冷的道:“事情還沒弄清楚,大人也還沒發話,誰也别想動他一根寒毛。否則的話,别怪馬超認刀不認人了!”
後來的這七八個漢子聽了,都噌噌的從身上拽出兵刃來。王猛見事情要鬧大,慌忙攔住道:“弟兄們有話好說,大人在這裏,等大人做了決斷再動手也不遲啊。”
程通卻看了馬超一眼,面無表情道:“退下。不關你的事。”
“二哥……”
“住嘴!我不是你二哥!滾!”
馬超雙眉倒擰,大吼一聲,反手一刀狠狠剁在地上。火星迸射,竟将厚厚的一方青磚剁成了兩半。
蕭然十分震驚,急道:“幾位兄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咱們有兄弟遇難了麽?”
“王八蛋,還不都是這個狗雜碎害的!”黑臉漢子指着程通破口大罵,跟他一起來的那幾個人,也七嘴八舌的道出了原委。
原來段行年跟程通把圓明園盜來的珍寶在大興山石窟安頓好之後,原打算象蕭然安排的那樣化整爲零,但考慮到聯絡不便,索性在山上蓋了座山寨。既解決了住處,又可以保護寶藏的安全,并且衆人不用去打家劫舍,也沒有官軍來理會。兄弟們大都家在北京一帶,漸漸的把妻兒老小也接來了,日子過的倒也安逸。
幾天前,忽然有一夥人找到山寨,說是聽說這裏有寶藏,願意出巨資購買。段興年跟程通很是吃驚,不知道消息是從哪裏走漏的。本想把這一夥人殺了滅口,但摸不清對方虛實,也不敢貿然下手,但還是堅決回絕了。
過了兩天,半夜裏忽然有一夥洋鬼子殺了過來,人數不多,但十分兇悍,武器也非常先進。一通激戰,打死了山寨的四十多名弟兄。虧得段興年夠機靈,帶着快刀手抄了敵人的後路。那一夥來偷襲的一共六十多個鬼子,還有幾個漢奸,一個也沒跑了。
回到山寨,大家就開始追查這件事是誰洩的密,但查了一整天也沒有線索。當晚段興年帶着手下巡邏,無意中撞見程通正在行兇,竟殺了山寨裏兩名弟兄。段興年等當即将程通擒住,前後一想,奸細肯定就是他了。連夜拷問,這厮也是供認不諱。
那被殺的兩名兄弟,一名叫劉小皮,一名叫韓強,這兩人都有老小在山寨。聽說抓住了兇手,很不能将他撕做粉碎。段興年覺得這是大事,還是交給蕭然親自處理好,于是找了幾個穩妥的弟兄把他押送到承德來。
蕭然聽了,又是驚訝,又是氣憤,當着衆人的面質問程通。程通也不抵賴,倒承認的幹脆。這一來連王猛、何老六他們也都按捺不住,當時就要将他拉出去砍了。蕭然無意中一回身,卻看馬超臉色蒼白,嘴唇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麽,卻始終沒說出來。
蕭然心裏一動,隻怕這事有些蹊跷。當即吩咐暫把程通關押在馬廄。衆人你一拳我一腳的把他押下去了,蕭然叫過馬超,道:“程通是你二哥?你們是拜了把子吧,怎麽從沒聽你說起過?”
“拜過,可是……那是很久以前了。”
蕭然霍然轉身,緊盯着馬超的臉道:“剛才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麽?”
“啊?!”馬超臉色一變,連忙掩飾道:“沒,沒有……”
“好吧。”蕭然沉吟了一下,叫過王猛道:“吩咐下去,明天一早,給我砍了叛徒,祭奠死去的兄弟!”
給這件事這麽一攪和,蕭然也沒心思去纏雨婷她們了,滿腦子都是大興山的寶藏。心情煩亂,在書房裏一個人悶坐。一直到四更天了,才覺得有些困倦。正要回卧房睡覺,拉開房門,卻發現門前正跪着一條人影,看樣子已經跪了很久了,頭上肩上都落了一層房檐吹落的積雪。仔細一看,卻是馬超!
蕭然連忙将他拉到屋裏,關上房門,馬超又跪了下去,說什麽也不肯起來,隻是一個勁兒的哭道:“大人救命,二哥冤枉!”
蕭然連忙詢問原委,這一問倒着實吃了一驚。原來馬超跟程通确實拜過把子,程通是老二,他是老三,他們的老大不是别人,正是被程通殺掉的韓強!并且這韓強曾經在戰場上救過程通的命,實實在在的是他的救命恩人!
蕭然原本就覺得不對勁,先不說程通人品如何,單是他心思一向缜密,如果這件事真的是他所爲,肯定會計劃的十分周全。就算不能讓那夥洋鬼子得手,他自己脫身逃走也是絕對沒問題的,何必又向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并且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呢?前後一琢磨,心裏便明白個七七八八了。當即來到馬廄,讓王猛打開門鎖。王猛怕程通狗急跳牆,手持腰刀,寸步不離的跟在蕭然身後。
程通這時正躺在亂草上,透過窗棂看着天上的星鬥發怔。寒風裹着雪霧一陣陣的吹進來,他也不覺得寒冷。蕭然道:“明兒個就要上路了,可還有什麽話說麽?”
程通看了一眼蕭然,舔着幹裂的嘴唇艱澀的道:“程通不才,讓大人您失望了。”
“那麽你的家人怎麽辦?”
“我沒有家人,無牽無挂。”話一出口,程通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機警的瞄了蕭然一眼。
“是啊,好一個無牽無挂!”蕭然哈哈一笑,一字一頓的道:“你這一去,韓強的家人大可以安枕無憂了。”
“啊?!大人……您說的什麽,我聽不懂!”
“是麽?程大哥這麽聰明的人都聽不懂,還有誰能聽得懂呢?唉,我倒真是羨慕的緊。象韓強那樣的叛徒、敗類,怎麽竟能交下你這麽個肝膽相照的兄弟呢?”
“大人!大人!”程通一骨碌從亂草上爬了起來,慌忙抱住蕭然的腿,一疊聲的叫道:“大人開恩!我程通情願一死,無論如何也要放我大哥一家老小的一條生路啊!”說罷連連磕頭,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