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陳羽根據自己記得的一個小藥方偷偷熬制的醒酒藥了,飲酒之前他曾服下一丸,這才陪着胡大海喝了個盡興,現在再服一丸,料想回到家中時,這酒也就該醒了。若是沒有這藥丸相助,他隻怕是喝個十幾杯就要趴下了。
小厮牽了馬來,陳羽搭身上馬,那胡大海已經走到面前,道:“老弟呀,還是讓車兒送你回去吧!你盡管坐着,讓他給你牽着馬回去。”
陳羽擺擺手道:“不用了,我自回去便是。又不是真的醉得找不着北了,何至于要人送!胡兄你且回去吧!”
說完了,他不等胡大海說什麽,便打馬而行,那胡大海在身後喊了兩聲,見他隻是不理,自顧自的騎馬走遠了,這才伸手捋了捋自己胡須,皺起眉頭看着他遠去的方向出神。
那胡車兒見狀要過來扶他,卻被他手臂一振給推開了,隻聽他罵道:“混賬奴才,還真以爲你爺醉了不成!”
胡車兒忙束手躬立,不敢答言,胡大海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陳羽遠去的方向,這才起身往回走,便走還邊問道:“剛才我未回來時,你可曾跟那陳羽說了什麽了?”
胡車兒忙道:“回禀爺,小的什麽都沒說,那位羽爺問您幹嘛去了,我就說是江南來了一批貨,您去親自驗貨了。”
“嗯?”胡大海一皺眉頭,厲聲問道:“你可曾說是什麽貨?”
胡車兒隻聽聲音便知道自家老爺現在的臉色,心裏不由得一哆嗦,忙道:“沒有,那羽爺沒問,我自然不會傻到主動去說這個,即便他問,小的也一定不敢說!”
“嗯,其實,倒也沒什麽,他知道了,也無非就是送他兩個美人罷了,二三十兩銀子的事兒,值了什麽!”胡大海說着便往樓上走,“隻是,他性子有些古怪,我怕他聽說了我手裏有人口生意會不痛快,此人有些心計,又是陳府二爺的貼身小厮,誰也不知道他将來能走到哪一步,還是加些小心的好!”
胡車兒剛應了兩聲“是”,便聽那胡大海說道:“你去,去找那賈三問問,看宋家的那六千兩銀子他收回來沒有,如果還是要不回來,你就告訴他,就說是爺我說的,今兒晚上,我要見血!”
胡車兒心裏一凜,知道那毛家今晚有八九成是要有幾條人命交待出來了,便忙答應一聲下樓去了。
且說陳羽打馬徐徐前行,因酒後肚漲,又是坐在馬背上,他漸漸覺得那汗巾子束的自己好生難受,卻又不好在大街上解。他雖不是什麽要風度的少爺,卻是極重儀表做派,就是舊衣服也總要洗得幹幹淨淨才穿,這也是二爺喜歡把他帶在身邊的一個原因。
當下陳羽左右看了看,便打馬進了一條小巷,走了有幾十步,看看左右無人,便跳下馬來把那汗巾子解了。隻是拿在手裏他才覺出來,原來此時汗巾子已是幹了八九成了。
解了汗巾子搭在馬鞍上,他又覺身子有些燥熱,便索性把那外面罩的衫子一脫,一并搭在馬鞍上,這才上了馬,就要出那小巷來。
這條巷子極狹小,陳羽也不知何名,隻看那式樣便知是人家後門,他這才上了馬要拐出去,卻聽見眼前一扇小門後面似有人聲,他也不在意,隻用手扒拉了一下胸口的衣服,這便要走,卻見那門突然開了。
門開處,先有一個老者模樣的家丁探出頭來左右看了看,隻一眼便看見了陳羽,他一愣,然後問道:“你是什麽人?爲何在我家後門徘徊?”
陳羽隐隐約約見那門後有個淺綠的影子,卻又不好去細看,在人家後門處立馬,本已是犯忌諱的事兒,哪兒還能窺視門内之人呢。當下陳羽在馬上欠身道:“在下飲酒之後覺得熱了,這才找一處背眼的地方把汗巾子解了,實在不是有意來你家後門,還請恕罪,在下馬上就走!”
那老者聞言頓時長出了一口氣,倒像是并非要問難似的,然後就見他沖陳羽一擺手道:“既如此,你快走吧!”
陳羽聞言一愣,這老者開始問話氣勢洶洶,一聽自己是無意中到這裏解汗巾子的,卻馬上神情大松,這可有些不合情理。按說他至少也要盤問幾句才是,怎會如此輕輕放過呢?
但是陳羽卻也沒有多說,既然人家不追究了,豈有個自己往上送的道理,當下他便打馬前行。隻是馬蹄得得聲剛一響起,就聽見自己身後那老者說道:“靈兒,這個包袱你拿好了,這可是你們這以後吃穿用度的錢,莫讓賊子給偷了。還有鳳兒,住在那攏翠觀裏,你們要好好照顧兩位小姐,那攏翠觀是陳大人家的私産,沒人敢亂來的,不過,若是沒有我親自去找你們,你們便誰都不要見,平日裏也不要出觀來,就在裏面老實呆着,這可記住了?”
陳羽聞言一愣,這老者口中的攏翠觀定是陳府的攏翠觀了,隻是,他們這番舉動好生怪異,聽那老者話裏的意思,倒像是要讓自己小姐和丫鬟去尋求庇護似的,不過,攏翠觀豈是尋常人進得去的?陳羽心頭的疑惑一起,那剛提起來想抖缰繩的手便又放下了,就任馬兒自己走,他自己卻凝神聽着背後的對話。
隻聽那老者道:“你們到了攏翠觀之後,就說要找玉央大士,然後把那銀票偷偷的遞給她,她定會允許你們住一兩個月的。出了巷子往左拐,走不多遠路南有家老馬車行的分店,你們去那裏雇輛馬車走。快走吧,快走!兩位小姐,老奴不能送你們了!若是兩個月裏不見我去接你們,你們就想辦法求那玉央大士,就在那攏翠觀裏修道吧,莫要回來!”
陳羽聽那背後的聲音一片凄切,不知這家人家是糟了什麽災禍了,心裏疑惑卻又不好回頭看,這時卻好像聽到牆内有人大聲高喊:“他娘的,你個老不死的,大爺我怎麽沒聽說你女兒死的事兒?就算是死了一個,那一個呢?快說,到底住在哪兒?”
陳羽聽得一愣,再凝神聽去時,便仿佛是一個老者的求告聲,說的好像是什麽“再寬容我幾天,必能借錢還上”之類的。
陳羽暗自猜測道,難道是借了高利貸還不起,這幫人要搶人家女兒來抵債?
還在他混亂尋思之時,就聽見輕輕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聲音雖促亂,卻是照樣輕巧,顯然這幾個女孩慣來是慢慢走路的,即便是事急臨頭,也還是保持着自己矜持的步子。
不過,就是這種步子,顯然也比陳羽這遛馬的速度要快了不少,很快就見四個女孩一撮兒越過了他去,往巷子口跑去了。
陳羽便心下暗祝她們跑快些,趕緊離開這巷子,上了馬車便沒事了。隻是天不遂人願,陳羽心裏的話還未說完時,就見兩個挽起袖子的漢子在巷子口正伸手攔住了那四個女孩。
隻看那兩人臉上獰笑,陳羽便不由得心裏一陣不舒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