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何老六扔下一張一百兩銀票的時候,羅爾托都恨不得跪下給他磕個十個八個地,收拾了藥箱子,以及那一套實驗、配藥的家火,二話不說就跟了來。見了蕭然一番叙述,因爲跟人交流的少,所以來了七年多了中國話還是說不利索。好在蕭然英語勉強可以應付。
本來以爲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沒想到還是遇上了麻煩。
西醫跟中醫,藥理完全不同。中醫用藥大都是天然成分,但西藥卻需要經過反複的實驗、調配、提純,并且要經過臨床檢驗,研制出一味新藥需要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絕非一朝一夕就能ok的。并且化學實驗還缺少很多專業設備,包括一些基本的化學藥品比如鹽酸、硫酸、乙醚什麽的,一時也無處可買。
蕭然顯然忽略了這一點,但聽羅爾托叽裏呱啦那麽一說,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也想不出别的辦法,隻能把藥方交給他,又專門騰了間房子,讓他悶頭實驗。至于所需要的設備、原料,隻能讓何老六再回一趟京城,托戴桐想辦法掏弄。這老家夥現在當了工部員外郎,這方面的門路應該沒什麽問題。
順便還讓何老六把雨來接來一趟。美容院現在也不知道辦的怎麽樣了,回頭開保健品公司,還得跟這位大舅子好好合計合計。再說雨婷她們姐弟倆也有日子沒見了,正好讓他們見見面,也算趁機拍個馬屁。
何老六領命去了,雪瑤卻不依不饒起來,說把這洋鬼子長的太醜,留在府裏的話晚上睡覺會做噩夢。偏巧這話又讓羅爾托聽見了,氣的鷹勾鼻子都紅了,要不是看她是個美女,說什麽也要跟她決鬥。蕭然少不得安慰一番,把那厮遠遠發配到西南角的第三套院子裏,并且千叮咛萬囑咐,教他沒事的時候千萬不要出來吓唬人,違者罰款。
辦完了這些,蕭然心裏頗有些悶,穿了便服,帶着馬超到大街上閑逛。說來也真是巧到了極點,正走到南街一座大宅子前,身旁飛快的奔過去一乘綠呢小轎,直接擡進那宅子裏面去了。進門的時候轎簾掀了一掀,露出半張臉來,飛快的望四下瞥了一眼,進門之後,兩扇朱漆的宅門立刻便關上了。
蕭然這個時候正被門口的石獅子影着,那人沒注意到他,他卻把那人看了個清清楚楚。頓時如同雷劈了一樣,楞在那裏動彈不得。原來轎子裏那人竟不是别人,而是副都統勝保!
鹹豐轉駕承德的時候,勝保是留在京城協防的。因爲他的部隊散的散,逃的逃,鹹豐特命他暫時襄管八旗軍的前鋒營、護軍營、步兵營這三營,共一萬三千多兵馬。既然是駐防京師,沒有聖旨是絕對不能跑到承德來的,以着當時的律法,這可是謀逆的重罪,是要判腰斬、誅九族的。蕭然一度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楞了老半天才醒過神兒來。
這棟宅子也不算大,但很氣派,門楣上并沒有懸扁,也不知道是誰的府邸。前後圍着轉了一圈,碰着個鄰近的街坊,一打聽不禁吓了一大跳:原來這府邸裏住的不是别人,正是鐵帽子中堂,軍機大臣肅順!
這一來蕭然渾身的汗毛頓時立正,額頭上的冷汗刷刷的就下來了。肅順之所以千方百計的把鹹豐弄到承德來,無疑是爲了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時候把勝保突然找了來,究竟想做什麽?難不成現在就要對鹹豐下手?
這絕對不是什麽好兆頭,肯定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此時天色已經漸漸黑了,蕭然遠遠的徘徊了半天,始終不見那頂轎子出來,估計着勝保應該是在跟肅順密談。當下叫過馬超,讓他趁天黑悄悄潛進裏面去查探一番,看能不能有所收獲。
馬超也是自幼習武,練的是北派譚腿,腳上的功夫相當好。把藍襯裏的棉袍翻過來穿了,緊了緊腰帶,貓腰噌的從側牆根兒竄了上去,一晃就沒了蹤影。
過了約莫有半個時辰,宅門忽然開了,那小轎仍舊由兩個人擡着,飛快的走了出來,轉過街角就不見了。蕭然也不敢跟上去,耐着性子又等了一會,才看馬超又順着牆頭溜了下來。
蕭然連忙把他拉到一邊,道:“怎樣,查探到什麽?”
借着街角的燈光,能看到馬超已經凍的臉色發青,嘴唇也直哆嗦,道:“這宅子裏有護衛,我沒敢靠前,隻能摸到房頂上,爬了老半天,什麽也沒聽到。後來好容易趁着護衛換班的當兒,溜到了房檐底下,捅破窗紙一瞧,看見一個白白胖胖的老頭,還有一個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那人脖子上還纏着繃布。”
蕭然道:“對了,那老的就是肅順,中年人就是勝保了。他們都說了什麽?”
馬超道:“聲音太小,聽不大清楚。我隻聽見那個勝保說什麽北上、勤王,還有清君側什麽的。對了,還提到了曾國藩。後來隻聽肅順那老頭嗓門高了些,說什麽先下手爲強,他若逼急了,咱們就怎麽怎麽樣的。再後來,勝保就走了,我也沒敢多呆,就溜了出來。”
這是什麽意思呢?蕭然皺着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曾國藩的湘軍剛剛克了安慶,難不成竟要率兵來勤王?盡管當年是肅順把他保起來的,但從未聽說這位文正公插手過熱河事物。如果肅順這一次真的要調他來勤王,那麽勝保這次來,又有什麽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