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酒總歸是要賜的,不過你小三子一向福大命大,能不能鸩死你,朕可就不知道了。”鹹豐說完還故意歎了口氣。
蕭然又驚又喜,脫口道:“啊,皇上是說……蕭然謝主龍恩!”撲通跪倒在地,咚的磕了個響頭,倒把鹹豐吓了一跳。
“謝恩就免了,這監軍的差事,朕本來就不好給你什麽封賞。”鹹豐搖搖頭苦笑了一下,“可惜啊,怎麽你偏偏就是個太監!”
蕭然心裏不禁一動:趁着這個機會,要是把我是假太監的事情說出來,不知結果會怎樣?沒等他開口,鹹豐又接着道:“也難得有這份心思,竟能給你調教的頭頭是道。對了,你到坤甯宮也有幾年了吧?還真惦記着你。因爲讓你做了監軍,前兒個她還跟朕鬧的好不痛快呢。哼,能讓她這麽上心的奴才,也就你這一個吧。”
……,蕭然無奈的歎了口氣,千言萬語還是咽回肚子裏吧。“萬歲爺,外面那些大人們,您看……”
“打發了吧!看見他們就心煩。”鹹豐皺着眉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你也跪安吧。吩咐着,明兒一早還京。”
“庶。”蕭然躬身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載垣他們都遠遠的在假山那侯着,趕緊把他叫過去:“怎樣怎樣,皇上怎麽說?”
“沒說的。托各位大人的福,小三子今天嘴巴利索極了。”
回去的路上,摸着口袋裏的這幾件小玩意,估摸着哪一件都價值不菲。蕭然就有點興奮,忽然又想起鹹豐說過的額龍澤偷偷上了奏折,心說這家夥手還真快,肯定是鹹豐對自己還不放心,才埋的這麽一顆棋子。不過老額這人倒真是挺實在的……
正胡思亂想,旁邊忽然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蕭然猛的一扭頭,隻見一棵梧桐樹下,赫然正站着一條人影!黑衣黑褲,黑色的頭巾面罩,整個人幾乎跟黑暗融爲一體!
大驚之下,蕭然回手去拔腰間的火铳,卻見那人微微拱了下手,輕輕說出三個字:“‘爺’有請。”
神秘人出現了!蕭然緩緩松開了手,額角不知不覺泌出了一層冷汗。
事實上他一直希望能親眼見到這位神秘的‘爺’,隻是沒想到會在這樣微妙的時間和地點裏。龍王鎮剛剛救了聖駕,還沒來得及回到京城,神秘人卻在這裏出現,這意味着什麽?……
黑衣人沒有給他思考的機會。蕭然隻覺得眼前一花,接着腦袋便嗡的一下,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座廢棄的破屋子裏,空氣中有一股刺鼻的黴味。一隻火把插在牆上,火苗騰起的熱氣把椽下的一張蛛網沖的東飄西蕩。
“恭喜你啊,蕭欽差!”一個低沉而且冰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蕭然想回頭去看,卻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椅子上不能動彈,心裏頓時一沉。
“你是誰?”
撲!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抵在腦後,蕭然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他的手铳。深吸了一口氣,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你不會殺我。如果要殺我,你就沒有必要費這麽大力氣,把我弄到這裏。”
槍口猛的向前一頂,那聲音陡然變的尖銳:“這樣說來,龍王鎮救駕,你是故意這麽幹的?”
蕭然一時吃不準對方什麽意圖,沉吟了一下道:“不,突圍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被圍在裏面的是皇上,這隻不過是巧合罷了。”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足足過了盞茶的時間,槍口終于慢慢挪開。“好膽色。我手下八百死士,能有你這份膽量的還真是不多。”那聲音頓了一頓,又道:“你的監軍大概做不了多久了。龍王鎮一敗,聖駕必然北狩。你不用擔心會被鸩死,有我在,自然會保你無事。準備好随駕去承德,那邊會再有人跟你聯絡。不過……”
咕咚!一個什麽東西落到了地上,接着骨碌碌的滾到了前邊。蕭然就着火光看去,猛的張大了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亂蓬蓬的頭發,慘白的皮膚,圓睜的雙眼,血肉模糊的半截脖項……
人頭!
額龍澤的人頭!
一個當朝三品大員的人頭!
巨大的恐懼讓蕭然的胃開始劇烈的痙攣,忍不住要嘔吐出來。幾個時辰之前,這個壯實的熊一樣的漢子還活蹦亂跳,沒想到他幸運的躲過了洋鬼子的槍炮,卻沒能躲過黑暗裏自己人舉起的屠刀!蕭然的心一下子抽緊了。
“雖然你是我最得意的一顆棋,但不要以爲我舍不得殺你。如果你的手再伸那麽長,下場和他一樣。”
嗤!一柄匕首掠過肩膀,割斷身上的繩索,去勢未歇,奪一聲釘在哦龍澤頭顱的旁邊。刀身顫顫,閃爍的寒光映的老額那張慘白的臉孔越發猙獰。
蕭然霍然轉身,整個屋子裏已經空無一人,隻有風吹着殘破的窗紙嘩啦嘩啦的響,窗邊靜靜的躺着他那隻六連發手铳。
天還沒有亮,蕭然脫下外衣,包了老額的人頭,走出屋子。門前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連走帶跑的很久才來到大街,辨明了方向,一路奔回火器營的駐地。段興年正在門口急的團團轉,看到他連忙迎了上來:“我的大人,你這是跑哪兒去啦?路姑娘一直在等你,都快急瘋了!”
“雪瑤沒事?”蕭然這才長籲了一口氣。許多的疑團在腦子裏纏成了一團亂麻,但是現在,至少有一部分謎底可以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