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丁們都是當年跟着大将軍浴血厮殺的親兵,自然是鐵血幹練的緊,而年輕的雖然沒見過仗沒沾過血,卻也在耳濡目染之下極爲尚武,平日裏也都是舞槍弄棒的,最是喜歡尚性耍勁兒的漢子,說白了,骨子裏也熱血的緊哪,因此雖然大家大多已經睡下了,卻隻需要玉尺公主一句話,就立馬從被窩裏竄了出來,飛快的把自己身上收拾利索了,紮馬堆兒似的趕到了家中小校場上。
熱血男兒,哪有不盼着立馬疆場萬戶侯的英雄事兒的!
老管家帶着一幫人從武庫裏搬了一堆明亮得晃眼的家夥,各人自己揀自己使着順手的拿,反正皇帝老子有過話,說是家風不可沒,玉尺公主府準許擁有三百甲士的裝備,以備練血性男兒們。
這時關甯正跪在祠堂裏父親的牌位前請禦賜的玉尺。
有了前些天七王爺作亂的例子做比照,現在陳羽又突然被郭興困在了刑部大牢,而南門地方定更之後便是人喧馬騰,顯見的有軍隊入城,這定然是要出大事了,而郭興這個人,隻怕是不穩了,這樣一來落在他手裏的陳羽自然危險之極。
盡管陳羽那個淫賊讓自己又羞又惱,盡管自己一人獨坐的時候不知道罵了他多少回,恨了他多少回,又怨了他多少回,但是一碰到這種事情,關甯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命老管家點兵,哪怕是帶着人去搶了刑部大牢,也不能讓陳羽呆在那種地方。
他雖然混蛋,自己見了他恨不得死命的踹他幾腳才解恨,但是,我踹他可以,别人踹他,就得先問問我答應不答應了。
三叩九拜之後請下禦賜的玉尺來,一身戎裝的關甯摘下壁上寶劍,一轉身出了門,在二門處上了馬,縱馬便直往大校場來。
她趕到校場的時候,家丁們正衆言粥粥,一邊是熱血的了不得,恨不得大聲喊出來,爺爺今兒要打仗去了,今兒非得見了血不可,一邊卻又不知道自己要去打哪裏的仗,去打什麽仗。
因此一個大校場上嗡嗡地響着的都是大家激昂高亢的賭誓聲,叮叮當當的敲打舞弄兵器聲,梆梆的拍胸脯子聲,以及三五成群的讨論聲、咳嗽聲,還有就是血液奔流的嘩嘩聲。
馬蹄得得,關甯一馬當先趕到了校場,衆人見小公主來了,頓時都靜了下來,由鬧到靜的過程竟然隻用了一個眨眼的功夫,情形實在詭異的可以。
這時在關甯的身後,馬夫們牽着一群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過來,衆人看過去時,隻見那馬已經上好了鞍鞯馬蹬,好像是隻等着自己蹦上去就能上陣厮殺了,不由得又是一陣熱血沸騰。
關甯靜靜地注視着校場上三百多家丁,然後将手中玉尺高高舉起,朗聲道:“奉陛下玉尺在此,今宵小之輩動亂在即,更有刑部竟然無禮扣押了工部尚書陳羽陳大人,咱們此番出動,便是繼承先父君遺志,爲國靖疆,爲皇上除賊,現在都與我列成陣伍,咱們去刑部救出陳大人!”
衆家丁有聽懂的有聽不懂的,此時卻也隻有一個下意識的動作,那就是迅速地規規矩矩排列成陣,等着馬夫們将馬匹一一的交到自己手裏,然後就準備厮殺去也。
有人偷偷的問:“咱們爲什麽要去救陳大人?既然有人動亂,咱們該去與賊子們厮殺,去平叛,去保護皇上才對啊!怎麽反倒要去刑部?”
這時有知道的便悄悄的回答他:“胡扯什麽呢?三百人去平叛,你找死啊!再說了,你知道陳大人是什麽人嗎?我可是聽說了,那是咱們公主相中了的驸馬爺,你說,是不是得先去救他?”
“啊?那陳大人不是都已經娶了蔣家的那個什麽公主了嗎?怎麽還……”
“切,那管什麽,誰讓咱們公主樂意呢!有本事你也讓公主相中你呀,人家陳大人憑的那是本事,這男人嘛,本事大了自然就多的是女人喜歡,不過我看你呀,也就别做那個夢了,得會兒沖的快點兒,多砍幾刀,指不定能混個出身,到時候或許還有點可能!”
“嘶……,這陳大人真真是……,不過你說的對,這一回老子要不弄個将軍當當,都他媽對不住我自個兒!”
很快馬匹分到手裏,健兒們縱身上馬,頓時赫然殺氣沖天而起,關甯心裏早就急得了不得,生恐晚了一會兒那冤家的小命兒就沒了,當下見衆人都上了馬,便一馬當先的沖出去,手中玉尺向前一揮,“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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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雜沓,畢竟不是專業的軍士,雖然大家的馬術都好,卻不免少了些整齊,一路來到刑部的路上,還多虧了老管家是素常帶過兵的,由他縱馬忽快忽慢跑前跑後的協調整頓,這隊伍才好看了許多,也整齊了許多。
在老管家的分派下,約一百人去了後門堵着,剩下衆人縱馬将戶部衙門的大門口圍了起來,門口值守的軍士自然不準這批雜牌部隊進去,當下一邊兩廂對峙,一邊有人往裏面通報去了。
關甯一眼認出這是細柳營官将的打扮,便知道定是郭興調的兵,她忽地下馬,一手仗劍一手高擎玉尺,便直直地往裏闖。
“陛下禦賜玉尺,誰敢攔我,格殺勿論!”
玉尺公主府的衆家丁一見,自然趕緊簇擁在關甯身側,一時間那守門軍士爲其壯情所奪,竟是被關甯帶着一批家丁給沖開了大門,直奔後面的刑部大牢而去。
才剛剛沖進去,關甯便轉身對走在身側的老管家低聲吩咐了一聲,“把外面的人都清了,先繳武器,然後,殺掉!”
老管家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卻是轉瞬就明白了自家公主的意思,不由得心裏暗歎一聲,真不愧是大将軍的女兒,即便隻是一個女兒身,即便迄今爲止都沒有上過戰場,但是這股狠厲的殺伐決斷,卻是從大将軍那裏學了個十成十,這大概就是父女天性吧!
有些人哪,不管是男是女,她生下來就是這麽個材料!
自己隻是來救人的,守門的軍士不過是盲目的聽着上面将領們指揮罷了,又知道些什麽,既然已經被自己沖開了大門進來了,把人救出去就算是萬事大吉,但是這個時候,玉尺公主卻已經考慮到退路,甚至考慮到整個叛亂的這一部大棋,因此,她沒有給懵然不知所爲的士兵們一點退路。
老管家答應了一聲,便帶着隊列後面的幾十人轉身又回了門前。
這時,曹子珍得到消息已經來到了大牢門口,迎面見到關甯,又見她身後跟着百餘手執兵刃的家丁,不由得大吃一驚,玉尺公主府上的一個老家丁,說不定都曾經是自己的上官呢。
既然關甯帶着人明火執仗的沖了進來,想必也知道了不少事情了,曹子珍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就站在門口等着關甯等人過來,同時思量着對策。
沒有人會料到關甯會突然殺出來,郭大将軍已經把每一步都算的十分精準了,但就是沒有料到關甯會得到消息,更沒料到她得到消息之後那麽快就敢于帶着家丁沖到刑部大牢來救人!
自己手裏隻有不到兩百士兵,能與她帶來的這些老殺将們一戰嗎?
關甯來到大門口,冷冷地看着曹子珍,把手裏的玉尺高高舉起,“曹子珍,你好大的膽子,見了玉尺如見陛下親臨,你敢不跪!”
曹子珍嘴角一撇,雙手抱拳道:“公主殿下,黑暗中難辨真假,末将甚至無法分辨你到底是不是玉尺公主,所以,請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禮了!”
這話聽得關甯一愣,這時曹子珍又道:“末将奉刑部尚書郭達人之命在此看守欽犯,爾等擅闖刑部大牢,乃是滿門抄斬之罪,難道你們要造反嗎?”
關甯此時已經明白了曹子珍的意思,不由得冷哼一聲,“陳大人什麽時候成了欽犯?郭興何時又有從細柳營調兵進城的權力了?哼,你們私自調兵意圖謀反,居然還想倒打一耙,來人哪,逆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給我上!斬殺曹子珍者賞銀萬兩,本公主親自上奏折爲你們謀取前程!”
曹子珍聞言眉毛一立,“把住大門,有敢近前者,殺無赦!”
說完了,他把大門交待給一個貼身的副将,便回身往裏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