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穎冷着臉與微笑着的關甯對視着,陳羽雖然心裏對關甯的這番話很是不快,卻還是看向蔣穎,想給她使個眼色,讓她不要沖動,别沒得說些什麽過激的話得罪了人,但是就像關甯壓根兒不理柳如眉的眼色一樣,陳羽雖然看着蔣穎,但是蔣穎卻并不看他,隻是眼睛眨也不眨地與關甯對視着。
過了沒一會兒,蔣穎突然噗嗤一笑,這一下子,蔣穎那原本冰冷無比的臉蛋兒,一下子綻放出猶如如春回大地一般的笑容,不但坐在她對面正與她對視着的關甯見狀一愣,就連正關注兩人的陳羽和柳如眉也都是不由得愣住了。
隻聽蔣穎一行笑一行說道:“姐姐好靈敏的消息啊,又能爲了救柳姐姐于水火之中,而從外地急忙趕回來,這份深情真的是讓小妹汗顔,沒錯,爲柳姐姐贖了身的,正是家兄,而她爲柳姐姐贖身,也正是要爲我之新婚喜上添喜,所以說,小妹正是姐姐口中那侮辱柳姐姐的惡人。然則,小妹從來都不認爲,爲柳姐姐贖身,爲她找一個着落之地,使她這一生都能得一份安穩的日子,是什麽對柳姐姐的侮辱。難道,關小姐您認爲,作爲長安琴神的柳大家離開了平康裏這藏污納垢之地,到了小妹我的家裏,反而是被侮辱了嗎?”
關甯聞言也是一笑,她好整以暇地說道:“平康裏确實不是什麽好地方,但是柳姐姐的素月樓,卻是天下一等一的幹淨之地,而且,這長安城裏誰不對柳姐姐敬仰萬分?便是那當朝首輔又或皇子王孫的,也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來唐突柳姐姐,所以,她雖然身在平康裏,卻一樣是生活的無比自由。難道說,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有人來逼着柳姐姐去侍奉男人不成?難道說蔣小姐的所謂殷殷好意,就是讓柳姐姐這樣一個冰清玉潔高标匹世的女子,去爲那些臭男人充作下陳嗎?難道,這反而是什麽好意不成?這不是侮辱,又是什麽呢?”
蔣穎聞言不由得冷哼一聲,“臭男人?誰是臭男人?我聽姐姐這意思,難不成是對天下男子都很反感?或者是,姐姐準備一輩子不嫁人了?我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柳姐姐絕世高标無匹,我等自愧不如,但是,一個女人再厲害,也不能孤單一輩子吧?一個再厲害的女人,便比如姐姐你,再比如柳姐姐這位琴神,将來都是不免要有個男人的來疼的,爲什麽?因爲天地之理,男女本就相親相補,沒了女人,男人算個什麽男人?沒了男人,女人又成個什麽女人?所以,在我看來,柳姐姐需要的不是安靜靜心的生活,而是一個能知她疼她寵她的好男兒,我這番心思,純是爲了柳姐姐而發,可不比某些人,隻知道拉着别人同她一起,卻全然不去想一想,自己的心理不正常,别人可是正常的緊呢!她讨厭男人,難道别人也要和她一樣的讨厭男子不成?這種違背天地至理的做法,又豈能放之四海而皆準乎?”
顯然是剛才關甯的一番話把蔣穎惹惱了,而像她這樣的大小姐,從小嬌生慣養的,說要月亮,她的爺爺都恨不得派人爬上天去給她摘下來,她又何嘗受過别人這樣的一句話,因此她便不由得心裏氣急了,這才有了這樣一番話出來,字字句句簡直就是直接罵到了人家關甯的臉上了,因此關甯聽得不由得渾身打顫,伸出手來指着蔣穎說不出話來,而這時蔣穎偏偏還好不好的又笑着問了一句,“姐姐,你說,小妹我說的可是不是?可在不在理兒?”
關甯恨得咬牙切齒,當下差一點就要拍案而起,指着蔣穎大罵了,但是好歹她也是見過世面的,而且還經常自己出去和别人談生意,所以,這等話兒雖然難聽,但是關甯也不過就是激動了一會兒,便冷靜了下來,甚至,在看了柳如眉一眼之後,她反而輕蔑地沖着蔣穎笑了笑,道:“妹子這話說的太是,簡直說到姐姐我心坎兒裏去了,隻是,你說這話可曾問過柳姐姐?你爲她贖身,柳姐姐可曾答應?”
這一句話陳羽就聽出來,關甯雖則厲害,卻到底還是小孩子脾氣,一丁點兒委屈也不願受,她聽蔣穎指桑罵槐的罵了自己,便幹脆順着蔣穎的話,自稱姐姐,稱蔣穎爲妹子,而不是像她們剛見面時那樣,互相的謙稱了。不過,她雖然被蔣穎一番厲害的話給逼住了,隻能借稱呼問題發洩一下自己的不滿,但她畢竟不是一般人,所以她卻很快就敏銳的找到了蔣穎話中的漏洞,從而很快就發現了有利于自己的一方面。
她這番話明顯的是在指責關甯自作主張,根本就沒有問過人家柳如眉的意見,卻一再的自稱自己是爲柳如眉考慮,而全然沒有想到,萬一人家柳如眉不同意你這樣做呢,那你豈不是正像你自己說的那樣,是隻爲一己之私,而并不考慮别人的真實想法了嘛。
她這番話卻恰恰是拿蔣穎自己的話來攻擊她,端的是高明,陳羽雖然心裏不免要想着護自己的媳婦兒,卻還是在心裏暗暗的爲關甯這番話喝彩,同時心裏對她敏捷的反應和才思贊歎不已,卻好像是忘了,這兩個人争論的問題,可是關系到他自己能不能得到柳如眉的關鍵呢。當然,很有可能是他覺得,柳如眉心屬自己,其他人任她舌燦蓮花,也不可能把柳如眉從自己身邊奪走,這世上的事兒啊,一旦心裏想了,那外人再多的話也就都沒有一點兒作用了。因爲人,他就是這麽一種奇怪的感情動物,誰都無可奈何。
蔣穎聞言,臉色頓時爲之一滞,卻又不甘心地看了她一眼,猶自說道:“哦?這麽說,關小姐你是知道柳姐姐心思的喽?難不成,柳姐姐是想和你一般,終身不嫁呢,還是說她早就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此時是要等着那人來接她呢?”
陳羽聞言不由得心中想笑,心說這兩個女人啊,雖然都是聰明絕頂,都是這世上一等一的女子,但卻到底還是免不了有那麽一點可愛的小性子,便比如現在蔣穎聽見關甯自稱姐姐了,卻又不叫她姐姐了,隻是叫她關小姐一樣,是決計不願意吃對方一點兒虧的。
而關甯卻好像是認準了這一點,死活要沾蔣穎一點小便宜似的,追着這一點窮追猛打,隻見她笑着說道:“妹妹這話可是真真的說對了,妹子你和柳姐姐認識的時間尚短,而姐姐我和蘇姐姐兩人,卻已經與柳姐姐有了好幾年的交情了,平日裏可稱得是無話不談,柳姐姐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她也倒不是有什麽情郎,我也不是像妹子說的那樣準備終生不嫁,所以呢,柳姐姐就更不是,隻不過是這天底下能被我們看在眼裏的男子,委實太少了,所以我們不肯委屈了自己,随随便便就嫁人罷了。像妹子你似的,随随便便也不管是什麽人就聽家裏的話嫁了過去,結果這才第三天吧,自家男人已經開始想着要出來打野食兒了,可見妹妹你的委屈呢,我和柳姐姐都是真的爲你惋惜。”
這話一說出來,别說蔣穎聽得差一點就要蹦起來了,就是陳羽聽了,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話還不明擺着是在罵陳羽嘛。而且,作爲一個姑娘家來說,實在是不該說出這樣話來,這話簡直是太過歹毒,當着人家的面就這樣子損人家一個原本不相幹的人,還是用的那些市井間的生猛俗話兒,這實在是有失關甯這樣公主的身份。
不過,本來想要開口說什麽的陳羽卻恰好的看到了關甯那邊遞過來的一個含義幽約的眼神兒,便一時又不好意思開口說什麽了,自從那日陪着她去教坊司贖走了那馬丹楓之後,兩個人心裏便都有些不對滋味兒,爲此關甯特意以視察生意爲名跑了出去散心,而陳羽也總是在面對她的時候,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話。更何況,這惡毒的話其實是從蔣穎這裏首先開始的,因此倒也不好怎麽去幫着蔣穎對付關甯,所以,陳羽便幹脆也不說什麽。
隻是誰知好巧不巧的,這個眼神兒還恰巧被蔣穎看見了,聰明的蔣穎頓時聯想到了很多東西,再加上通過這個眼神兒,她迅速的從關甯剛才的話裏提煉出來的一些意味,便頓時以爲自己掌握了某些東西,明白陳羽爲什麽到了這個時候也沒一句話了,頓時心裏又是生氣又是疑惑,生氣是生氣陳羽這家夥一點兒都不知道幫忙,看見對方是個漂亮女子便任由自己老婆被别人欺負,疑惑是疑惑他是什麽時候勾搭上了關甯呢?自己得到的關于陳羽的情報裏可沒有這一條啊!再說了,聽說這關甯可不是個簡單的小姑娘,相公他哪裏來的這般本事?
不過想到了一點,蔣穎立刻釋然了,現在連自己都心甘情願被相公勾搭,也心甘情願嫁給他做平妻了,那關甯又爲什麽不可能被自己相公勾搭上呢?難道她還能比自己厲害不成?這怎麽可能呢,相公既然能折服自己,那麽再折服這小妮子自然不是什麽難事才對。
想到這裏,當下蔣穎也不急着反駁關甯,反而是好整以暇地端起杯子津津有味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茶水,這才從容說道:“是啊,小妹我無能的緊呢,也偏巧嫁了一個無能的男人,結果這才成親了不到三天,不光是我男人自己出來打野食兒,我還都要出來幫着他呢,隻是不知道,是這些野食兒自己上杆子勾搭我家相公呢?還是我家相公本事大,三言兩語的就把這些野食兒給勾搭上了呢?唉,費腦筋呀,關小姐你想必能有些看法,是否可以爲小妹我一解心頭之惑呢?”
這番話,真真的要比關甯剛才那番話還要厲害多了,這簡直就是在說,我是不行,我眼光不行,連我的男人都不行,可是你還不是要主動的來勾搭我男人?又或者,我這個在你言談中認爲不行的男人,還不是三言兩語就把你給勾搭上了?所以呀,你還有什麽可以逞能的?
關甯也不知是在那裏聽來了一句“野食兒”的粗話,剛才一時說着順嘴兒,便給說了出來,說完了之後她心中不由得自悔,爲了跟面前這氣人的小丫頭鬥嘴,居然連這樣粗鄙不堪的話兒都說出了口,隻怕要吃柳姐姐和陳羽那笨蛋的嘲笑了。因此她說完了之後并沒有趾高氣昂的像個勝利者一樣挑釁地看着蔣穎,而是有些羞愧地紅了臉兒,偷偷瞥了一眼柳如眉和陳羽,碰上兩人的眼神兒各有含義,或薄責或嗔笑,便頓時讓她更不好意思了,幹脆便低下了頭,像一個自覺做錯了事兒的小妹妹一樣。
但是當她聽到蔣穎說出的這話兒,心裏的那一點愧疚卻是一下子都沒了,此時到底還是她先忍受不住,猛地在面前小幾上拍了一下道:“哼,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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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三章奉上,四千字,算是補昨天欠下的第一章。休息一下,馬上開始碼下一章,還是四千字,算是補昨日欠下的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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