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陳羽還以爲皇上讓自己不必到戶部每日坐班,是爲了自己方便行動考慮,現在想來,根本就是沒地方安置自己嘛。
想了想之後,陳羽便說道:“皇上命下官到陝西清吏司辦差其實另有交代,大人不必多慮就是,不過,很多事還是需要大人這裏大力相助才是。”
沈畢聞言釋然,要是說因爲陳羽來了就得讓他把另外一個員外郎挂起來,那可是件得罪人的事兒,現在得知陳羽原來是奉了聖命另有公幹,那就沒什麽妨礙了,其他什麽事兒都好說。當下他幾乎毫不猶豫地說道:“陳大人需要咱們司裏做什麽,盡管說就是,大家一體爲皇上辦差,不分什麽相不相助的。”
陳羽當下點頭與他客套幾句,然後便說道:“小弟初次到戶部就職,是以先要請教郎中大人,關中地區的商鋪備案可是在本司檔案裏?”
沈畢點頭道:“這個沒錯,舉凡陝甘諸地每一家商鋪在我陝西清吏司都是有備案的,隻不過,怎麽,陳大人要查這些東西?如果陳大人要查,我馬上安排人帶大人去調出卷宗。隻不過,有一句話要提前告訴陳大人。”
陳羽聽說真的有檔案,心裏便安穩了大半,長安物價飛漲,根子在糧食漲價上,而要想讓糧食價格降下去,那麽首先就是要了解兩件事。
第一件事,關中地區現在大體能有多少存糧,都是在什麽人手裏,是怎麽分布的,要知道這個,查一查糧店的分布和大小,應該是最簡便的辦法。而那些大戶人家的存糧,暫時的陳羽還不敢打什麽主意,誰知道會不小心碰到哪根線。
第二件事,那就是朝廷,也就是戶部派去四川拉糧食的隊伍大概何時才能回來。
在兩三個月之前,陳羽還隻不過是一個下人小厮,雖然他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幾十年了,但是對于這些官府辦事的規矩,他卻是一竅不通的,是以,還是小心翼翼的先搜集資料,然後再多向人請教的好,小心無大錯。
當下陳羽誠懇地對沈畢說道:“沈大人請指教。”
沈畢一颌首說道:“指教不敢,隻是陳大人如果是要查關于關中地區幾府商戶的卷宗的話,卻還是到各府去查比較好。”
陳羽奇道:“這是爲何?”
沈畢客氣地說道:“陳大人有所不知,因爲卷帙浩繁,若是每年一上報一整理的話,部裏這點人手根本就忙不過來。是以,咱們戶部的資料,都是五年一存檔,十年一整理。而那最新的卷宗,還是在各府縣那裏,它們那裏的才是最新的。每一戶商鋪開門關門,都必須在那裏備案,然後,他們那裏五年一整理報上來,部裏才能再整理之後存檔備查。而現在距離最新的上報日期還差一年,所以,咱們部裏的這些都是三四年之前的東西了。”
陳羽聞言大驚,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問道:“若是這樣,何以量稅?”
沈畢笑道:“這個是不必擔心的,咱們部裏那麽多主事司員豈是吃閑飯的?每年兩次查閱檔案,讓他們做不得假的。另外,朝廷每年三次派出巡閱使,咱們部裏也會派出大批,随機抽查各地的存檔與稅數是否相和,故此,大體上還是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陳羽聞言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多謝沈大人指教。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去長安府衙門調最新的卷宗出來好了。”
沈畢道:“也好,那本官這就爲大人下個公文,也好方便大人查閱。”
陳羽站起拱手道:“如此,多謝郎中大人了。”
沈畢客氣着摸起筆來爲陳羽寫行文公函,便寫便說道:“陳大人真是熱心公事,甫一到任,就要忙個不停,本官十分敬佩呀!”
陳羽聞言連忙口稱不敢,其實内心則笑道,看來人家說能在六部待住的都是官場的老油子了,能力當然有之,但是論在處事之圓滑上,卻也是天下翹楚。這位沈大人不知道陳羽到底是奉了什麽命令,來辦什麽事兒的,但是也不問,陳羽需要什麽,他就盡力解答幫助。看上去很是關心陳羽的履新,其實關涉到核心的一些東西,人家根本就詐做不知,光是這份沉穩的功夫,就陳羽都比不上的,還真是夠他學上一學了。而且,他看到陳羽竟是奉了聖命辦差,而且安排的是一個沒有實際職務的虛銜,所以很是警醒,打聽出陳羽是對他無害之後,便對陳羽很是謙和不說,甚至連馬屁都拍上了,幾乎就沒有什麽做上司的樣子。
公函寫好了,那沈畢命人拿去用了陝西清吏司的印,然後幹脆又命人拿到堂部那裏去用部裏的印,說是這樣下面接待起來會更用心。這般做雖有拍馬屁之嫌,但是畢竟是人家一番好意,所以陳羽忙謝過了。
公函完全走完了一遍必備的程序,陳羽正要告辭而去,卻聽那沈畢說道:“陳大人剛剛履新,本來本官想着邀集幾位同僚一塊兒爲大人賀喜,但是現在看大人如此的忙于公事,本官若是拉着大人去喝酒,未免有些不合時宜。是以,本官想着,等什麽時候陳大人的事兒忙出個頭緒來,一定要賞個臉才好。”
陳羽聽了這話又不由得心裏暗贊,這話說的真是滴水不漏。既讨好了自己,卻又在自己背景不明的情況下避免了和自己過分的近乎。把話留下,将來一旦看出苗頭,說走近說疏遠,都是他一念可決,這打的可當真是一副精明的算盤。
當下陳羽笑着說道:“大人說的哪裏話來,該是下官請諸位大人才是,這樣吧,下官聖命在身,不敢稍有懈怠,是以,待下官手裏的事略一穩妥,便在斷雲樓請諸位大人,到時大人千萬要賞臉才好。”
陳羽說的又是一個隻有地點沒有時間的約會,一切都要看以後再說,是以那沈畢客套幾句之後便答應下來。
當下陳羽離了戶部衙門,便拿着公函直奔長安府衙,長安知府鄒平那是熟人,想來這趟差事該一帆風順才是,而确實陳羽說出來意,根本沒用拿出戶部的公函便是一路通行,但是,當陳羽到了府衙的檔案庫之後,看着那堆成了小山的卷宗才明白,原來自己想到的,竟然是最笨的一個辦法。
那鄒平的嗅覺敏銳的很,一聽說陳羽要查關于長安商鋪的卷宗,便覺出不對,幾乎是立刻猜出陳登給陳羽安排了什麽什麽好官職,陳羽一說到了戶部任員外郎,那鄒平立刻兩眼放光,言語恭敬無比,也不要什麽公函便親自帶着陳羽到了存放檔案的地方,命人調了相關的最新卷宗供陳羽查閱。
三兩個時辰過去,陳羽才翻了十幾本而已,雖有個鄒平安排的書吏在旁負責記錄,但是按照這個速度,等陳羽摸清了長安的糧鋪情況,恐怕早已經餓死了不知多少人了。
看看天色也到了該吃晌午飯的時候了,陳羽噗地一聲合上了厚厚的卷宗,暗道這不是個辦法,便笑着對那書吏說道:“你也累了一上午了,這個活兒,咱們緩緩再做吧,你且吃飯去吧。”
書吏早就餓了,隻不過礙于鄒平吩咐過要好好伺候,是以餓了也不敢說,當下陳羽吩咐下來,他便忙如釋重負地告辭出去了。
陳羽一個人枯坐在那裏,想着該用個什麽辦法才好,照這樣查下去實在是不對路子。要按說,笨辦法往往是最實際管用的,但是現在對于陳羽來說,最重要的是時間,晚一天就會多餓死很多人。陳羽不由得感歎道,時間,實在是不夠啊。
陳羽揉了揉眉頭,不知怎麽就想到了昨天晚上杏兒伏在自己耳邊說绮霞向她請教穿戴首飾上的事兒了。按說绮霞也是出身大戶人家,自小耳濡目染,對于穿戴首飾上也是有些研究的,往往簡簡單單的幾樣小東西到她身上,就立刻顯出與衆不同的,但是當她面對從勾欄院裏出來的杏兒時,還是感覺略遜一籌,是以才動了心思請教。
自己當時還想着绮霞大着肚子不說好好保養,整日價琢磨這些個事兒幹什麽,但是後來想想,她也是想讓自己多疼疼她呀。雖然不免有些争寵的意思,但是在一個家裏兩個女人,這種事總是避免不了的。而她向杏兒請教也正是找到了行家,畢竟,杏兒她們以前整天研究的就是怎麽才能打扮得更迷人一點兒,對這方面熟谂得緊。
想到這裏,陳羽急忙打斷自己的思路,正犯愁呢,胡思亂想些什麽呀這是。可是,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靈台一亮,然後一拍桌子站起來。
對呀,遇到事情找行家呀!自己累死累活翻上十幾天的卷宗,說不定也比不上一個内行人的幾句指點呢。正如绮霞再怎麽琢磨都比不上杏兒的兩句點撥一樣的道理。
說道糧店這一行裏的行家,眼前價不是就有一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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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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