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德容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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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從針囊内抽出了數十根金針,插滿了雲小邪的身體上的重要穴道,尤其是靠近的心脈附近,金針插的最爲密集,幾乎每一處穴道上就插着一枚細細的金針。
這些年來,這套祖師秘傳的金針刺穴,小丫已經煉的爐火純青,不多會兒就施針完畢,封閉了雲小邪的奇經八脈。
忙完這一切後,她從懷中将肉芝給拽了出來,這肉芝早就通靈,似乎也知道小丫要放自己的血,頓時吱吱吱吱的尖叫不止,身子扭動掙紮。
奈何肉芝的力量實在太小,哪裏能掙脫小丫的掌控?掙紮了一番之後,隻能認命,低低的叫着,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石少貝拿着一個很小的玉盅走了過來,道:“小丫妹妹,現在怎麽辦?”
小丫手指一揮,在指間多了一枚小小的鋒利匕首,這匕首一出,已經放棄掙紮的肉芝,頓時又尖叫扭動起來。
小丫哼道:“放你幾滴血你就不樂意了?信不信我直接割了你的腦袋!”
“吱吱,吱吱!!”
“吱吱個你大頭鬼,給我老實點!”
小丫伸手在肉芝的大腦袋上拍了一下,肉芝那一對如米粒一般的眼珠子,露出了絕望悲涼之色,認命般的低下頭。
小丫見狀,小心翼翼的在肉芝的細小手臂上用匕首劃了一道口子,肉芝吃痛,又吱吱叫了幾聲。
片刻之後,淡淡的殷紅血液,慢慢的通過傷口溢了出來。當肉芝的血液一出現,一股奇異的香味彌漫整個德容殿内。
小丫小心的用玉盅接着肉芝的鮮血,一滴,兩滴……
一共接了七滴之後,她沒有再接了,走到床前,輕輕的掰開雲小邪的嘴唇,将七滴珍貴至極的肉芝靈血慢慢的倒進了雲小邪的口中。之後站起身來,和石少貝一起緊張的望着垂死的雲小邪。
“噗!”
剛才連呼吸都沒有的雲小邪,口中發出撲的一聲,整個身子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可是,口中随着那聲噗聲響起,一股濃香四溢的鮮血噴了出來。
小丫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查看。
一旁的石少貝道:“小丫妹妹,他怎麽了?”
小丫眉頭緊皺,道:“雲公子體内真氣混亂,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對肉芝靈血十分排斥,剛才喂下的幾滴肉芝靈血基本都被吐了出來。”
石少貝急道:“那怎麽?”
小丫道:“需要重新給雲公子服用肉芝靈血。”
噗通……
從小丫袖口裏爬出來,隻露出半個腦袋觀看雲小邪狀況的那個小肉芝,一聽到小丫的話,雙眼一翻,直接掉在了地上,四仰八叉的在裝死。
小丫彎腰将裝死的肉芝又給提在了手中,繼續道:“爲今之計,隻能用特殊的方法給雲公子喂藥了。”
“什麽特殊方法?怎麽做?”
“嘴對嘴兒。”
“嘴對嘴?這……”
石少貝的臉頰忽然一紅,一下子就明白了小丫說的嘴對嘴給雲小邪喂藥的方法是怎麽回事。
她扭扭捏捏,低着腦袋,似乎猶豫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想要獻出初吻給雲小邪喂藥時,擡頭一看,小丫已經仰頭喝掉了重新滴在玉盅裏的肉芝靈血。
“小丫妹妹,你……你做什麽?”
小丫口含靈血,無法說話,對着石少貝做了一個擺手的手勢,讓她不必多言,然後走到了床邊坐下,服下身子,伸出雙手輕輕的撬開了雲小邪的嘴唇。
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的面容,小丫的臉頰忽然一片绯紅。
多少年了,多少的記憶?
滄海桑田之下,原來唯一不變的,是心中那厮無法磨滅的情愫。
她望着雲小邪的臉頰,用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一邊石少貝瞪大眼珠子凝視之下,她明亮的眼眸輕輕的閉上了,腦袋慢慢的低下,吻在了雲小邪的嘴唇上。
令她失望的是,自己朝思暮想多年的吻,卻沒有幻想中的那般的美妙,雲小邪的嘴唇寒淩如冰,立刻讓她心神回複,将口中含着的靈血一點一點的度進了雲小邪的口中。
片刻之後,一股氣流從雲小邪的喉嚨處噴發而出,欲要将靈血噴出體外,小丫早就有所準備,口中立刻度氣,将那股來自雲小邪體内的力量硬生生的給壓制了下去。
那股力量似乎還沒有放棄,再度沖擊,幾次三番之下,最終還是小丫的力量略勝一籌,将所有的靈血全部壓制在了雲小邪的身體裏。
肉芝靈血乃是天下第一奇藥,有起死回生的功能。
隻是短短的半柱香的時間,靈血的藥效就開始揮發,原本雲小邪已經停止的脈搏,也開始漸漸的複蘇,冰冷的身體也漸漸的溫暖起來。
當小丫準備收回嘴唇不要讓雲小邪再占自己便宜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嘴唇下那忽然起了絲絲的變化,似乎昏迷之中的雲小邪在作着某種回應。
她腦袋一轟,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不止,匍匐的身子,雙手下意識的抓緊了雲小邪的雙肩。
一旁的石少貝感覺到有點不對勁,看到小丫雙頰粉紅,似乎不再是單純給雲小邪喂藥,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萬裏之外,峨眉山,夜。
輪回峰,後山,祖師祠堂。
如今的輪回峰上聚集了數十萬修真者,連向來與正道勢不兩立的魔教修真者,此刻也駐紮在輪回峰的前山。
前山方向人滿爲患,可是在這輪回峰的後山,卻是和往日一樣,平靜祥和。
祖師祠堂内的燭火在輕輕的燃燒着,大門未關,清幽的夜風吹進祠堂裏,搖曳燭火,如閃爍的星辰。
一身月白僧袍的斷塵子,盤膝坐在蒲團上,默默的誦念佛經。
忽然,一道優美的女子聲音,從祠堂外的黑暗中傳來。
悠悠的道:“你在禮佛,是祈求佛祖保佑天下生靈,還是在祈求佛祖寬恕你過往的罪孽?”
“咚……”
敲打木魚的聲音與誦念佛經的聲音同時戛然而止,斷塵子沒有回頭,隻是緩緩的道:“阿彌陀佛,深夜孤寒,既然來了,不如進來一叙吧。”
沙沙……
祠堂側面那片竹林裏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女嬰慢慢的從黑暗裏走了出來,片刻之後,壬青也走到了祠堂外。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祠堂内,忽然,祠堂的大門似乎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控制,砰的一聲就關上了。
斷塵子沒有回頭,淡淡的道:“兩位女施主,既然來了這祠堂,總該給面前的先人上一炷清香吧。”
女嬰笑道:“呵呵,這些靈牌上的人物是你的先人,卻不是我們的,就算你們蜀山派的老祖宗見到我和九公主,也要恭恭敬敬的行九叩十八拜大禮,你覺得,他們受得起我的一炷清香麽?”
盤膝坐在蒲團上的斷塵子,身子忽然慢慢的轉了過來,輕輕的擡頭,看向女嬰與壬青。
她與壬青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并不意外,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女嬰的身上。
道:“想必,施主就是數月前從南疆諸神封印裏重返人間的那位妖神吧。”
女嬰目光一閃,道:“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九公主說你是天下無雙的人物,看來果然非虛。”
斷塵子道:“施主過獎了,貧尼隻是一介世外閑人,哪裏是什麽天下無雙?如今天下局面對立,施主深夜來到這守衛森嚴的蜀山重地,難道就不怕有來無回麽?”
女嬰笑道:“三界之中,沒有我女嬰去不得的地方!我想走,也沒人能留的住我。”
話音未落,神案下方的堆積的幾個蒲團,最上面的那個蒲團飛到了女嬰的面前,她毫不客氣的就坐在上面。
轉頭對壬青道:“你去辦你的事情吧,我要和這位師太單獨說一會兒話。”
壬青的默默的看了一眼女嬰,然後轉頭,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祠堂内鴉雀無聲,斷塵子與女嬰相隔一丈左右對視着,兩個人的眼神漸漸的都淩厲了起來。
幾個呼吸後,地面上被法力加持過的地闆牆磚上出現了絲絲的裂縫,顯然,兩人在對視之中,私下在比拼真法。
不過女嬰顯然沒有繼續和斷塵子鬥下去的意思,氣勢一松,撫掌道:“好淩厲的劍氣,沒想到區區幾萬年,人類修真者在劍道一脈上就有如此造詣,果然厲害!”
斷塵子默默的道:“貧尼的這點微末道行,哪裏是施主的對手?”
女嬰笑道:“若真打起來,我想要擊敗你,隻怕也絕非易事,你我之間日後或許會有一戰,但絕不是在今夜。”
斷塵子默然道:“爲何不是今夜?”
女嬰道:“今夜是我特意來此請教師太的,自然不能出手。”
斷塵子柳眉一簇,道:“請教我?”
女嬰道:“不錯,這些年來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或許能從你這裏得到答案。”
斷塵子似乎苦笑了一聲,道:“若連施主都想不通的問題,貧尼自然更想不通了。”
女嬰面帶不悅,道:“我還沒有說問題,你就這麽肯定無法給我解答?人類都很謙虛,但過分的謙虛就是虛僞。”
斷塵子無奈,伸手道:“你說吧,貧尼盡力而爲。”
女嬰幽幽的道:“我的問題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斷塵子啞然。
女嬰見狀,咯咯笑出了聲,道:“逗你呢,你别生氣,其實我是想問,真正的長生與永恒,到底是什麽?”
斷塵子望着女嬰,皺眉道:“長生與永恒?世間真的存在永恒不滅的事物麽?”
女嬰笑盈盈的表情忽然凝固,明亮的眼眸中精光大盛。
她死死的盯着斷塵子,一字一句的道:“繼續說。”
斷塵子沉吟道:“世間三千大道,三萬六千小道,無一道是真正的永恒,就像是人,無論修爲有多高,也不可能真正的長生不死,剛才離開是玄女仙子,是超脫六道衆生之外的僵神之身,看似壽命無限,其實也有壽終正寝的一日。你若問我長生永恒之道,我無法回答你,因爲,這本就不存在。”
女嬰眼中精光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落寞的傷懷,道:“你說的不錯,世間沒有永恒之道,壽與天齊這句話本就是錯的,因爲蒼天也不是永恒的。說真的,你讓我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一位故人,她也曾和我說過類似的話,可是,她明明知道世間沒有永恒之道,甚至連這世間都不是永恒存在的,可她偏偏要打破屏障……”
斷塵子望着女嬰忽然憂傷的表情,默默的道:“你的那位故人,是女娲娘娘吧?”
女嬰再度擡頭看向了斷塵子,這一次她卻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的點點頭。
斷塵子道:“你是女娲娘娘創造出來的?”
女嬰繼續點頭。
斷塵子身子忽然大震,似乎想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一直保持鎮定的她,身子豁然站起,愕然的望着女嬰。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斷塵子所震驚的并不是女嬰乃是女娲娘娘創造出來的事情,而是由此聯想到的其它事情。
她在震驚什麽?
她在恐懼什麽?
女嬰看着斷塵子驚愕莫名的表情,幽幽的道:“你明白了?”
斷塵子身子顫抖的幅度漸漸的恢複平靜,深深的呼吸幾下,道:“沒想到會是這樣。”
女嬰笑道:“你不必欺騙我,以你的智慧,既然能看破長生,又怎麽會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節,隻是你不願意相信世間會有我這種瘋狂的人。我想問你,如果換做是你,你該怎麽做?你會去追求長生與永恒麽?”
斷塵子默默的坐回蒲團上,表情複雜變幻,沉吟許久,道:“或許吧!”
女嬰站起了身,丢給了斷塵子一塊巴掌大小的古玉片。
斷塵子伸手接過,道:“這是什麽?”
女嬰道:“看在你我今夜交談身歡的份上,這玉簡送給你。”
斷塵子手掌按在玉簡上,頓時間一幅古圖淩空出現。
她看清了那幅古圖之後,臉色微變,但很快,又不再意外了。
道:“你今夜冒險來此,就是來給我這塊玉簡的吧。”
女嬰笑道:“你想多了,我隻是想來看看九公主都刮目相看的人到底是有什麽奇異之處,另外,壓制我力量的最後一件主神器輪回盤,就在蜀山,我也想取回來,送你這塊古玉簡,是因爲你與我有緣,準确的說,是你很像我的那位故人,别無他意,要不了多久我就會率領百萬獸妖大軍進攻峨眉山,屆時,你我一戰在所難免,我希望你能活下去,這是真心話。”
蜀山,玉女峰,雲煙閣。
淡淡的霧氣籠罩着雲煙閣,韓雪梅如往日一般,依坐在南邊的木欄處,憑欄望月。
夜風拂動,吹動的是誰的發絲,偷走的又是何人的心?
京城大戰進入相持境地,聽說那邊的戰鬥很慘烈,一場持續一日夜的大戰,讓修真者損失了三分之一,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韓雪梅望着明亮的圓月,内心裏卻是在想着遠在萬裏之外的那個男子。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這裏。”
壬青冷冷的聲音,從黑暗的深處幽幽的傳來,韓雪梅身子一動,站了起來,道:“壬青姑娘?是你麽?”
壬青慢慢的踏過虛空,走進了雲煙閣,韓雪梅見到果真是壬青,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欣喜之色。
“你……你怎麽在這裏?小邪不是說妖神将你留在身邊,想要奪取你的不死之身麽?難道你已經……”
“不,她沒有占據的身體,我還是我。”
壬青表情和往日一樣,寒冷如冰,說話沒有絲毫的感情。
繼續道:“我今夜來此,是要你身上的輪回盤,把輪回盤交給我吧。”
韓雪梅的臉色大變,她跟随壬青十年,知道壬青雖然表面冷冰冰的,其實還是有點仁慈之心。
這輪回盤關系重大,如果要妖神得到輪回盤,就能徹底解開壓制她力量的封印,壬青不可能爲妖神前來向自己讨要輪回盤的。
她握住了靠在木欄處的玄霜神劍,表情漸冷,道:“你……不是壬青,你是妖神!你已經占據了壬青的身體,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