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六八驚變

“陳大人,既然說的振振有詞,胸有成竹,那本将軍就要聽聽看,你要如何審理這狀謀逆之罪。”

“這有何難,本官隻請郭大人回答三個問題,便可結案。”

“哼,你一不傳召嫌犯,二不傳喚證人,卻爲何要問本将軍三個問題?本将軍深受龍恩……”

“吱嘎——”

一個刺耳悠長的聲音自朝天殿正前方傳過來,打斷了郭興的辯駁之詞,接近着就是一片極力壓抑的女人驚呼聲。

陳羽不用擡頭去望都能猜出,那些幔簾後的妃嫔一定是雙手掩口顫抖不已,因爲就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就連身爲男人的喬玄都禁不住抖了一下身子,脖子像是生了鏽的軸承,陳羽似乎都能聽到他扭頭時,脖子發出的咯咯聲。

郭興也瞬間就将目光投向正前方的先皇靈柩,左腳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半步,右手死死扣住自己的腰間,隔着白袍都能清楚的看到那個刀柄。

“祭拜先皇袍下藏刀!郭大人是怕我,還是怕,先皇!”

陳羽突然一聲大喝,吓得郭興禁不住打了一個激靈,他伸手指着陳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連着喘了兩口氣才平複下來,白袍下的官服已經被冷汗浸濕。

自己怕先皇嗎?

怕!不過怕又如何?

他再怎麽高高在上,手持生殺大權,不也有一天要躺在這裏嘛,他活着的時候,自己怕他,還不是反了他,如今他已經死了,自己還有什麽可怕的?就算他能從棺材裏爬出來又能怎麽樣?

大不了,自己就再反他一次!

心念電轉間,郭興已經穩穩的站定了身子,右手也已經從腰際間放了下來,這句話說的不急不躁,倒是符合他刑部尚書的身份氣度。

“陳大人,這算是第一個問題嗎?”

蔣瑜知道陳羽之所以安排朝天殿裏這些動作,除了要掩人耳目之外,就是要攪亂郭興的心思,逼他自亂陣腳,之前也一直非常順利,如今郭興似乎已經有了自覺,他倒想看看陳羽将要如何應對。

“郭大人何必如此性急,難道您還有要事在身急于離開嗎?即便是有,您也應該配合本官将這樁謀逆大案仔仔細細的審清,本官以爲,先皇有的是時間慢慢聽,還望郭大人莫要着急,聽本官細細審來。”

話音剛落,陳羽就拍了拍手,然後兩個太監打扮的人将一個布袋子擡到了郭興的面前,扒開袋子的口袋露出一個人的上半身,戴小樓和喬玄一見此人,當即瞪大了眼睛。

“郭大人,請問此人你可認得?”

昨晚一見陳羽出現在東門,郭興就知道曹子珍必定兇多吉少,安定之後,便派人去刑部大牢尋找他的屍體,結果剛剛下朝時回報說沒用找到,如此一來,郭興就斷定了曹子珍必定會在陳羽的手中,現在見了也是對答如流。

“陳大人真會開玩笑,大家一朝爲臣,本将軍又怎麽會不認得曹将軍,隻是,不知道他何時被奸人所害……”

“郭大人執掌刑部,竟然不知道曹将軍正是被本官這個奸人,于昨晚謀害在刑部大牢嗎?”

陳羽此言一出,喬玄和戴小樓爲之一愣,心道陳羽真是口無遮攔,竟然在這種場合公開承認自己謀殺朝廷命官,雖然此事必有前因,不過聽起來必定不是那麽回事兒啊。

蔣瑜負手站在後面,撚須輕笑。

“哦?那陳大人是來向本官自首的嗎?”

“正是!”

陳羽聽得此言,恨不得一拍大腿,看着郭興的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一絲欣慰,那感覺就好像在說,你可算是知道了我的用心良苦之處了。

“昨晚,本官去刑部大牢看望我那個可憐的家丁,卻不料遇到了特意在牢房裏等候我的曹将軍,他非要請本官在獄中喝酒,還想請本官家中妻妾作陪,本官聞言勃然大怒,叱之曰‘刑部大牢何等嚴肅,豈可兒戲視之,不如去本官家中如何?’怎奈曹大人頗爲固執,以二十餘人持輕弩相脅,說非刑部大牢不可,本官一氣之下,與之大打出手……唉,可歎刀劍無眼,本官指示家丁殺死朝廷命官後,自覺無法交代,便四處急着找尋郭大人想要投案,遍尋不着之下,隻得動用私刑逼問出郭大人在長安南門,本官急于投案,無暇思考爲何刑部尚書會帶着細柳營駐守南門,就急急忙忙趕了過去。”

陳羽一反剛才義正言辭之色,口若懸河一般講述起了昨晚的是非經過,雖然說的半真半假,可是在場衆人無一不聽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結果半路上正巧遇到了被陳登父子秘密調入長安的人馬,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們是爲了勤王救主而來,并邀本官一同殺進皇城誅殺亂黨。按說食君俸祿與君分憂,先皇有難,本官理當身先士卒,可是一想到本官有人命在身,乃是罪臣便決定還是先找郭大人投案爲好。可是本官剛要走,皇城就傳來了消息,說是郭大人已經帶着細柳營轉戰到了皇城,如今已經攻下了兩門,本官聞言,忍不住拍案叫絕,知本官者郭大人也!郭大人神機妙算,知道本官既想要勤王,又想要投案,就幹脆直接跑到皇城裏,占據有利位置等待本官,不可不謂是用心良苦,實在令本官感動。所以本官當即決定與衆位将軍一起趕赴皇城,剛到東門,郭大人就親自出城來迎接本官……”

郭興一邊聽一邊轉眼珠子,越聽越覺得納悶,這些前因後果他一早就清楚,也不怕陳羽拿出來說事,就算大家都知道了又如何,他們的命都眼看着要沒了,還能奈何得了自己嗎?

隻是,這陳羽的态度太過奇怪。

按說如果調換位置,今日被困在這朝天殿裏的是陳羽,那麽自己應該是要速戰速決,直接将陳羽斬殺于此才對,以免他等來後援,又多出了許多麻煩,可是現在陳羽爲什麽會這般慢條斯理的講述這些有的沒的,看起來就像是拖延時間。

對,陳羽在拖延時間!

可是,現在要拖延時間的不應該是自己嘛……不好!

腦中一個轉念,郭興額頭當即冒出了冷汗,剛才跟随自己二十多年的将佐已經帶着兩千精兵出了皇城,而現在距離他要舉事的時辰還早不少,會不會是陳羽他們已經先動手了,難道自己的人馬中出了叛徒?

原來,陳羽将自己困在朝天殿,不是爲了甕中捉鼈,而是爲了斬斷自己與外面的聯系,再趁着群龍無首不明就裏的時機,假傳命令或者突然襲擊,徹底鏟除自己在外面的勢力……

好你個陳羽!

郭興刺啦一聲扯掉身上白袍,露出裏面護身小铠,抽出腰間佩劍橫與胸前,咬牙切齒的罵道:“陳羽你這個狗奴才!竟然想要拖延時間,暗算于我!”

陳羽聞言故作詫異的問道:“郭大人何出此言?本官隻是在向郭大人陳述昨晚的事實而已,另外,郭大人不是一直在思量着如何拖延時間,好效仿昨晚那般再度圍困朝天殿嘛,本官體諒大人難處,幫着大人拖延,又有何錯?”

“陳羽!你……”

郭興被陳羽氣得渾身顫抖,真狠不得直接沖上前去将他碎屍萬段,奈何他身前有戴小樓擋着,自己後面又有三十多個高手,可以說是沒有半點機會,當真是氣得他幾欲吐血,不過,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放棄,畢竟外面是自己苦心經營的人馬,又豈會被如此輕易的拿下?

就在此時,朝天殿的一道側門突然吱嘎一聲打開,一股狂風卷入,依稀可見外面白光乍現,大雨欲來。

一個白衣侍衛帶着風跑進陳羽跟前,撩袍跪倒禀報道:“啓禀大人,東門已破,南門自降,皇城四門均已攻下!”

郭興踉跄後退,一連退出三步才堪堪站住,半個時辰,自己踏入朝天殿僅僅半個時辰,皇城就丢了?

“哈哈哈,這是天意?”

郭興突然仰天大笑,口中聽起來卻像自嘲,不過他笑着笑着突然舉劍指向陳羽,看也不看那三十個瞬間将自己包圍的太監,兀自盯着陳羽大喊道:“我輸了,可你也沒有赢!我要天下,得不到,就是輸,你愛美人,得不到,不也是輸嘛!哈哈哈……有你一屋子嬌妻美妾陪葬,我輸得值!”

“轟隆!”

一道驚天巨雷淹沒了陳羽的呼喊聲,眼見着郭興要舉劍自刎,陳羽目呲欲裂,幸好戴小樓武功奇高,随手丢出一物正中郭興手腕,寶劍當啷一聲落地,陳羽已經沖到了郭興的面前,揪住郭興的衣領上去就是一拳,倒把衆人看得一愣,堂堂内閣議政工部尚書竟然如此粗魯沖動……

“陳大人莫急,陳府有一千羽林護衛斷不會有半分差池!”

戴小樓見陳羽兩眼瞬間血紅,趕忙過來将他拉住,好言相慰,豈料白刃加身的郭興卻含着血沫子喊出了一句話。

“你那一千羽林可能敵得過我細柳營兩千精銳!哈哈哈哈……”

戴小樓當場啞然。

敵得過嗎?敵不過!

細柳營是在戰場上幾度出生入死的彪悍之兵,羽林軍裏則多是長安城裏官宦之家的少爺,幫皇帝辦事倒是威風凜凜,真碰到你死我活的時候……

“嘩嘩——”

瓢潑大雨齊齊砸在朝天殿外,聲音之大頓時壓住了郭興狂笑的聲音,一百和尚誦經的聲音……朝天殿裏除了雨聲好像就再也聽不到别的聲音。

陳羽猛地擡頭望向殿門,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原來,這場雨竟是爲我準備的。”

“郭興,我不殺你,等我回來,我會讓你知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

陳羽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眼中兇光似地獄修羅,他一把丢開郭興,舉步沖向朝天殿正門。

“開門!”

陳羽一聲大吼,八門齊開,風卷大雨打在陳羽臉上,疼得直鑽心,他一把抹掉臉上雨水,飛也似的沖下了朝天殿台階,外面大雨滂沱,早已經将那些白衣人打得東倒西歪,看起來頗爲可笑,可笑到陳羽差點流下眼淚。

“備馬——”

他扯着嗓子吼得自己腦袋裏嗡嗡作響,連雨聲都聽不見了,一瞬間的大腦缺氧,差點讓他仰面栽倒,一隻手突然托住了他的後背,戴小樓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陪你去!”

就在陳羽沖出殿門的一瞬間,朝天殿左側的幔簾突然被掀開,一身孝服的孝賢皇太後沖了出來,怔怔的望着陳羽的身影淹沒在大雨中,兩隻纖細的手死死扣在一起,指甲嵌入皮肉,珍珠一樣晶瑩的淚水連成串的落在胸前。

她卻在對自己說:“不許哭,不許哭……不會的,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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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閃連連,雷聲隆隆,豆子大小的雨點不知停歇的砸在地上,以緻積水成河,深度已經淹沒了馬蹄,這一票人馬自皇城南門飛馳而去,馬踏積水飛濺如花,當前一騎已經達到了四蹄同時離地的程度,可是那馬上之人還在不停的揮舞着手中的鞭子,臉上盡是痛苦之色,仿佛那高高揚起的鞭子都抽在了他身上一般。

陳羽從來不知道馬也可以跑得如此之快,快到他已經被颠簸的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差不多失去了方向感,現在指引方向的不是他而是馬,但是不要緊,他現在想要的就是快點,快點,再快點!

可是,不夠快!

兩分鍾過去了,他還沒有到家,還沒有看到總是半故意半無意撞到自己懷裏的阿瑟,還沒有看到總是一聽到信就先跑出來迎接自己的杏兒,之前绮霞總是第一個被自己拉到懷裏,最近這個第一的位置被她霸占了,她高興的不得了,偷偷盼着绮霞多坐幾個月的月子。

這個時候,绮霞應該正在給虎頭喂奶,臭小子胃口好得不得了,吃完這個吃那個,自己這個當爹的隻要一伸手,他就會伸手抓住自己沒嘴吃的那一個乳頭,瞪着自己,咧嘴使勁的哭,生怕绮霞的奶會被自己吃了,每每把旁邊的琥珀逗得合不攏嘴,她現在總是待在绮霞房裏,不錯眼睛的看着虎頭,眼角眉梢上都寫滿了羨慕,以至于到了晚上瘋得要命,恨不得立馬就懷上一個,倒是便宜了自己。

而聰明的巧巧這兒一定是坐在書房自己的那把紅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翻看着自己喜歡的書,搞不好還會留下點小小的記号,以便自己每次看書的時候,都會想起她,或者是一邊看一邊想她。

穎兒應該又是滿府的亂跑,一會兒要賬目,一會兒要檢查後廚,讓老管家宋維長也不得閑,總之,在自己回去之前,她就是要想盡辦法打發時間,一件事根本不夠她忙的,一個人忙也沒意思……簡直就是個磨人精。

今天,柳如眉也在家裏,以她的性子,肯定不太好意思和自己的妻妾在一起,她應該會去找小小說說話,自從得知了小小一夜之間青絲變白發,堅強如她也忍不住掉了眼淚,這淚水是她爲小小而落,也是爲她自己而落,同是四大花魁,同是出淤泥而不染,小小一片癡情被白居易踩在腳下,她的一颦一笑卻都被自己捧在手心……

一張張如花笑顔在腦海中閃過,一句句綿綿情話在心頭回蕩,陳羽悲從心生,我陳羽何其有幸能得她們傾心相愛,又是何其無能,竟然将她們至于險地!

他此時歸心似箭,隻盼着迎接自己的還是巧言嬉笑,而不是滿目瘡痍。

可是,盼終究是盼。

當陳羽第一個拐進自家巷口,看到整條巷子都鋪滿了橫七豎八的慘白屍體,心頓時涼了半截,徹骨的寒意從脊背冒出來,冰凍了他的四肢。

大雨沖掉了屍體上的血迹,也掩蓋了本應該刺鼻的血腥,卻無法抹殺他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事實。

突然,渾身濕透的陳羽發瘋一樣的往前跑,他想喊绮霞杏兒琥珀巧巧穎兒……他有太多名字想喊,可是嘴張着喉嚨裏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反倒被雨水灌進了肺子裏,火辣辣的疼。

冰冷的雨水,竟然可以讓胸腔如被火燒一樣的疼。

陳府大門四敞着,半扇門斜斜挂在門框上,上面刀槍痕迹密布如網,與陳羽此時胸口中的那顆心一般無二,他不歇氣的往裏面沖,一直沖,想要與什麽人撞到一起。

可惜,沒有。

外院的地上鋪滿了死人,可是卻沒有那個能撲到自己懷裏的人,還好還好,這些人都是男人,他們都穿着铠甲……

“都給我仔細排查,看有沒有活的!”

身後傳來戴小樓的聲音,讓陳羽突然萌生出想要撲過去揍他一拳的沖動,什麽叫有沒有活的?她們都必須是活着的,一定是活着的!

内院,内院,肯定都躲在内院!

眼看着那道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内院灰牆,陳羽不顧一切的飛奔過去,根本顧不得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當即一個趔趄就撲到牆上,腦袋差點見血,可也就是雙手撐到了牆上的瞬間,他的腦袋就已經探進了内院。

沒有屍體!

陳羽放眼望去重重疊疊的房舍小院,幹幹淨淨的青磚碧瓦,青草萌芽,繁花含苞,所有的一切都規規矩矩的呆在自己原有的位置上,一如既往沒有半點變化,心中頓時生出一股狂喜,腳下的步子也輕盈如飛。

“绮霞!”

這一聲喊聽起來沙啞如老翁,根本不似二十來歲人,可是陳羽畢竟是喊出了名字來,他那口氣也算是出了一半,他一邊喊一邊沖進正堂,哐當一聲推開扇門,幾乎笑出了眼淚,“杏兒!”

空無一人。

外面大雨如潑,正堂内靜無一聲,也無一人。陳羽手扶門框,心跳當即漏了一拍,緊跟着就像外面雷聲似的,咚咚咚咚跳得數不出個數來。

“沒事,她們一定都在房裏歇着呢。”

他口中念念有詞,腳下疾馳如風,一口氣跑到了绮霞房裏,穎兒房裏,杏兒房裏,琥珀房裏……一扇扇門被他粗暴的推開,房裏的東西都放的整整齊齊,可偏偏就沒有半個人影。

“哐當!”

一腳踹開書房門,巧巧的味道撲鼻而來,人卻不知所蹤。

“你們在哪兒?告訴我,你們在哪兒?”

陳羽頹廢的靠在書房門上,目光毫無焦距,腦中一片混亂,他覺得找不到他們是頂好的事兒,說明她們有可能是安全的,可是馬上又意識到找不到她們是最壞的事兒,如果郭興把她們抓到什麽不知名的地方去,如果她們……自己豈不是連,都找不到。

那兩個字實在太可怕,别說是說出口,就是光想一下,陳羽的身體都禁不住打寒顫,額頭上的水連成流的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冒出的冷汗。

陳羽現在無比後悔自己剛才的莽撞,他應該再鎮定一點才對,應該押着郭興一起回來,這樣至少可以直接逼問他把人弄到什麽地方去了,不用像現在這樣……

果然是關心則亂。

“陳大人,這内院沒有任何打鬥的迹象,幾位夫人說不定已經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你現在可不要亂了陣腳啊。”

一直默默跟着陳羽的戴小樓,見他雖然安靜了下來,可是神色痛苦至極,便想安慰一番,豈料他這邊話剛說完,外面就跑來一人。

“大人,外面有個人自稱是陳府管家,想要……咳咳,大,大人。”

一聽到“陳府管家”四個字,陳羽就像觸電一般跳了起來,一把揪住報信之人的脖領子,硬是勒得他說不出來話,憋得瞪大了眼珠子惶恐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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