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蕭然漫不經心的答應着,腦子裏正飛速調動神經,把所有關于神秘人的信息重合到一起。
老額的死,最直接的原因無疑就是龍王鎮救駕。這樣看來,鹹豐的這次禦駕親征,決不會是表面這麽簡單,背後一定還隐藏着驚人的陰謀。
唆使大臣聯名上折的人是肅順,而蕭然最初懷疑的那個神秘人,也正是肅順。真的會是他麽?蕭然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疑問。用這麽直接的辦法置鹹豐于死地,就算陰謀得逞,也要背上個“傾危宗社”的千古罪名,搞不好因此掉了腦袋,在古也不乏先例。
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鹹豐被圍龍王鎮,如果真的被洋兵或殺或俘,誰将得到更大的利益?
想到這裏,蕭然眉毛忽然一挑。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朝廷必然要效仿前明英宗土木堡之禍,擇立太子。鹹豐的兒子載淳隻有五歲,不可能處理政務,那麽朝權就将落在奕和肅順之間。且不說肅順是不是要被問罪,單說奕是主和派的代表,這個時候能維持政局、處理國務的恐怕也就隻有他了。
再加上他原本就是輔政恭親王,這輔弼幼主、代總國政的差事,十有**要落到他的頭上。那麽奕也就可以假借襄贊幼主之名,不費吹灰之力的把朝權攬到了手上!
想到這裏,蕭然倒想起了另一件事。那次在頤春園奉旨yy,奕對自己頗爲苛責,倒是肅順在一旁極力維護。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自己才誤以爲肅順才是那個幕後的神秘人。現在想想,還分明是個韬光養晦的計策。看來自己還真是低估了這位恭王。
接下來該怎麽辦?蕭然的眉頭皺了一下,眼神卻變的更亮了。不管怎樣,雪瑤現在安然無恙,說明火器營的這些兄弟中,應該沒有奕的眼線。想到這裏他渾身的熱血都開始沸騰,一拳砸在桌子上:“有了這一票人馬,那麽,我們就來鬥一鬥法!”
“傻子。”旁邊響起一聲嬌笑。回頭一看,原來是雪瑤,整個身子都縮在被窩裏,隻露着個腦袋看着他,小臉兒紅撲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說不出的俏皮可愛,“你……不想呀?”
“啊?”蕭然楞了一下,跟着就餓狗似的撲了過去,“想!想死了!”
“想也不行。”雪瑤毫不留情的甩過來一個後腦勺,“那個來了。”
“……”
再說鹹豐,身子本就羸弱,經過這一番驚吓,半夜竟發起高燒來,随駕太醫連着灌了幾幅湯藥也沒見起色。第二天一早,前方傳來戰報,說有六七千的洋鬼子正向興元方向開來。載垣、景壽等忙護送聖駕還京,蕭然借口阻擊洋匪留了下來。
興元縣沒有駐軍,隻有地方團練不足千人,武器清一色的大刀片子,守城基本上屬于不可能的任務。縣丞吳闵之比較想得開,天沒亮就搬了大小老婆金銀細軟溜之大吉了,動作比皇上都快。這一來城中百姓亂了套,拖家帶口紛紛湧出城,往京城方向逃去。一時間流民塞道,哭聲震天。
這個時候,蕭然和他的二百六十七名弟兄就站在城牆上,默默的看着逃難的人群,聽着悲痛的哭聲。
以二三百對六七千,就算是天兵天将恐怕也隻有挨揍的份兒。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但是蕭然宣布留下的時候,誰都沒有反對。畢竟如果不是蕭然的指揮,這些人早在碾子山就已經全軍覆沒了。在這二百多條漢子的心裏,他們的命早已經交給了蕭然。
良久,蕭然用力一揮手:“好吧,到此爲止,火器營就地解散。”
“什麽?”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楞住了。
“一會這裏就将變成一座空城,守下去不會有任何意義。”蕭然斬釘截鐵的說道,“我留下你們,是不想讓你們回到京城去送死。你們想,洋鬼子占領興元,一天的時間就可以打到北京。現在京師的部隊跑的跑,散的散,咱們火器營不比人家親軍,回去就是頂缸擦屁股。我知道你們都是不怕死的漢子,可是犯不着白白丢了性命。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未雨綢缪。”
衆人當然知道這番話的分量,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程通想了想,道:“可是額将軍……”
“額将軍已經……遇害了。”蕭然擺擺手,段興年提着一個包裹走上前,放到箭垛上。解開,露出額龍澤的人頭。
衆人頓時嘩然,這可是當朝的三品大員呐!“這是什麽人幹的?”
“想要我們命的人。”蕭然喟然長歎,“火器營近來建功不小,但也難免因功遭妒。我知道你們裏面有旗人子弟,有包衣,也有替雇的漢人,可是在别人的眼裏,我們都隻是一顆棋,舉之則用,無用則棄。所以老額一死,我就更不能讓大家回去了。”
“媽的,不讓我們活,就跟他娘拼了!”二百多條漢子一齊怒吼着,“怎麽幹,大人說吧,我們都聽您的!”
蕭然看着眼前一張張棱角分明的臉,沉聲道:“那你們聽好,現在有兩條路:其一,火器營就地解散,大家各奔前程,沒有路費的,我這裏有一萬兩銀票,大家分了做盤纏。其二,左右不過一死,有道是富貴險中求,咱們就來拼上一拼!”
程通率先嚷道:“咱們當了一輩子兵,不打仗還能幹什麽呢?大人,我們弟兄願意跟着你!”衆人也紛紛道:“是啊,上刀山下火海,我們隻聽大人一句話!”
“好,兄弟們信的過我,蕭然就舍了這顆項上人頭,跟大家拼一套富貴!段大哥,酒來!”
二百多條好漢,二百多碗烈酒。蕭然抽出佩刀,伸出左臂輕輕一劃,一串血珠落入酒中。衆人紛紛歃血,舉起酒碗齊聲高呼:“生死相随,患難與共,肝膽相照,不離不棄!……”
東方,晨光刺破濃濃霧霭,一輪旭日噴薄而出。蕭然和他的弟兄們沐浴着萬丈霞光,眼前依稀是一條金光燦爛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