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從懷裏搜出的一沓銀票,兩個小金锞子,還有腰上系的荷包,還有質地溫潤的半塊玉牌,這些東西最後都堆在了蘭輕卓的面前。那個搜身的終于站直了身子,沖着蘭輕卓陰郁的搖了搖頭。
呼~~!好險!蕭然勉強抑制心跳,深吸了一口氣,故意盯着那一堆東西,擺出一幅急紅了眼的樣子冷笑着道:“蘭大哥好歹也是個四品大員吧,怎麽連這樣的小錢也看在眼裏麽?兄弟統共就這麽點家當,莫非蘭大哥真想逼兄弟我上吊不成?!”
蘭輕卓頗爲玩味的一笑,道:“錢是個好東西,不過也得有命花才好。蕭公公,你說是麽?”
“這話什麽意思?”
“蕭公公不知道麽?”蘭輕卓打了哈哈,道:“想不到蘭某一片赤誠,原來是‘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呀!蕭公公,有些事情,你可做的不大地道呐。”
“怎麽着,過河拆橋啊?”蕭然剛一動,身後兩個人馬上搶上前來,一左一右扭着他胳膊把上半拉身子都按了下去。蕭然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示弱,那可就顯得心虛了。當即怒道:“蘭大哥,你這麽做未免太不仗義了吧??你吩咐兄弟的事情,兄弟都已經辦了,天不遂人願,與我何幹?”
蘭輕卓冷冷一笑,走上前擡起他頭,兩道淩厲的目光逼視着他道:“我說的可不是冬獵那件事。蕭公公,這個時候,咱們就大可不必揣着明白裝糊塗了。我問你:那天在肅中堂的府上,你到底偷聽到了什麽?”
啊?蕭然猛抽了一口冷氣,眼前一陣發黑。原來是那天馬超潛進肅順的府中打探,居然被發現了?這件事自以爲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哪裏露了馬腳?
蕭然萬萬沒有想到,那天暴露馬超蹤迹的,竟然是這一場大雪。馬超的輕身功夫再好,終究不能踏雪無痕,因此第二天留在雪地和屋頂上的腳印很快就被府裏的護衛發現了。後來又聽蘭輕卓說在附近遇到了蕭然,前後時間也正吻合,肅順自然就明白了,肯定是他搗的鬼。
蕭然根本想不到這一節,心驚之下,也明白這事是決計抵賴不過去的。眼珠一轉,故意歎了口氣,道:“唉!枉我一番好意,看來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罷,罷!蘭大哥就給我個痛快的,死了倒也幹淨!”
“你說什麽?”蘭輕卓一楞,正琢磨這話什麽意思。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這是怎麽回事?我讓你們禮請蕭公公,怎麽能如此無禮?還不快住手!”
蘭輕卓跟手下連忙松了手,躬身道:“見過中堂。”蕭然直起身子,一回頭便瞧見了肅順那張白白胖胖保養極好的臉。原來這座宅子,正是那天馬超來打探過的肅順的府邸。
“蕭然給中堂大人請安……”
“免了免了,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這些俗套。”肅順的拉着蕭然的手,态度很是親熱,忍不住叫人懷疑剛才蘭輕卓等人的舉動确實跟他沒有關系。“昨兒就聽說蕭老弟病了,怎樣,身子可大好了麽?”
“好的差不多了,虧中堂記挂着,蕭然如何當得起!”蕭然一邊應付,心裏一邊飛快的盤算着。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肅順一語雙關,喝退了下人,帶蕭然和蘭輕卓來到一間書房。這間書房不大,但設計的很是精緻,四周擺放着不少書籍,還有古玩字畫。
三人分别落座,肅順道:“那天蕭老弟來我府上,怎麽也不知會一聲?爬冰卧雪的,讓我這心裏好生不安呐。眉山(蘭輕卓的字)他們也隻是嗔怪你那天連個招呼也不打,太見外了。沖撞了老弟,我替他們賠個不是,你也就别見怪啦!”
蕭然笑道:“怎麽會,我跟蘭大哥又不是外人。”
“好,老弟果然是大人大量,佩服!”肅順起身度了兩步,忽然歎道:“唉!古人雲: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我二人,一個是天子近臣,一個是禦前紅人,難免爲人嫉恨,每遭算計。說起來,咱們還頗算是同病相憐呢!”哈哈一笑,忽然話鋒一轉,兩眼笑眯眯的盯着蕭然道:“那天在這裏,不知老弟究竟聽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
蕭然知道抵賴也沒用,索性也不隐瞞,“不敢相瞞:瞧見了勝大人,聽到的,有北上,清君側,曾督撫。還有,”蕭然身子向前微傾,低聲道:“先下手爲強。”
見他說的如此痛快,肅順不禁一怔,臉上雖有笑意,眼神卻變了。良久才道:“老弟心胸坦蕩,誠可欽服。既然你都已經聽到了,我也就不隐瞞了。不錯,恭王在京師越發不安分了,暗中調集涿州兵馬北上,打着護駕、迎帝、清君側這三個旗号,欲圖今上。曾帥的湘軍遠在安慶,一時半會的還開不過來,咱們可以倚重的,就隻有克齋(勝保的字)了。至于勸皇上冬獵,也實在是形勢危急,迫不得已。老弟那日能夠力陳皇上出獵,申明大義,其心拳拳,委實令人敬佩。隻是有一事不明:既然你有心助我,爲什麽又暗中潛到我這府裏查探?這究竟是你的主意呢,還是背後有人?”
蕭然聽了這一番話,心裏猛的一跳。其實那天他聽到了不過是隻言片語,一度以爲是肅順要調集曾國藩的部隊北上勤王,萬沒有料到竟然是恭王!難道這位老謀深算的家夥竟等不及了,要兵行險招,孤注一擲?可是既然是這樣,爲什麽又叫自己“風雨不動”呢?莫非這裏面……
心思飛轉,微笑道:“果然什麽事都逃不過中堂的法眼。不錯,蕭然之所以鬥膽冒犯,實在是受人之命,情非得已。”
“啊?!”肅順跟蘭輕卓都吃了一驚,蘭輕卓騰的站了起來,眼中兇光畢露,聲音竟微微有些顫抖:“原來,你是恭王的人?”
蕭然打了個哈哈,不慌不忙的道:“若真是如此,我又怎麽會勸皇上冬獵呢?實話說了吧,派我來的不是别人,正是當今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