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七枚金蟬舍利,黑靈巫忽然感覺到了一絲顫栗。
對,他在害怕
恐懼的情緒對于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到了,他所恐懼的并不是李子葉道行有多高,而是虛懸在李子葉周身四方的那七枚散發着無盡血芒的舍利子。
這七枚金蟬舍利蘊含的嗜血妖力,無與倫比,此刻李子葉心中憤怒怨恨,周圍又是無盡的屍山血海,讓金蟬舍利最大程度的釋放出了它可怕的力量。
由于金蟬舍利内聚的嗜血妖力源源不斷的釋放出來,元神境界的李子葉,根本就無法駕馭這股龐大的能量、
此刻的李子葉,就像是從九幽地獄走出來的惡魔,潔白的衣裳在血芒紅光的照耀下,印成了暗紅顔色,她的眼眸更是欲要滴出血來。
雲小邪在她的心中份量極重,眼見雲小邪橫死當場,多年來浸淫金蟬舍利,在她的血脈之中已經漸漸的生出了一股嗜血戾氣,和雲小邪體内幽冥鑒的戾氣幾乎相同。
此刻,這股壓抑的戾氣忽然爆發,龐大的氣勢,讓周圍的人類甚至是妖獸都不敢靠近她方圓三十丈。
這哪裏還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簡直比周圍嗜血妖獸還要猙獰可怕
望着李子葉一點一點的靠近着,黑靈巫深深的呼吸幾下,已然生出退意。
他不是一個高尚的人,也不是一個無畏的人,活了一萬多年,他不僅沒有厭倦眼前悲涼的人世間,甚至他比一般人都怕死。
面對從七枚金蟬舍利上釋放而出的嗜血妖力,他知道,或許李子葉殺不死自己,可這神秘的法寶,絕對殺死自己。
想到此處,他不再遲疑,放了幾句狠話,喝道:“今日也差不多了,來日再戰”
說完,他竟走的逃走了。
李子葉渾身氣勢忽然一松,整個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圍繞着她懸浮的那七枚金蟬舍利,在失去了她的念力控制之後,血芒漸漸消散,化爲七道紅光,融入了李子葉的身體之内。
随着戰場上方虛空之中一聲嘹亮的長嘯,正在瘋狂圍攻的獸妖,似乎都呆了一下,随即,在四門幾乎都被獸妖攻占的情況下,無數獸妖竟然開始向後撤退。
修真者又驚又喜,望着絕塵而去的獸妖大軍,也不敢去追擊。
黎明,破曉,獸妖散盡,隻留下一片殘酷的戰場遺迹。
京城四門外的八座甕城,幾乎被獸妖夷爲平地,無數獸妖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堆滿京城外圍,尤其是靠近四門的附近,獸妖的屍體更是堆積如山,血流成河。
相反,人類的屍體卻是少很多,大部分死去的人類,都被獸妖吃掉了,偶爾隻能在血泊中看到極具人類的殘肢,僅此而已。
朝霞很紅,與地面上的鮮血遙相呼應,幸存下來的修真者,站在高高的獸妖屍體上望着四周,沒有人歡呼,沒有人雀躍,更沒有人說話。
這一戰,從昨天的中午,一直到了今天破曉,将近一天一夜的時間,雙方損失都極爲慘重。
獸妖自不必說,出了鳥妖損失不大之外,三十多萬獸妖經過一天血戰之後,死傷有十多萬。
而人類這邊,鎮守八座甕城的七十萬凡人士兵,隻有七八萬人存活下來,城中百餘萬沒有來得及轉移的百姓,在鳥妖的無情攻擊之下,至少死了一大半之多。
三萬正道與魔教的人類修真者,經過清點之後,死亡超過七千人,剩下兩萬三千多人,幾乎是個個帶傷,人人挂彩,其中不乏受傷極重短時間裏沒有再戰之力的修真者。
京城保衛戰,獸妖的第一次進攻,以獸妖撤退爲結局,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開始。
退去的獸妖并未離開,隻是退到了十數裏外,再準備下一次的進攻。
說來也是奇怪,修真者由于将精力都放在獸妖身上,幾乎沒有去理會天空上的鳥妖,鳥妖依靠空中飛行的優勢,對京城之内百姓展開了血腥的屠殺。
意外的是,在京城北端的皇城,鳥妖殺死了大部分禦林軍之後,并未繼續屠殺皇城内的人,以至于現在京城的場面極爲奇怪,城内百萬間房屋幾乎全部化爲廢墟,濃煙四起,可皇城卻是絲毫未損。
似乎,鳥妖接到了命令,不準動皇城的一草一木。
皇城,德容殿。
德容殿乃是三公主李鐵蘭曾經居住的宮殿,自從李鐵蘭出嫁之後,隻是在幾個月前,和雲小邪路過京城盜取軒轅珠時,和雲小邪在此住過一夜。
此刻,清幽雅緻的德容殿外一片混亂,聚集了不少蜀山派的精英弟子與長老,幾乎每個人都面帶憂色。
幽冥宗宗主小丫與攝魂宗的石少貝二人,從外面大步的走了過來,小丫一把推開擋在門前的蜀山弟子。
急道:“雲公子怎麽樣了”
小丫與石少貝經過一天的血戰,全身上下都是污血,還沒有來得及清洗,聽到雲小邪重傷的消息之後,離開便尋了過來。
門前,朱苟道:“小丫姑娘,我知你醫術超群,一定要救救小邪師弟。”
小丫臉色一變,推開房門大步的走了進去。
裏面的卧房,雲小邪安靜的躺在柔軟的床鋪上,上官雲頓與另外一個白胡子長老,正在給雲小邪療傷。
白胡子長老給雲小邪把了一會兒脈搏,面露無奈,對着上官雲頓輕輕的搖了搖頭。
上官雲頓身子晃動了一下,面如死灰。
雲小邪是掌門雲滄海的兒子,上官雲頓作爲蜀山高層,曆經風雨幾百年,老謀深算,當然看出掌門師兄對這個兒子寄予厚望,日後極有可能接管整個蜀山。
如果雲小邪死在京城,自己絕對脫不了關系。
他道:“陳師弟,難道一點法子也沒有麽”
那位姓陳的白胡子長老,站起身來,道:“小邪的傷勢很奇怪,他現在氣息全無、脈搏消失,這完全是一個死人,可是他的心卻始終沒有停止跳動,真是奇怪”
上官雲頓一聽這話,臉色微微一變,以他的見識閱曆,也說不清爲什麽會存在沒有呼吸、沒有脈搏,心跳卻沒有停止。
就在這時,小丫與石少貝闖了進來。
上官雲頓也知道雲小邪與小丫的關系匪淺,并未阻攔二人。
石少貝跟在小丫的身後,看到床上躺着的雲小邪,見到他皮膚發黑,頓時間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叫道:“臭小子我來看你了”
小丫舉手示意她不要說話,大步走到床前,伸手搭住雲小邪的脈搏,發現雲小邪脈搏全無時,她的臉色忽然就沉了下來。
但很快,小丫眉頭輕輕皺起,一把将雲小邪身上蓋着的絲綿被褥給掀開了。
上官雲頓皺眉道:“鬼王宗主,你幹什麽”
小丫不答,在掀開了被子之後,她直接跳上了床,一手抓住了雲小邪在裏面的左手手臂。
此刻,雲小邪的左手内緊緊的握着無名短棍,大家開始時都被雲小邪是傷勢弄的驚慌失措,根本就沒有人去在意那根短棍一直還握在雲小邪的左手。
小丫似乎發現了什麽,所以掀開了被子,找到了無名短棍。
此刻的無名短棍和平時有點不一樣,淡淡的青綠色光澤,若隐若無的從棍身之内散發出來,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很難發現這單單的青綠光澤。
青綠光澤猶如細微的觸角,從棍身之内散發出來後,一點一點的包裹着雲小邪的手掌。
小丫仔細看了許久,忽然眉頭又是一皺,她發現這股青綠色的光澤之中,還有一絲詭異的血紅之氣夾在其中,似乎是從神木棍頂端的幽冥鑒裏散發出來的。
正是因爲這股力量一直護住雲小邪的心脈,勉強給雲小邪吊着命。
許久之後,石少貝急道:“小丫妹妹,臭小子到底怎麽樣了”
小丫跳下床,臉色凝重的道:“雲公子身上沒受什麽傷,隻是真元耗盡之下強行催動強大的真法,導緻他體内靈力被掏空,又被真法反噬之力重創,一般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是雲公子手中的法寶不簡單,正在爲他續命。萬幸的是,他的三魂七魄還在靈魂之海,不然大羅神仙也救不活”
石少貝大喜,道:“小丫妹妹,你有法子救他”
小丫搖頭,道:“我也沒有把握,但有一個方法可以試試。”
說着,她從身體上不知道哪個部位摸出了一個袋子,類似蜀山的乾坤袋,用來儲物的。
她打開袋子,從裏面拎出了一個活物出來,如大号的蘑菇,有眼耳鼻口,也有雙手雙腿,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小人兒。
“茯苓肉芝”
在死澤的時候,石少貝曾見過肉芝,後來被幽冥宗所得,從那以後肉芝就再也沒有被小丫拿出來。
小丫一拿出肉芝,石少貝懸着的心立刻就安穩了幾分。
茯苓肉芝乃是天地七寶之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如果說肉芝号稱第二靈藥,那世間絕無一種靈藥敢自稱第一。
上官雲頓與陳長老一聽小丫手中提着的,乃是傳說中生活在死澤的茯苓肉芝,都是又驚又喜。
上官雲頓道:“鬼王宗主,這肉芝之血據說可以起死回生,應該能救小邪吧”
小丫道:“肉芝的血确實具有奇能,但能不能救雲公子,我也不敢保證,你們先出去,我需要先給雲公子施針刺血,不論任何事情,都不要進來打攪我”
上官雲頓點頭,道:“好,那我們先出去,一切就拜托鬼王宗主了。”
石少貝不想離開,便道:“我留下幫你”
小丫想了想,自己施針确實有點困難,留下一個幫手最好。
便點頭道:“好,你先去找一個玉盅過來。”
蜀山,輪回峰,輪回大殿。
古玉峰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頓時吸引了大殿内近百位正道與魔教大佬的目光。
雲滄海道:“玉峰,京城大戰怎麽樣了”
古玉峰道:“剛接到上官師伯傳來的消息,自昨天中午開始的大戰,在今天破曉時獸妖便退了下去。”
衆人一聽,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看來這獸妖也不是不可戰勝的嘛,三萬修真者幾乎是沒有憑借任何地理優勢,就擊退了數十萬的獸妖大軍,蜀山這邊有二十多萬修真者,又占據天塹地利,勝算更大。
雲滄海點頭道:“傷亡如何”
古玉峰道:“獸妖傷亡大約十萬,我們傷亡八千。”
古玉峰根本就沒有說普通士兵死了好幾十萬,百姓死了好幾十萬,所有修真者眼中,普通人根本就不算什麽,他們在意的乃是修真者的傷亡。
雲滄海沉吟道:“麒麟山的獸妖主力已經到了峨眉山外圍,随時都會進攻輪回峰,你立刻通知上官,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拖住京城附近的獸妖,現在已經傷亡了三分之一,讓他不要出動出擊,拖住獸妖即可,等我們收拾完了峨眉山附近的獸妖主力,立刻去支援他們。”
古玉峰點點頭,大步的走出了輪回大殿。
古玉峰離開後,大殿内又漸漸響起了議論之聲。
雲滄海轉頭看向身邊的木易與普空等人,道:“諸位,京城之戰你們怎麽看”
魔教主事人萬奇子道:“哼,我還真以爲那些獸妖有什麽三頭六臂呢,也不過爾爾。”
木易點頭道:“不錯,雖然普通人無法面對獸妖,但我們修真之人未必殺不死他們,如今麒麟山的獸妖分爲三股朝着峨眉山進發,依我之見,倒不如出其不意,先集合衆派,滅了一股再說。”
不少人都微微點頭,顯然知道現在朝着峨眉山進發的獸妖主力分爲三股,确實是大好時機,隻要集中力量滅掉或者重創其中一股獸妖大軍,那對接下來的輪回峰防禦陣起到很大的作用。
雲滄海見不少人都同意出其不意,便起身走到了大殿中間的沙盤面前,道:“如今這三股獸妖相距大約兩百裏,最南面的獸妖大約四十萬,已經進入八百裏峨眉山的西南部,距離我們輪回峰隻有不到三百裏。中間是鳥妖,大約二十萬,最北面的獸妖有五十萬之多,從北部的丘陵平原向東活動,如果我們主動出擊,勝算不大。”
木易道:“怎麽說”
雲滄海道:“看似南路獸妖較少,離我們近,可是中間的二十萬鳥妖卻是難以應付,他們三股獸妖相隔隻有兩百裏,不論我們伏擊哪一股獸妖,鳥妖都會在半個時辰内趕到戰場,而我們如果伏擊鳥妖基本是不可能的。”
普空上人雙手合十,道:“說的不錯,鳥妖的動作太快,伏擊它們是不太現實的,而如果伏擊其它兩股獸妖,鳥妖都會在很短的時間裏馳援,何況那妖神自從傷了極樂童子之後就一直沒有露面,不知道在耍什麽陰謀詭計,爲保險起見,還是以輪回峰爲根基,不宜主動出擊。”
蜀山腳下,天水城。
城中的百姓已經逃的差不多了,在經曆過十年前的那場浩劫之後,天水城的百姓逃的速度比其他地方要快許多。
如今,天水城裏隻有部分修真者在此落腳。
自從昨天中午,一直盤桓在麒麟山的獸妖開始向着峨眉山進發之後,暫住在天水城的十多萬修真者,開始向輪回峰靠近,現在城中隻剩下幾萬修真者而已,這一兩天内肯定都會趕往輪回峰。
天水城的西門,走進了兩個女子,一個身穿紅衣,年紀不過十三歲模樣,蹦蹦跳跳,頗爲可愛。
另一個女子一身青衣,戴着鬥笠面紗,看不清樣貌。
這二人自然正是玄女壬青與妖神女嬰。或許是怕别人認出來壬青,所以,她戴着鬥笠面紗。
走在破落蕭索的街道上,壬青的聲音從鬥笠下傳了出來。
冷冷的道:“你膽子還真大,竟敢獨自一個人來到峨眉山腳下,這城裏還有許多修真者,難道你就不怕他們認出你”
女嬰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道:“我好怕怕呀所以我讓你黑紗遮面,免得給我惹麻煩。”
壬青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女嬰道:“這段時間,你我交談甚廣,在你品評如今天下高手時,對峨眉山上蜀山派的那個法号叫做斷塵子的小尼姑頗爲推崇,她好像是在蜀山派祖師祠堂裏的吧今晚我們就去會一會她吧,我倒想看看,能讓你這位金毛僵神都刮目相看的人,到底有什麽奇異之處。”
壬青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略帶驚訝的道:“怎麽,你還想獨闖輪回峰”
女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的道:“有什麽不行的麽”
女嬰的這幅身軀,并不是她的真身,而是五千年前烈陽族的那位小聖女,當年女嬰沖出封印之後,就近随手滅了烈陽族,正好瞧見當時烈陽族的聖女體質不錯,樣貌也是極美的,于是便奪了她的身軀。
如果不是知情之人,根本就無法想到,這個天真無邪的紅衣小姑娘,其實就是令天下人談之色變的妖神。
壬青被她天真的表情打敗了,面紗晃動,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麽。
兩人在城中逛了一圈,正好有一股數千人的修真者正在從天水城出發,趕往百裏之外的輪回峰。
誰也不會在意,兩個女子悄無聲息的融入到了這支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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