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免了!”鹹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别來那俗套了,你先回朕的話:近來夜觀星象,可有什麽發現啊?”
洪文禮磕了個頭,朗聲道:“回皇上:就在今晨,微臣實有重大發現,隻是聖駕沒有臨朝,正不知如何措置!”
看到這欽天監大臣的時候,蕭然多少有點心虛,不過很快也就放心了。怎麽說咱前世也是一博士生啊,要是連你個封建迷信的占星師都鬥不過,還不讓人笑掉大牙?但是一看到他目不斜視、一幅爲陛下分憂的表情,拉出鞍前馬後披肝瀝膽的架勢,馬上就知道自己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道貌岸然的家夥通常都是僞君子,不用說,這厮是個牆頭草兩邊倒,絕對是那種見風使舵的勢力小人。既然是同道中人,那一切就好辦多了!随即又想:欽天監原本就是靠這個吃飯的,要是連主子的臉色都看不出來,還能混到欽天監大臣麽?
“哦?”鹹豐眉毛抖了兩下,露出一幅驚喜的神情,“快,快講!”
“今日二更許,臣與曹、戴兩位大人觀天之時,發現罡星北移,白虎星動。後又有**曲沖,太陰垂臨,是東西之谛……”
鹹豐眉頭一皺,道:“别說那些勞什子,揀朕能聽懂的說!”
洪文禮心裏就是一樂:這第一步算蒙對了。給皇帝回話就是要這樣,虛虛實實,才好讓人分不出真假。
“庶!所謂白虎者,兇煞神也,其性質兇猛好鬥,主有刀兵之禍。罡星北移,本主我師不利……”說到這裏,隻見鹹豐勃然變了臉色,連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洪文禮卻不慌不忙的道:“然**、太陰者,又主解此禍。星書雲:太陰星者,乃西方陰金,爲蔭護之神。所臨之方,可以密謀策劃、避難驅邪。**者,東方之木,爲護衛之神。二星降臨,是爲吾朝躍馬天下,掃平四方……”
“正是正是!”沒等洪文禮說完,鹹豐竟高興的跳了起來,“眉兒,你不就是那太陰星,我不就是那**星麽!蔭護之神,護衛之神,避難驅邪,掃平四方!好,好一個‘避難驅邪,掃平四方’!眉兒,這大清江山有了你我,還愁長毛洋匪不破麽?”說着竟抓起的手,哈哈大笑,狀若癫狂。
蕭然聽了這一番話,也是大吃一驚,心說這個欽天監大臣還真不是白給,侃的一套一套的,感情丫比我還能蒙!再看洪文禮,仍然屁股朝上頭朝下,規規矩矩的跪在那兒,心裏不由得油然而生景仰之情。要不是皇上兩口子在,真就想上去拉着他燒黃紙拜兄弟了。
盡管是一才女,但此情此景也不由她不信。尤其是看到鹹豐高興的樣子,自己也開心的很。隻是鹹豐當着奴才大臣的面如此親熱,不免有些害羞,道:“皇上,那洪大人他們……”
“哦,對對!來人啊!傳朕旨意:欽天監監判洪文禮,觀天有功,賞翰林院侍讀學士;監侯曹錾、戴桐,賞翰林院檢讨。”
洪文禮聽了這話,身子竟一哆嗦,一個鐵頭功拱在地上,大呼:“謝……謝主龍恩!”聲音竟然也顫抖了。蕭然對清朝的官職并不是很熟,也不知道這厮撈了多大的好處。但瞧這厮**的表情,肯定是占大便宜了。
“至于小三子麽……”鹹豐瞧了瞧,側頭低聲道:“這宮内事物,還是自己吩咐吧!”
扭頭瞧了蕭然一眼,不知爲什麽臉上竟然一紅,但很快就掩飾過去,用她那格外動聽的聲音淡淡的道:“着内務府,升蕭然爲坤甯宮首領太監吧!”
“還有還有,”鹹豐伸出兩個指頭,咳嗽着道:“把你們所說所見的事兒,回頭備了折子,呈到……恩,直接呈到朕這裏來吧!”
……
從寝宮出來的時候,蕭然有些怏怏不快。按說今兒這事就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感情讓欽天監落了個現成便宜,自己卻還是一太監。聽寶祿說過,首領太監是八品,算起來不過是芝麻綠豆大小。***,就憑老子這麽有才,怎麽就不能賞個内閣大學士什麽的當當?
正郁悶中,大老遠一個青頂子官跑了過來,還沒到跟前就氣喘籲籲的喊着:“蕭公公留步,留步!”蕭然心裏一陣難受,這稱呼怎麽聽着這麽别扭,還不如“小三子”聽起來順耳些。
“原來是洪大人,見禮見禮!不知大人相招,有何吩咐?”
洪文禮臉色登時一窘,一把拉着蕭然手道:“豈敢豈敢!蕭公公折殺下官了!洪某鬥膽:今兒特在春秋樓備席,恭賀公公高升。一會下了值,公公可否移駕一叙?”
高升?蕭然心裏一陣苦笑,道:“蕭然哪有這個福氣,不過是個八品首領而已。不象洪大人您呐,恩,您現在是幾品?”
他這話本沒有半點挖苦的意思,但洪文禮聽了,卻象給人抽了一巴掌似的,登時紅了臉。坤甯宮的首領太監,那可是身邊的no.1,在宮裏基本可以橫着膀子逛的那種,這麽一角兒,連王公大臣見了都要給三分面子,别說自己一個小小的從四品翰林學士了。尤其還是親賜,今後的前程更是不可限量。本來他想趁着這個機會巴結一下蕭然,要知道象他這樣靠嘴皮子和花花腸子爬上來的官,混個好一點的頂子有多難!要是能有人在宮裏給自己說上幾句好話,尤其是身邊的人,那還不是終生受用?但是來的時候還心有惴惴,擔心蕭然嫌自己品級低,瞧不上眼。聽了這話,不由得心頭火起,暗想這小子難道真的是在故意羞辱我?瞧了半天,又覺得不象,他可不知道,其實蕭然是真沒覺得自己有那麽大分量。尋思來尋思去,聯想到最後那句“你現在是幾品”,洪文禮頓時恍然大悟:***,這小子要敲竹杠!
清朝末年**成風,上下級送禮收受賄賂已經成了約定俗成,這一點就連皇上都知道,隻是積弊已久,隻能睜一眼閉一眼罷了。而那時送禮十分講究品級,幾品給幾品送禮該怎樣預備份子,大緻都有個對應,甚至有好事者整理成冊,名曰“紅冼指南”。洪文禮琢磨着既然這話都挑明到了這個份兒上,明擺着是碰上手黑的了。也罷,索性我照正四品的銜出手,隻要你日後一句好話,還愁不連本帶利的收回來麽?下這狠心的時候洪文禮甚至能聽見自己的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要說不心疼,那他媽是傻子!
“蕭公公取笑了!下官盡管是個從四品,但那個一定不會薄了。今日酉時,還望蕭公公賞光,春秋樓,恭迎大駕!”一邊說話,一邊還握着蕭然的手捏了捏。以蕭然的聰明,自然能聽出這話裏有話,自然就很聰明的打了個哈哈:“啊?……啊,那個啊,看情況吧!”
蕭然轉身走了,洪文禮差點哭出聲來。看情況?大哥,你這話什麽意思啊?難道是……媽的,你丫也忒貪了吧!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套不着流氓。老子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份子再翻一番!
他哪知道此時此刻蕭然也是非常的迷茫:怎麽坤甯宮的首領太監很牛逼的麽?我怎麽瞧這洪大人見了我,倒象跟見了一品大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