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澤,森林。()
羽毛色彩斑斓的精衛神鳥,徘徊在半空中,張翼百餘丈,遮天蔽日,極爲。
這種蠻荒神鳥,早在人間絕迹萬年,誰能想到,在這死澤的内澤之中,竟出現了這種神鳥。
精衛似乎在追尋什麽,一直在這片森林區域徘徊了許久,依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它在找什麽?它在追什麽?
森林,一片茂密高大的植被灌木群中,一身潔白衣裳的李子葉,此刻極爲狼狽,胸前的大片衣襟都被鮮血染紅。
她依靠在一棵不知名的灌木樹幹上,通過遮擋的枝葉,望着徘徊在森林上方的那頭精衛神鳥,一臉緊張與驚恐。
這精衛神鳥,竟是在追她?
三日前,李子葉留書一封,獨自一個人進入死澤,由于她是一個人,也熟悉這裏的地形,所以在正道五十人隊伍花了七天時間才進入内澤,她隻用了短短三天時間。
“可惡!六百年了,這精衛神鳥還記得當年的事兒!”
李子葉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心中咒罵幾聲。
她現在不敢有任何動作,精衛既然在此,那神鳥畢方必定就在左右。
李子葉似乎與神鳥精衛在六百多年前有着不爲人知的恩怨,至于今日這神鳥是怎麽發現李子葉蹤迹的,除了她之外,隻怕别人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李子葉的左臂袖袍幾乎全部被鮮血染紅,她見神鳥精衛一時間難以發現自己的藏身之地,就撕了一根布條,掀起袖袍,露出被鮮血染紅的左手手臂,在靠近肩膀處的手臂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足有七八寸長,深可見骨,皮肉外翻,極爲猙獰。
她咬着牙,慢慢的包紮了傷口,然後大口的喘息着,顯然以她的道行,面對着這種傷口也是極爲吃力的。
從中午到黃昏,精衛神鳥終于放棄了,日落時,虛空中傳開它的一聲嘹亮鳴叫,聲音清脆悅耳,極爲好聽。
下一刻,在下面的茂密森林中,像是受到了這叫聲的召喚,從森林的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忽然狂風大作,一隻怪異的大鳥從森林中飛了起來。
那鳥隻有一條腿,和夔牛的一條腿很是相似,全身羽毛都是藍色,但在羽毛中夾雜着許多紅色斑點,而它的鳥喙,卻是潔白顔色。
這怪鳥振飛起,很快就飛到了精衛神鳥的旁邊。
正是四大神鳥之一的畢方!
畢方的個頭,比起精衛神鳥來顯然要小許多,就像是小弟根本一樣。
在神魔異志中有關于這兩種神鳥的記載。
“東海有女曰精衛,忽一日,浪滔天動,生靈死傷無數,精衛怒,化爲神鳥,銜石以填海,畢方左右随之。”
意思是,東海之濱有一個姑娘叫做精衛,有一天,大浪滔天,生靈死傷無數,精衛見狀,憤怒無比,化爲神鳥,銜起石頭往海裏丢,試圖将整個大海填平,而神鳥畢方左右追随她。
所以,精衛出現,附近定有畢方神鳥。
至于精衛化鳥填海的,自然是虛構的,人絕不可能爲鳥。
樹洞中,韓雪梅接到了死澤外蜀山弟子以魔音鏡傳來的消息,說李子葉三天前離開了猛鬼城,獨自一個人進入了死澤的内澤,讓内澤中的蜀山弟子接應一下,以免發生什麽意外。
接到這個消息後,雲、韓二人原本就緊繃的心,再度懸了起來。
李子葉竟然自己跑到了死澤内澤,是什麽原因,讓她不顧生死安危進入内澤呢?
雲小邪看了看手中的信箋,已然漸漸明白李子葉甘冒奇險進入死澤的原因了。
趴在樹洞洞口往外張望的楊招娣,忽然叫道:“快來呀,又出現了一隻怪鳥。”
雲韓二人走到樹洞口一看,果然,在外面的天空上,除了那隻原先就徘徊的巨大怪鳥之外,果然又多了一隻怪鳥。
兩隻怪鳥彙合之後,在半空中徘徊了幾圈之後,一起朝着夕陽落下的方向飛去。
雲小邪看去新出現的那隻較小一些的怪鳥摸樣,目光一瞪,驚愕的道:“畢方?”
韓雪梅慢慢的道:“一足雙翼,羽毛天藍,确實是典籍中記載的神鳥畢方。”
雲小邪喃喃的道:“既然是畢方,那頭大鳥,難道就是精衛?”
韓雪梅道:“應該是錯不了了。”
兩人的話都傳入楊招娣耳朵中,她也是見多識廣之輩,頓時臉色微變。
道:“精衛畢方?怎麽可能呀,這兩大神鳥早就在人間絕迹多年,而且據說隻在東海出現,怎麽會出現在這死澤之中?”
雲小邪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這死澤之兇險,已經超乎了我們進來時的想象。”
說到這裏,他苦笑一聲,繼續道:“黃鳥,精衛,畢方,還有那更加的恐怖的黑水玄蛇,别說我們這些人,就算天下高手齊聚,怕是也難以在這些蠻荒的大妖面前占到便宜。”
精衛畢方已經遠離了這片森林,三人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韓雪梅道:“不管這裏到底還有多少不爲人知的蠻荒獸妖,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朱師弟。”
雲小邪點頭,剛要說話,楊招娣已然搶先道:“現在看來,朱苟已經兇多吉少,我們還是不要找了,如今這裏出現這麽多厲害至極的大妖,和其他人彙合才安全。”
雲小邪皺眉道:“朱苟是我蜀山弟子,在沒有見到他的屍體前,我是不會放棄的,你想走,就自己先走吧。”
楊招娣絕不是傻子,自己早就後悔跟過來湊熱鬧,如今發現還是和衆人在一起比較安全,現在雲小邪讓他自己一個人先走,那肯定不行,在這内澤之中,還是人多比較安全。
她嘟着嘴,道:“當我什麽都沒有說,如今這精衛與畢方已經飛走了,我們繼續找找,你不是說那忘心三葉草的毒性可以維持約十二個時辰麽,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大半的時間,再過幾個時辰還是找不到朱苟的話,那我們再商議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雲小邪懶得理她,他心中現在複雜無比,一邊擔心朱苟的安危,一邊又在想着在樹洞裏發現的那具屍骨與那封書信。
他忽然發現,自己多年的老鄰居李子葉,絕不是自己表面上看去的那麽單純,她肯定隐藏着許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沉思間,韓雪梅淡淡的道:“妖獸的領地意識都很強,帶走朱師弟的那隻妖獸,從足迹上來看,體型絕對不小,應該是附近這片區域的霸主,方圓數十裏我們已經搜索大半,應該就在附近,馬上天就黑了,我們抓緊時間吧。”
雲小邪回過神來,深深的看了一眼韓雪梅。
如今的韓雪梅,滿頭銀發随意的攏在一起,多日來死澤曆練,讓她也有點疲憊,臉色顯得微微有些蒼白。
當時自己決定尋找朱苟時要帶上韓雪梅,也不知道是爲什麽,因爲大師兄古玉峰、左葵都是不願意尋找朱苟的,兩個人都知道,朱苟若真死在這裏,對蜀山來說未必是件壞事。
當時雲小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韓雪梅一定不會放棄尋找,或許正是這個原因,自己才會下意識的教上她吧。
三人在樹洞裏整理了一下,将從乾坤袋裏帶出來的那些物品再度收起來,然後繼續往前面搜索。
由于先前精衛神鳥在天空中不斷的徘徊,周圍的野獸妖獸都吓的躲起來了,現在這神鳥一走,森林中明顯熱鬧了許多。不時的可以聽到密林中傳來不知名的獸嘯。
在夕陽完全落山後,整個森林一片漆黑,茂密的灌木與高大的花草,幾乎遮擋了所有的星光月芒。
艱難的行走了許久,最前面的韓雪梅忽然一揮手,猛然停下身子,身後的雲小邪差點撞在了她的身上。
最後面的跟屁蟲楊招娣,道:“怎麽了,發現什麽了?”
韓雪梅腦袋微轉,眼眸清冷逼人,慢慢的打量黑暗的四周,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周圍有點不對勁。”
楊招娣念力張開,也沒有發現什麽,道:“沒什麽不對勁呀。”
雲小邪搖頭道:“不對,是很不對勁,我們從樹洞一路走來,一路上都是死澤野獸的叫聲,唯獨這裏如死一般的安靜。”
韓雪梅點頭,慢慢的抽出了玄霜神劍,道:“大家小心一點。”
話音剛落,忽然,在正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了一聲轟鳴,随即一道白色劍光從黑暗中破開而出。
“吼!”
白光閃爍,一聲如虎般的巨吼在前方的黑暗中響起。
轟隆……
轟隆……
一聲聲巨響,仿佛無數巨木被攔腰斬斷一般。大地都爲之顫抖。
雲小邪三人臉色大變,知道前面絕對有一隻世無其匹的巨大妖獸,紛紛掏出法寶。
就在此刻,嗖的一聲,一個白衣女子如風一般的從前面的灌木叢中飛奔而出,下一刻,白衣女子看到了雲小邪三人,雲小邪三人也看清楚了她。
赫然正是李子葉。
李子葉似乎沒有想到這裏會碰見雲小邪,身子急掠而至,但卻沒有停下,隻是大叫道:“風緊,扯呼!風緊,扯呼!”
雲小邪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從李子葉鑽出來的那片荊棘灌木中,又是傳來了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
仿佛天爲之崩,地爲之裂。
衆人隐隐可以看到一隻龐然大物正拔山倒樹而來。
雲小邪雖然心中有很多話要問李子葉,但此刻見到李子葉不要命的往前跑,知道後面追逐的那妖獸必定不凡。
叫道:“快跑啊!”
楊招娣哼道:“我們這麽多人,怕什麽?”
雲小邪哪裏和她廢話,直接拉着韓雪梅撒腿就跑。楊招娣一看人都跑了,自己也隻能跟着跑。
就在三人剛剛離開,一棵老大的巨樹轟隆砸下,若是三人跑的慢一分,多半就要被那巨樹砸成肉泥。
雲小邪回頭看了一眼,頓時頭皮發麻。
而剛才還漫不經心的楊招娣,頭發吓的根根豎起,尖聲叫道:“快跑!快跑!”
這四人道行都是極高,禦劍穿行在這密林之中,身後追逐的那隻龐然大物漸漸的小聲息,好半天才甩掉了那個妖獸。
飛到一片較爲寬敞的空地上,李子葉哇的噴出一大口精血,落下身子,扶住了面前的一棵大樹的樹幹。
雲小邪三人從後面落下。
雲韓二人相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神中那股驚疑。
隻有楊招娣拍着胸口,道:“幸虧跑的快呀,不然小命不保,李子葉,你怎麽招惹了那頭大怪物?不對,你怎麽會在這裏?我記得你沒和我們一起進入内澤吧。”
李子葉大口喘息幾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看了一眼雲小邪與韓雪梅,然後才道:“死澤探險機會難得,我自己進來的,至于那頭怪物,是一頭超級大白虎,朱師兄就被它殺了。”
雲小邪等人臉色大變。
雲小邪道:“你說什麽,你找到朱苟師兄了?”
李子葉喘息道:“算是吧,先前我獨自在森林中摸索,發現了朱苟,我确定朱苟已經死了,就打算帶着他的遺體離開,沒想到啊,忽然跳出來了一頭巨大的虎妖,我和他拼了幾下,結果不敵,幸虧跑的快,不然我也給那虎妖當點心了。”
雲小邪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他回想起早晨發現的足迹,确實很像老虎的足迹。
韓雪梅忽然道:“李師妹,你發現朱苟時,他身上有沒有傷痕?”
李子葉想了想道:“好像沒有,不過他真的死了,我給他把過脈,就是一個死人。”
韓雪梅搖頭道:“既然沒有傷痕,那朱苟師弟極有可能還活着,而是身上三葉花的毒還沒有解開。”
雲小邪剛才還十分悲傷,此刻聽韓雪梅一說,頓時來了精神,一拍腦袋,道:“對呀,三葉花的毒,就是讓人進入假死狀态,按照時間推算,他當時身上的毒還沒有解,既然身上沒有傷痕,那朱師兄一定還活着。”
“啊?”
李子葉詫異道:“原來他是中了三葉花的毒,哎呀,早知道我就把他救出來了。”
韓雪梅道:“無妨,既然知道是白虎巨妖抓走了朱苟,那就不會有什麽危險了。”
雲小邪皺眉道:“什麽意思?”
韓雪梅道:“你還記得十年前在麒麟山發生的事情嗎?”
雲小邪想了想,有點不解,道:“你是說那隻白虎妖王?”
韓雪梅道:“我曾聽白素姑娘說過,當時白虎妖王死後,妖丹離奇失蹤了,後來被白素姑娘發現那顆白虎妖丹竟然被朱苟吞噬了。十年前浩劫之下,朱苟爲救琳琅師姐,從無意中催動過白虎真身。如今,死澤中的白虎巨妖既然沒有殺死朱苟,而是将他帶走,肯定是感覺到了朱苟體内的氣息與他乃是同類,放心吧,如我所料不錯,朱師弟不會有事的。按照時間推算,再過一兩個時辰,朱苟師弟身上的毒就會被解開,到時我們用魔音鏡聯絡就知道了。”
雲小邪聽韓雪梅的分析,絲絲入扣,合情合理,心中大安,道:“如此就最好不過了,我們先等等看。”
李子葉真叫一個倒黴,剛剛進入内澤就被精衛神鳥這個大仇家盯上了,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結果又遇見了白虎巨妖,差點葬身虎口。
此刻,她左手臂上的傷口再度崩裂,鮮血直流。
楊招娣似乎與李子葉私交不錯,見到李子葉身受重傷,急忙上前拿出靈藥給李子葉包紮傷口。
雲小邪與韓雪梅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對眼前的李子葉十分的警惕。
雲小邪見楊招娣一時半會不能完事,便道:“淩波仙子,你先在此照顧葉子,我和雪梅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麽危險。”
楊招娣回頭,道:“你們别走遠,要是那頭大虎妖追過來我可打不過它。”
雲小邪點頭,道:“放心,我們不會走遠的。”
密林中,距離楊招娣與李子葉大概數十丈。
雲小邪忽然道:“韓師姐,你怎麽看?”
韓雪梅似乎知道雲小邪這話所問何意。
道:“我這二十多年來,從沒有相信過她。你說,那樹洞裏的屍骨,是不是屬于當年的李子葉?”
雲小邪搖頭,道:“我不知道。如果那具屍骨是屬于李子葉,那我們眼前的這位李子葉又是誰?”
韓雪梅道:“李子葉爲什麽會冒險進入内澤,你有沒有想過?”
雲小邪道:“你是說,她進來,就是來找那封信的。”
韓雪梅道:“除此之外,别無其他可能,雖然她知道那封塵封六百多年的信,極難被發現,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封信絕對不能讓任何看到。所以她才會進入死澤。”
雲小邪沉默了。
韓雪梅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相信她?”
雲小邪道:“當年她和石破天的事情,我是知道的,這沒什麽。”
韓雪梅道:“可那具屍骨呢?屍骨是屬于誰?信上說,李子葉幾乎要偷取逍遙子祖師的昊天鏡,如今昊天鏡就在她的身上,當年到底發生什麽事情?她爲何與昊天鏡一起失蹤六百年?”
雲小邪腦海中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李子葉時說的話,按照當時李子葉所說,逍遙子被魔教高手所傷,她就拿着昊天鏡迎敵,結果被鬼道高手追到了後山的天火峰,催動了玄雷天火法陣,那幾個鬼道高手被法陣的雷電天火所殺,而她躲進了乾坤洞府中。
這些年來,雲小邪對當初李子葉的說法深信不疑,如今看來,隻怕其中另有隐情。
因爲,時間對不上!
這封楊破天寫給李子葉的信,應該是蜀山大戰以前,按說李子葉的說法,她參加完心戰後沒多久,就參加了那場正魔大戰,然後被困在乾坤洞府,一直到二十年前雲小邪将她解救喚醒。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封信怎麽會随着她的乾坤袋,一起遺落在這死澤内澤?
難道說,她的乾坤袋是被人所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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